《容我相思》游倩

63、第 63 章

　　顾永宁昨晚刚过戌时便睡下，难免醒得早了些，翻来覆去再无睡意，掀帘一看，天际已白，拥被坐了一会儿，方才起身，自觉时辰尚早，也不招呼丫环，在窗边坐下，对镜挽了发髻，正在妆匣里拨弄珠花，眼角忽地扫到一个人影携剑跃墙而入，惊愕之下抬起了头：“谁……”
　　那人极是警觉，闻声望了过来，身形一晃，已然到了窗前。
　　顾永宁认出来人，站起身道：“二弟，你的伤还没好，这么早去哪里？”
　　孟怀亭听到二弟两字，脸上微微抽搐：“我去练剑。”其实他是去取回暗藏的佩剑，不想叫人撞见，原有意灭口，不过既然是傻郡主，骗一骗也能达到目的。
　　顾永宁果然未再多想，一脸担忧地说：“你先别练了，若是伤口裂开，反而不好。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叫人请大夫来瞧瞧。”孟怀亭正了正脸色：“武学一道，不进则退，但凡站得起来，就决不能落下，”瞄到顾永宁的星星眼，不由抬了抬下巴，“不过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得不偿失。为免义母担心，你别跟人说，我这就回房歇下。”
　　顾永宁想了想，点点头，随口说了一句：“二弟，你武功真好，周平和莫乾都没察觉你出入。”
　　孟怀亭笑了两声，径直走了。安王府陪嫁那两名家人，武功算不错了，不过比起魔教左使的弟子，实在差得太远。

　　孟怀亭年轻力壮，又有内力护身，伤势一日比一日好起来，他自从答应应考，果真拾起书本在病床上看起来，偶有疑问，便老实不客气地拿去问高云苍，高云苍一一作答，并将心得倾囊相授。
　　两人一个学一个教，颇有几分兄友弟恭的样子，高老夫人乐观其成，也不出声，只和顾永宁在一旁做针线。
　　孟怀亭生性偏激，背书背得不耐烦，听高云苍来来回回把《论语》强调了好几回，忍不住说：“就这万余字，也值得翻来覆去扒开了研究，孔子张口闭口仁啊德啊，怎么不等两军交战的时候，对双方将士讲一讲仁德，他的仁哪里去了？”高云苍对他时不时冒出的刁钻古怪诽经谤道之言早就习惯了，付之一笑：“考试有考试的规则，就像你学剑法，第一招为什么摆在前面，自有其套路而已。”
　　孟怀亭嘟了嘟嘴，不再反驳。高云苍又拿起他写的文章：“写得虽好，只是词锋犀利咄咄逼人，”倒像今上震怒发作人时，不大好出口，“江苏如今的学政王大人性情平和，怕是喜欢老练豁达些的。改日我带你见见他，你仔细做两篇文章带去，请他评点评点。”
　　高老夫人插口道：“怀亭伤也快好了，我和郡主商量着，十六那天请一请客，我们来时有不少人接风，一是还还席，二是把怀亭介绍给大家认识，以后往来也方便些。”高云苍笑道：“正该如此，还是母亲和郡主想得周到，回头我就写帖子去。”
　　顾永宁出去就吩咐白苏，让王墨将韦府的请帖留下来，她亲自送去。

　　韦少夫人额头的伤已结了痂，她每每揽镜自照，总担心留疤，这一日，正在寻思日后用什么首饰来遮掩时，听说永宁郡主来送帖子，忙迎了出去。
　　顾永宁正与韦夫人叙话，见她进来，上下一扫，面色丰润打扮齐整，即知真是在养病了，把十六请客的事说了，韦夫人满口答应，又说：“媳妇，难得你投郡主的缘，好好陪着郡主聊聊，我就不打扰了。”嘱咐丫环侍候好茶水糕点，便出门去了。
　　顾永宁这才敢说：“你的伤怎么在额头上，还这么大，他们竟打你了么？”韦少夫人轻描淡写地道：“没有，是我自己撞的。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自幼和高大人定了亲，后来父母做主，把亲事退了。不知哪个多嘴的听到了，竟拿来造谣，我婆婆一气之下来问我，我气不过自己撞的。不过清者自清，婆婆已知是别人胡说，心里也懊悔，比以前还疼我些。”她怕顾永宁耿耿于怀，只说了大概，其中关节一概未提。
　　顾永宁道：“这造谣的实在可恶，不知是什么人。”想起高老夫人曾提及此事，可她对此避讳颇深，绝不会说与外人，高云苍自己更不可能，那么，是谁知道了这件往事，拿来造谣生事呢？
　　韦少夫人不禁也起了疑心，年久日深，她自己陪嫁来的丫环婆子都未必能认出如今的金陵知府即是昔日的落魄少年，会有谁熟知旧事并两人随身的细物？并且弄得谣言满天飞，于此人又有什么好处？莫非是高云苍昔日得罪了人，故意要弄得他身败名裂不容于上司？这人会是谁？鲁学廉？他非女眷，即使见过高云苍的东西，怎会见过自己的？思来想去不得要领，自语道：“以后需得提防才是。”
　　正说着，一名丫环来回道：“刘小姐来了。”韦少夫人展颜笑道：“好久没见芙蕖了，快请。”
　　顾永宁想了想道：“是啊，自从上回你们来我家，就没见过了。”
　　刘芙蕖一眼便看见了顾永宁，迎上来笑吟吟地挽着她说：“原来郡主也在。我爹爹收了你家的请帖，我正想和小雪商量商量，要不要一起去呢。”回目望向韦少夫人，惊觉她额上伤疤，失色道：“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一张脸，怎么弄成这样了？”
　　韦少夫人搪塞道：“前日起夜，灯被风吹灭了，我一时犯懒，没叫丫环来点，不小心撞的。”刘芙蕖在她额头一点，恨声道：“亏你也舍得。”顾永宁道：“说这些也没用，倒是找个好大夫，千万不要留疤才好。”
　　韦少夫人道：“请的崔大夫看的，不过医家人谨慎，总不肯给个实话，其实留了也罢了，戴个抹额遮住就是。”
　　刘芙蕖嗤道：“那个崔大夫，不过是名气大而已，我以前摔伤了胳膊，伤口比这个大得多深得多，也没有留下疤痕，不留心再看不出的。”说着，挽起袖子指给她们看。
　　两人凑上去看了半天，才发现那条隐隐约约的白痕，韦少夫人嘴上说不怕留疤，毕竟爱惜容颜，已然动心。
　　顾永宁喜道：“你是请的哪位大夫，回头我们也打发人请去。”刘芙蕖迟疑道：“这位大夫医术虽好，只是脾性古怪，所以声名不显，任凭你达官贵人，他是从来不上门看诊的，我那回去看病，他现调了草药抹，疼得我死去活来，不过效果确实好。”
　　顾永宁忙询问大夫的住址姓名，刘芙蕖道：“他就住城东的杏花巷里，姓麻，去那一问便知的。”
　　韦少夫人暗暗记了下来，送走顾永宁和刘芙蕖，就派了婆子去打听。那婆子回来道：“确实有个麻大夫，我敲了半天门，才来个小厮答应，一听说出诊，回说别说出诊了，我们麻先生只是好读医书，不是给人看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