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相思》游倩

62、第 62 章

　　韦夫人脸上赔笑：“世上哪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暗道：谢公子毕竟是太后的侄儿，皇帝不曾彻查他的死因，未必如郡主所说是厌憎他凌虐妻室，不过传出这个名声终不好听，儿媳没有做出丢人现眼的事，我韦家自不能亏待她。听郡主口气，倒像是一心给媳妇撑腰，想不到媳妇还有这样的本事，短短几个月竟能让郡主为她出头，若是日后借此走通安王府的门路，倒是条路子。
　　顾永宁微笑道：“我也是这么想。家里还有些事，先告辞了。过些日子我再来瞧小雪。”

　　刚折进内院，只见乌梅领着一蓝衫妇人走在前面，顾永宁先是一怔，忽地忆起高云苍昨天提过的翟丘遗孀，想来是婆婆要先见一见，问个明白。她虽然对高云苍无比信赖，但也是疑惑重重，便一路跟着去了。
　　顾永宁进门时，那蓝衫妇人刚刚向高老夫人行了礼，听着丫环们叫郡主，忙又跪了下去，伏在那里不敢起身。顾永宁吓了一跳，忙叫泽兰扶她起来。
　　高老夫人见顾永宁神色平和，估计肖莹初应无大碍，自己那个死心眼儿子去了愧疚，彼此必再无纠缠，携她一起坐了，又宽慰了翟氏几句，才问：“你丈夫究竟是怎么死的，你只管说出来，我们一定给你做主。”
　　翟氏泣道：“先夫在谭家做工，主家平时待人还好，就是那天回来，先夫身上有伤，说谭老爷喝醉了酒，踹了他两脚，不巧踢着了心口，疼得厉害，我请大夫开了药服了，还是不见好，先夫自觉怕是不成了，嘱咐我说，翟氏三代单传，别无近亲，我一个妇道人家，怕我拉扯不大三岁的儿子，叫我不要去告谭老爷，只等他断了气，叫人去谭家通报，谭老爷怕事，必然给他办理后事，还会资助我母子二人。先夫去后，谭老爷果然叫人来料理丧事，不想族人不甘休，来砸了灵堂，把先夫的尸骸抬了去告状，一场大闹，谭老爷动了怒，也不管我们母子了。”
　　高老夫人听了，叹了口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永宁愕然道：“如此深仇大恨，许些蝇头小利便可轻轻放过么？你丈夫的族人告官是为他伸冤，你怎么反倒不肯出头呢？”
　　翟氏苦笑道：“为先夫出头的族人是本地有名的混混，他们不过想讹诈些钱财罢了，哪里是为了伸冤。”
　　顾永宁瞪大眼，不知说什么好。高老夫人个性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虽不赞同翟氏的做法，但也体谅她的难处，叹息一声，说：“你先去厨房帮忙吧，家里实在无人，把孩子一起带过来。”翟氏千恩万谢地去了。
　　安王府御下一向恩威并施，顾永宁从没见过闹出人命的事情，借他人性命讹诈钱财的把戏更是闻所未闻，只觉心中一片茫然，为了生计的妥协和辛苦求生的公道，究竟哪个才是对呢？

　　这时丫环来禀告说孟怀亭的药熬好了，高老夫人忙着安排他吃药，将此事撇过不提。
　　高云苍挂念肖莹初的伤势，早早就回来了，孟怀亭见他站在门口，嗤笑一声，扭开了头。高云苍也不觉尴尬，微笑道：“二弟的精神好多了。”高老夫人没功夫搭理他，说：“你先忙你的吧，一会儿就吃饭。”
　　高云苍略一踌躇，顾永宁会意道：“我买了布料回来裁衣，安素你先看看颜色吧。”说着两人一起出去了。
　　拐过屋角，顾永宁主动说：“我今天去见小雪，可她蒙在被子里不见我，说是不小心把脸伤了，不好见人，等好了就来看我。我本来还想跟她学学怎么做荷包呢。”
　　把脸伤了？恐怕是伤了额头吧，性命无碍，误会解除，今后韦家也不至为难，高云苍愧疚稍减，对顾永宁更是感激，却不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胡乱找了个话题：“今天翟丘的遗孀来了么？”
　　顾永宁一呆：“来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安素，你觉得她这么做是对的，才会判谭家赔钱结案吗？”
　　高云苍迟疑道：“如果依律实判，谭显酒醉殴死下人，顶多流配千里，他再花钱去按察司打点，估计杖五十也就罢了，可翟家的孤儿寡母依旧生计无着。再说，这毕竟是翟丘的遗愿。”
　　说到最后，他几乎不敢看顾永宁明亮的眼睛，世间那么多无奈，不是每个人都坚强，他能做的，不过是尽己所能的周全。
　　顾永宁低声道：“我明白。”她曾一心想为荷香寻个公道，偏偏四处碰壁，早就领会权势的可怕，怎能苛责翟氏一介弱质女流呢。
　　高云苍却有些惊讶，谢远之之死的内幕，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干得出这种事的顾永宁，个性里多有刚烈决绝的劲头，本以为她会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想她竟能体谅翟氏的苦楚，忍不住伸出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

　　饭后，三人一起去探望孟怀亭，一进门，就看见他端坐在桌旁吃饭，高老夫人大是心疼，忙说：“你受伤不轻，好好在床上养着，起来做什么。”孟怀亭笑吟吟地抬起头：“不过一点小伤，哪里值得躺在床上。”目光一转，落在高云苍身上，“高大人公务繁忙，何必耗在这里，还是去多判几件冤假错案，多讨些上司欢心吧。”高云苍倒不恼怒，微笑道：“二弟嫉恶如仇，正该为百姓做些实事，而今秋试在即，不如报名参考，将来为一方父母，也让世上少几桩冤案。”
　　孟怀亭一怔，哈哈大笑：“我？我不过是个江湖浪子，叫我去考岂不是笑话？”上下扫了高云苍一番，“莫非高大人手眼通天，能叫我这个半吊子高中？”
　　高云苍失笑道：“我虽没有本事让你高中，不过考得多了，也算略有心得，或可指点一二。”
　　孟怀亭面带犹豫：“这……”
　　高老夫人笑道：“不错，这才是正途，日后你封妻荫子，也算对得起早逝的父母。”顾永宁自幼崇敬江湖侠士，并不觉得仕途经济才是正道，忍不住说：“二弟现在也很好啊。”
　　高云苍一笑道：“人各有志，二弟若是无意，我也不便勉强。”
　　孟怀亭却像故意和他对着干似的，立马改口：“我要考，将来让你瞧瞧我判的案子，绝不像你一样。”朝阳神教在济南经营多年，人人都有官面上的身份，孟怀亭师傅便是当地一个略有薄名的大地主，他和官府打交道时多以钱财贿赂，后来经鲁学廉一事，惊觉有财无势终有不便，起了让教中子弟应考为官的心，孟怀亭也跟着读了一段，而今高云苍把机会送到他面前，装模作样一番，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高云苍笑而不答，高老夫人对孟怀亭同意应考很是欣慰，也未多说。顾永宁却咯地一声笑了出来：“你若像安素一样，才是判得好呢。”。
　　孟怀亭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终于没有答话。高云苍素有明察善断之名，他早有耳闻，也明白自己再是有心，终不能和久历刑名经验丰富之人相比，自然不好意思再夸口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