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相思》游倩

52、第 52 章

　　左等右等不见丁炎回来，周平亲自出去打听了回来说：“他在路上被一个女子扭住说他非礼，拉着他到按察司告状去了。”
　　高云苍听了，半晌不说话，不想为了昔日退婚一事，心荡神摇以致失了先手，无奈道：“你拿我的名帖去按察司要人，不过是个小案子，问完了把他领回来。”周平答应着走了。
　　快到傍晚时，陈光华悄悄地来了，披着斗篷，一个从人不带，进门就问：“贵府是不是有个叫丁炎的小厮？”
　　高云苍答道：“是。”原来鲁学廉竟捅到陈绪那里去了。
　　陈光华道：“鲁大人请我去牢里认人，丁炎肩上有伤痕，却不像我伤的，但他受了些拷打，已经自承是刺客了，再用刑下去……恐怕屈打成招啊。”屈打成招自然是指他攀咬行刺是高云苍指使。
　　高云苍一怔道：“他已经承认了？刘大人对我说时，我还半信半疑，想他身负武功，怎么会甘心做个小厮？后来暗中试了试他，不像会武功的样子。他若是刺客，倒是我错纵了，识人不明，终究问心有愧。”陈光华忧心忡忡，又不好明说鲁学廉有心害你：“那个丁炎易过容，你知道么？”高云苍大惊道：“易容？我没看出来。”陈光华叹道：“高大人受命搜捕刺客，得人示警未及时抓捕，任刺客藏身府中易容做下人，在有心人眼里，高大人恐怕脱不了干系。”
　　高云苍微微变了脸色：“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丁炎若不是刺客，我定为他讨回清白，丁炎若是刺客，我甘领失职之罪，其他的，由别人怎么看吧。”陈光华急道：“如果他受不住刑罚，不只认了刺客，还指证你主使他行刺鲁大人，连你一起下狱，又当如何呢？”
　　高云苍笑道：“陈公子开什么玩笑，鲁大人身为按察副使，自当秉公执法，怎么会做出屈打成招的事呢？”陈光华呆了片刻，失笑道：“看来高大人胸有成竹，不必我操心了。”高云苍摇头笑道：“陈公子宅心仁厚，我深承此情。只是这些话传出去，令尊脸上须不好看。”陈光华道：“多谢高大人想得周到。”顿了顿，忍不住问，“林姑娘那边，有消息么？”听高云苍说没有，黯然告辞走了。

　　次日一早，布政使韦放令人来请，高云苍领命去了，心下猜度，多半是为了丁炎一事，鲁学廉倒是搬了不少人出来啊。
　　韦放正在书房相候，各自行了礼，他开门见山地说：“鲁大人给你七日为期捉拿刺客，可有收获？“
　　高云苍摇头道：“没有，其间刘大人倒是向我透露，说家下小厮丁炎就是刺客，但此事绝无可能。此外没有别的线索。”正好丫环端了茶来，不知怎么手一偏，洒得高云苍满衣襟都是，韦放皱了皱眉道：“下人毛手毛脚的，高大人别见怪，我叫人拿衣裳来你换下吧。”高云苍道：“不用了，我擦擦就好。”取出手帕来要抹，不小心把荷包带了出来，掉在地上。
　　那丫环心里害怕，忙双手捡了递回去，高云苍不以为意，接了放回袖中。
　　韦放瞪了那丫环一眼：“还不快出去。”又向高云苍说，“为什么丁炎不可能是刺客呢？”
　　高云苍和声道：“因为他扮作小厮，不过是和我们开玩笑，其实他是家母的救命恩人，本名叫做孟怀亭，案发那天，他去合芳斋买了糕点回来，合芳斋在城南，陈府在城北，他无术分身，绝不可能是刺客。”合芳斋是金陵有名的糕点铺，花样众多，口味独特，与寻常食店迥异。
　　韦放沉吟道：“鲁大人来跟我说，抓到的刺客是府上的小厮，有伤痕并人证，因他是受害人，依例回避，请我主审此案。”口气平和，直视着高云苍。
　　高云苍愕然道：“昨天我倒是听说怀亭因在街上非礼一个民女被告到按察司，我想以怀亭品行，决不会做出这种事。大街上人来人往，或有碰触必是无心，没当一回事，还叫管家去领人回来，不想人没领回来，怎么反而成了刺客？”
　　韦放点了点头，缓缓道：“丁炎肩上有伤，且易容掩饰行踪，实在可疑。鲁大人先审问过了，觉得有人主使，因此要移交给我。”
　　高云苍连连摇头：“未能如期破案，是我失职，任鲁大人责罚，但孟怀亭确实无辜，还望大人明察。”
　　韦放颔首道：“我会再提审孟怀亭，你放心。”

　　高云苍出门没多久，只听砰砰砰地一阵门响，小厮刚把门开了个缝，门外的人使劲一推，竟把小厮撞倒在地，涌进一大群皂隶来，从服色看，是按察司的人。
　　周平正好路过，迎上去喝道：“你们干什么，这是朝廷命官的府邸，是你们乱闯的么？”
　　为首那人手执公文，在他面前扬了扬：“奉按察司鲁大人之名搜捕刺客，不从者一律按包庇刺客论处。”周平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笑道：“原来是按察司的人，你区区五品佥事，还敢惊扰永宁郡主么？”
　　那佥事一步不让：“本朝旧例，郡主嫁给士人，品级与夫同，嫁给平民，方保留原来的品级。不知知府是五品还是六品，五品也罢了，这六品的郡主，可从来没听说过啊。”说着，手一挥，皂隶们就往里冲。
　　周平武功虽好，奈何顾得了左顾不了右，气得七窍生烟，向缩在一边的小厮喝道：“看什么看，还不给我拦人。”那几个小厮磨磨蹭蹭不敢上前，周平怒极，连连道：“不中用的东西。等我家姑爷回来，再同姓鲁的说去。”好在吴坤听到动静出来，他两人联手堵在二门，总算暂时把人拦住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外面这么沸反盈天，早有丫环进来报信，顾永宁以为高云苍因失期和行贿被问罪，衙役们上门是要抄家的，急得眼都红了，痛悔不该私自给鲁学廉送礼，又怕婆婆担心，因此截下消息，自己领了丫环出去。
　　周平一见她，忙迎上去挡在前面：“郡主千金之体，同这些粗人啰嗦什么。”顾永宁先听丫环学了什么五品六品的话，低声道：“没事，你让开。”缓步走到那佥事面前：“我既然出嫁，便不是宗室郡主，只是高家儿媳。我虽未授诰命，无品无级，可你要搜我的家，须得拿文书来给我瞧一瞧。”将手伸了出去。
　　那佥事已自心虚，强自道：“有什么好瞧的，难道按察司的大印还有假么？”把文书递了过去。
　　顾永宁接过去，一眼就看见“闻高云苍府暗藏刺客，着佥事许某搜寻”，并不是失期行贿的因由，略放了心，问：“我家大人未能如期破案，最多不过失职，这暗藏刺客二字是什么意思，莫非我们还包庇刺客了，笑话。”那佥事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请郡主通融。”
　　周平喝道：“你好大胆子，郡主乃是今上嫡亲的堂妹，你乱闯宗室府邸，还说奉命行事？”那佥事大不耐烦，手一挥就要往里闯，顾永宁不及多想，挺身在门口一站：“谁敢进来？”
　　白苏和泽兰会意，上前一左一右地站在顾永宁两边，双手一伸，把门挡了个严严实实，她们是亲信丫环，皂隶们不敢碰触，只得停了下来。
　　那佥事为难道：“下官也是奉命行事，郡主何必为难我们呢？”顾永宁只是直觉不能让他们进去，想了想说：“我家大人现不在家，恐怕你们惊扰婆婆，等高大人回来了，他让你们搜，我绝不阻拦。”
　　那佥事暗道：就是等高云苍不在家我们才来啊，赔笑道：“郡主，实不相瞒，我们也不信高大人会窝藏刺客，只是金陵城里都查遍了，依例来瞧瞧罢了，郡主放心，我们绝不会乱动府上的东西，只扫一眼就出来。郡主若不信，领着我们一处一处看如何？退一步说，如果刺客真的藏身贵府，万一他行刺高大人怎么办？我们的公务是小事，高大人的安危才是大事啊。”
　　顾永宁沉吟片刻，摇头道：“不行。”
　　那佥事恨得咬牙，却无可奈何：明明听说永宁郡主天真，好哄易骗，怎么今天偏偏扭住不放了。

　　对峙了半个多时辰，那佥事估计着高云苍差不多该回来了，只得恨恨领人走了，临走时，顾永宁很是诚恳地说：“你再等等吧，高大人就快回来了。”气得他几乎吐血。

　　高云苍回来听说了经过，暗道好险，丁炎多半把兵器藏在高家，若是叫人搜出来，麻烦就大了，对顾永宁笑道：“今天多亏你了。你别把送礼的事放在心上，今天你没让人进来，就是再给鲁大人送三次礼也无妨。”
　　顾永宁不解：“我不喜欢他们进我家，所以不让他们进来，有什么要紧吗？”高云苍随口道：“文书上写的是‘闻高云苍府暗藏刺客，着佥事许某搜寻’，并没有写明入内搜寻，有哪个官员的家是随便搜得的，他们进来了，我以后就没脸见人了。”又想：鲁学廉写得这么模棱两可，又趁我不在才来，毕竟还是有几分顾忌。
　　顾永宁惊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对着她晶亮的星星眼，高云苍正当心情大好，不想她突然冒出一句：“你说穷死也不花女人的钱，婆婆让我从今往来操持家务，柴米油盐都是我经手，你……不会连饭都不吃吧。”

作者有话说

　　永宁没出来的时候，按察司的官员对着下人胆子自然大些，但对顾永宁自己，不管怎么说，还是不敢把她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