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相思》游倩

51、第 51 章

　　按察副使鲁学廉对总督陈绪一向恭敬异常，抓捕了疑是刺客的嫌犯时，亲自上门请陈公子去认人，这天下午，陈光华又被请去了。
　　牢房里，双腕用铁链扣在墙上的少年显然被用了刑，身上净是一道一道的血痕，上身赤裸，肩上犹有一道淡淡的青紫。陈光华吃惊道：“怎么这就动刑了。”
　　鲁学廉道：“犯人嘴硬，还辱骂官府，先杀杀他的威风。陈公子，你看他肩上的伤，是那天留下的么？”
　　陈光华近前去看，不想那少年神志仍旧清醒，半垂的头猛地抬了起来，啐道：“原来你也是这狗官的爪牙，可惜了一身好武功。”陈光华自己出的手，如何拿不准轻重，一看便知他就是那天的刺客，若实话实说，未免害了这侠气少年的性命，若是不说，他又违了朝廷律法，暗自犹豫，少年脸颊上一条血口映入眼帘，似乎有皮肤微微翻卷，莫非他易了容？
　　正当此时，旁边一个衙役大声道：“咦，他脸上的伤有些不对。”说着，伸出手摸了摸，竟从少年面上扯下张人皮面具来。
　　面具下的脸剑眉星目，英气勃勃，那衙役叹道：“这么精神的年轻人，怎么就走上歧路了呢？”他虽然竭力装出一副讶异的样子，眼睛却不敢看陈光华，那少年傲然道：“为民除害，虽死不悔。”
　　陈光华心下雪亮，说：“他肩上的伤痕有些淡了，若是我伤的，多半青紫如故，恐怕不是我伤的。”鲁学廉暗暗着急：“也许他拿冰块敷了，又用了药，好得快些也未可知。”陈光华道：“内伤不比外伤，没有如此灵验。”鲁学廉还要再说，陈光华拱手道：“家父还有事等我，学生告辞。”

　　“你是说，鲁大人请你去认人，实是请你去做见证，那刺客易了容？”陈绪凝目思索，“拿了刺客归案，依例处置便是，容貌有什么要紧？除非他的身份……你认识那个刺客么？”
　　陈光华摇头道：“不认识。”陈绪想了会儿，说：“你去打听打听那刺客是什么人，从哪里抓来的。”

　　“繁丝蹙金蕊，高焰当炉火。翦刻彤云片，开张赤霞裹。烟轻琉璃叶，风亚珊瑚朵。受露色低迷，向人娇婀娜。。这咏芍药的诗做得真是好，花瓣层叠，大浓大雅，可不就像二八佳人，浓妆淡抹总相宜。”总督陈绪含笑而坐，指着窗台上的一盆芍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鲁学廉听了半天，实在忍不住，捉了个空档说：“芍药固然好，不过依我之见，陈大人倒该种几株牡丹。”陈绪奇道：“这是为何？”鲁学廉笑道：“等令郎明科中了状元，打马游街之时，乌帽簪花啊。”陈绪一怔，摇着头，哈哈笑道：“犬子能中进士，已是幸事，他哪有状元之材啊。”鲁学廉道：“我听谢公爷说明科主考已经定了，”压低声音，“就是我的同乡并同年礼部杨大人，我同他说一声，令公子何愁不能金榜题名。说句实话，一甲或许费些功夫，二甲却是易如反掌。”
　　陈绪脸色大变，过了好一会儿，斜过眼看了看鲁学廉，笑道：“鲁大人今日来，恐怕不只为此吧。”鲁学廉把心一横，一撩下摆就要跪下，口中只称：“求大人救命。”
　　陈绪忙伸手去扶：“鲁大人快请起。”鲁学廉借势起身，苦着脸道：“陈大人，我跟你实说了吧，已经有人告发了那个刺客。”陈绪一拍手：“那还不快去捉人？”鲁学廉道：“可那个刺客……是高云苍家的小厮。”陈绪变色道：“他家小厮？可有证据？”
　　鲁学廉道：“那小厮肩上有道青紫，就是那天令公子留下的伤痕，只是日子久了，陈公子也有些拿不准了。”陈绪听了，踌躇半天才说：“你怎么知道那小厮身上有伤呢？”鲁学廉略一犹豫，还是说了出来：“是刘守备告发的。那天高夫人和刘小姐一起去三清庵，那个小厮掉到水里，把衣裳挂破了，露了出来。刘小姐略通拳脚，回家当稀奇和父亲说了。行刺那天刘守备也在，登时想到了这上头。”
　　陈绪沉吟道：“你可将此事告诉高大人？”他猜想是刘守备记恨郡主帮着林如清坏了女儿的婚事，借机报复，却没料到刘守备事先以此胁迫高云苍不果，才向鲁学廉首告。
　　鲁学廉叹道：“刘大人倒是同他说了，可眼看着限期到了，他一直没有动静，所以我先把人拿了，就怕打草惊蛇。”说到最后，直直地望着陈绪。
　　打草惊蛇四字一出，正是图穷匕现，必要见血。
　　陈绪自知再不能推脱，心念转动：鲁学廉在陕西出了事，高云苍原本要撤他的职，不知他怎么走了吏部尚书谢尚春的路子，调到江苏来，两人本就不合，加上安王府和谢家的深仇，既然抓了这个把柄，自然要大大做一番文章。我和安王府常通庆吊，鲁学廉怕我插手，才来探我的口风，并许下科考的好处。谢家不好惹，安王府也不好惹，就是高云苍自己，难道就好惹吗？他们斗他们的，我何必扯到里头去呢，正了正脸色：“鲁大人身为按察使，专司一省刑名，自有分寸处置，我就不多言了。”
　　鲁学廉有些失望，转念一想，陈绪不插手，有太后国舅做靠山，莫非我还摆不平一个五品知府吗，笑道：“下官明白了，多谢陈大人体谅。”
　　陈绪笑道：“朝廷公务，各司其职，我无话可说，什么体谅不体谅的。”仔细端详着芍药，“花的妙处就在于各有各的花期，芍药也好，牡丹也罢，若是看着这个开了那个不开，就不管不开的，来年什么花也看不到了，平时总要小心伺候，下回才开得好花。”言下之意就是：那终是你以前的上司，仕途上谁没个起升跌落，切莫踩低捧高，好歹要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立个榜样。
　　鲁学廉连连称是，他不是没听明白，只是垂涎谢尚春许诺他扳倒高云苍的好处，哪顾得许多。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从高ｔｘ的角度写，可那样的话有些地方就交代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