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相思》游倩

4、第 4 章

　　太后在屏风后面坐了，仍自垂泪不已，哭一阵骂一阵，顾惊澜在旁好言相劝，又说：“舅舅正当壮年，再纳几个妾室必有所出，太后且宽心，若是伤了身子，岂非叫舅舅不安。”太后掩面泣道：“我早叫你把永宁许给远之，你若是听了我的，何至今日。”顾惊澜敷衍道：“是朕考虑得不周。”太后犹自数落：“秦如岭仗着你宠爱宁妃，才敢这么胆大妄为，那等江湖女子，我叫你不要娶，你偏不听……”顾惊澜心下不悦：“太后……”宫闱之事，怎能宣扬。话没说完，几名宫女并侍卫鼻青脸肿地进来了，哭哭啼啼地嚷着：“求太后做主。”
　　顾惊澜道：“太后心里正不好受，你们来闹些什么，还不出去。”他们给顾惊澜一骂，不敢吱声，却不出去，只偷眼望着太后。太后也是奇怪：“你们不是去请永宁么，人呢？”一名宫女道：“我们传太后口谕，请郡主相见，安王府说我们一无谕旨二无令牌，多半是假冒的，打出来了，求太后做主。”
　　太后着急，想得不周，派去的宫女并非是自己身边有头有脸众人识得的，又无信物，自知占不上理，但决不肯落了面子：“安王府果然非同凡响，好，我亲自请去。”起身要走。顾惊澜连忙按住了，说：“太后放心，朕叫安王来跟你请罪。”故作怒容，向身边侍卫道：“你们去传朕旨意，叫永宁郡主来刑部问话，安王对太后不敬，也一齐来领罪吧。”
　　高云苍听得明白，暗道：看来陛下是立意出脱永宁郡主了。

　　没多久，安王一马当先闯了进来，四下一看，径直扑到顾惊澜身前，扑通一声跪了，老泪纵横：“陛下，老臣若是有什么不当，但凭责罚，虽死无怨。小女名节事小，只怕丢了皇族脸面，给祖宗蒙羞。”
　　高云苍在旁，暗暗叫好，安王避开了太后，跟小辈的皇上求情，更扯到了皇家颜面，几个大帽子一压，不愁出脱不了永宁郡主。
　　顾惊澜忙伸手去扶：“皇叔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又呵斥侍卫，“快搬椅子来给皇叔坐。”安王抓着顾惊澜衣袍下摆，死活不肯起来，哭诉道：“皇上，你还是将老臣这条性命拿了去吧，免得遗羞先人，愧对祖宗……”顾惊澜给他缠得头大，道：“皇叔，朕不过请你和郡主来叙话，你这是做什么。”安王道：“陛下不是要传永宁来刑部问话么？”顾惊澜道：“朕有话想问永宁几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安王道：“陛下相召，怎敢不来。只是来传旨的侍卫，口口声声说要提永宁到刑部问案，臣也不知永宁犯了什么罪过……”
　　这话正戳在太后伤口上，她忍耐不住，大声道：“永宁的罪过是害死了远之，你女儿好狠的心啊，枉费远之对她一片痴心……”安王愕然道：“谢公子死了？昨天我还在门口见过他，怎么好好的就没了？”太后哭道：“你的好女儿伙同秦如岭把他杀了。”安王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说出来也是语无伦次：“这……这……永宁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求助般看向顾惊澜。
　　顾惊澜劝道：“太后，永宁年幼体弱，怎么伤得了远之，只怕真是误会。”太后道：“误会？老六，你不是心里有鬼，干么把我的人赶出来，连当面对质也不敢？也不用歪缠，先把永宁叫来，过堂审问再说。”
　　安王一怔，道：“先前倒是来了几个宫女侍卫，既无旨意也无令牌，径直闯进来，口口声声说永宁杀了人，奉了太后口谕，要提永宁上刑部过堂。只是我顾氏百年以来，何曾有一个女孩儿这么丢人现眼。太后体谅老臣，必不会让永宁出这种丑。再则近来事多，不能不防着点，”他说得含糊，实指谢远之整日打永宁主意之事，“所以臣想，必定有人假传谕旨，想拐骗永宁，就把他们打了出去。不想陛下也派人跟来，要提永宁到刑部问话。皇上，永宁虽蠢笨了些，好歹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怎么能上刑部抛头露面。倒不如一条白绫，把永宁缢死算了，总算是清清白白地去了，没有辱没先人。”他拉着顾惊澜一头说一头哭，顾惊澜头都大了。
　　太后哪里是让人的，针锋相对地说：“抛头露面？你女儿抛头露面少了么，天天追着秦如岭身后跑，传得京城里人尽皆知，哪里像个清白女孩儿家？我早跟远之说不值，趁早死了这条心，偏偏远之傻，白耗功夫。依我说，只怕是她和秦如岭幽会，叫远之撞见了，杀人灭口。如今远之没了，她就好安安心心嫁给姓秦的了。你放心，我必定给她寻门好亲事，不负了她的心愿。”
　　安王是个老实人，论起牙尖嘴利，哪里是在后宫里挣扎滚打的太后的对手，气的几乎吐血，颤声道：“你……你……”一时之间，找不出辩驳的话。高云苍正在旁边，悄悄掐了他一把。安王顿时醒悟，大口喘息了几声，头一歪晕了过去。
　　当下又是乱成一团，报信的报信传大夫的传大夫，还有人抬了软榻来。好不容易把安王安排妥当，谢尚春也回来了，与他同来的还有秦如伶。
　　顾惊澜和高云苍一眼就认了出来，再看谢尚春脸上难掩惊疑，便知碰了钉子。
　　行过礼后，谢尚春竟不发一言，太后问：“你是从易水山庄把秦侯爷请来的吗？”谢尚春阴着脸不说话，只点了点头。太后也有些惊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秦如伶早被君明玉教了些话，见状拱手说：“太后，陛下，臣今日未曾出门，谢公爷突然来访，说臣害了谢公子性命，臣不知所以，还请明示。”
　　太后有些恍然，喃喃道：“你没出过门……那今天在京华楼的又是谁？”顾惊澜道：“太后，高卿办案严谨，必定查个水落石出，其中曲折，等到开堂审理，自然能分个究竟。”
　　太后看了看高云苍，还是放心不下，犹豫着不肯开口。高云苍见状，拱手说：“此案关系重大，臣恐独力难支，不如由三法司会审，请陛下恩准。”太后原怕刑部偏帮安王，如今高云苍主动提请，反而放了几分心：高云苍出了名的公正无私，也许是我和弟弟错疑了他了。顾惊澜见太后脸上略有赞同之意，顺势允了，并说：“不如明日上午三法司会审，太后以为如何？”太后道：“不行，晚了。既然人差不多齐了，就一气审问个明白。”她唯恐顾惊澜插手，夜长梦多，因此要赶在他动手脚之前把案子结了。
　　顾惊澜怕高云苍尚未安排妥当，有些犹豫，未便当即就应，高云苍心领神会道：“这时仵作大约也验完了……”看了看顾惊澜，脸上透出欲言又止的神气来。
　　他主动接话，想是已经有了计较，顾惊澜道：“高卿不妨直言。”高云苍道：“相扰了秦侯爷也罢了，郡主名节要紧，只怕……”
　　太后冷笑一声，顾惊澜道：“事急从权，就请郡主在屏风后叙话吧。”回头叫小范，“传大理寺卿左少华和按察使景容来刑部会审。”太后仍不放心，叫过冯嬷嬷与小范同去。顾惊澜付之一笑，并不追究。
　　安王在刑部急得晕厥，早有人去了安王府送信，小范走没多久，顾惊涛和永宁郡主便赶来了。太后和谢尚春一见永宁，恨不能将目光化作利刃，把她凌迟处死给谢远之报仇。永宁闺门弱女不便见外人，脸上蒙了薄纱，露在外面的眼睛垂着不敢看人，她年纪尚幼，身量未足，更显得稚嫩，说她杀了谢远之这样的年轻男子，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这两人的眼光太过炙人，顾惊涛也察觉了，暗暗侧了侧身子，把妹妹挡住。
　　兄妹二人上前跪下，给顾惊澜和太后请安。顾惊澜抬手道：“起来吧。”太后却不吭声，永宁怯生生地望了哥哥一眼，顾惊涛只作不觉，把妹妹拉了起来，说：“臣听说家父急病晕厥，还请陛下指点，不知家父现在哪里，情形如何？”永宁也抬起头来，焦急地望着顾惊澜。
　　顾惊澜道：“急痛攻心罢了，大夫已经看过了，并不要紧，正在隔壁歇息。”叫人领顾惊涛和永宁郡主去看望。二人要走，太后喝道：“且慢。永宁，你等等，我有话问你。”永宁带着哭腔道：“爹爹生死未卜，请太后容我先去看望。”见太后不答，恳求说，“我只看一眼，马上就来，请太后恩准。”她说得楚楚可怜，在场众人见了均觉不忍。
　　太后哼了一声，谢尚春道：“我儿远之也在隔壁，他为你而死，你也去看看他吧。”永宁不接话，只把身子往后缩了缩，顾惊涛道：“妹夫不幸，我定去探望，好好给他烧几炷香。”顾惊澜怕他们吵闹起来，忙说：“快去吧。一会儿左少华和景容来了，就要过堂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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