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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安王舍不得女儿,上车与妻女说话去了。只有顾惊涛和高云苍并辔而行,这时路上行人渐多,走得极慢,顾惊涛骑术谙熟,悠悠然坐在马上,笑吟吟地说:“昨日你陪永宁回门,恰好我不在家,原以为碰不着你们了,却在路上见到了。”高云苍知他必有话说,并不接言。
      顾惊涛却转开了话题:“宁妃的事,想来你听说了。”高云苍道:“听说了,宁妃急病身亡,三殿下交给德妃抚养。”他虽猜中了几分内情,不过这种宫闱秘事,只当不知。顾惊涛道:“不止。贤妃前日小产,膝下寂寞,太后的意思,是把失恃的三皇子给她照看,陛下没有答应,给了德妃了。”说到这里,扬眉一笑,满是得意,“姓谢的想把天下的好事都占全,哪里有那么容易。”他与谢家势同水火,自然不愿贤妃有子,乐得坐山观虎斗。
      高云苍与贤妃素不相识,默然不语。顾惊涛顿也醒悟,自己的口气未免太过幸灾乐祸,忙说正事:“陛下口谕,令你去了金陵,密访秦如岭下落。”高云苍一怔,便要下马行礼。顾惊涛摆手道:“不用了,是密旨。”高云苍略微失神,喃喃道:“宁妃果然没死。”这样说来,当初沈轻抓回来的那个林如清,真是秦如岭了,陛下派我去金陵做知府,莫非还是怕她和陈光华纠缠不清?
      顾惊涛笑道:“那是当然,否则也不会和太后赌赌气便罢了。”以他看来,秦如岭死了才好,那位堂兄纵然不至与母亲决裂,谢家却必定得吃些苦头,安王府正好捡个现成便宜,“那天陛下去送行,是我随行。说是去送行吧,又不肯过去,只远远看着,太也憋气。依我的性子,往炅宁宫一关,好好给我带孩子去吧,少闹些有的没的。”高云苍失笑不已:俗语说敝帚自珍,唯有自己的,自己才知道珍惜。

      安王一家依依不舍地送出十多里,方才停下作别。泽兰知道顾永宁有伤,抢先到马车前去扶,白苏在旁打起帘子,顾永宁探出头,迎面就见高云苍和兄长并肩站着,高云苍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衫,头上的幅巾浆洗多回,已有些发白,顾惊涛却是鲜衣怒马,金冠束发,闲极无聊地将鞭梢在手指上绕来绕去上,别有番意态风流——她倒没想这么多,只觉得,回头该给高大人做两身新衣了。(高云苍:我好歹当了两天官,难道没好衣服,只是财不露白路上怕被人抢,才穿寒酸些,我容易吗我?)
      安王夫妇跟下来,仍拉着女儿殷切叮咛。高老夫人在旁劝慰。顾惊涛为人爽快,转过头,向高云苍笑道:“舍妹就烦你照顾了。”高云苍亦郑重其事地答应:“不敢辱命。”
      顾永宁长这么大,从未离开父母身边,今日久别在即,也是哭得哽咽难言。安王妃一面给自己拭泪,一面给女儿拭泪:“你就当出门游玩,不好玩了就回来,或是我和你爹爹去看你。”
      顾永宁抽噎着点头。顾惊涛硬下心肠道:“好啦好啦,妹婿他们还赶着去青州吃午饭呢,再耽搁下去就到不了了。”安王妃方收了泪,正待说话,白苏突地往面前一跪,大声道:“求王爷王妃恕罪,虽然郡主不许我说,但今日见王爷王妃这么伤心,白苏实在不敢瞒了,昨天我们搬行李……”话到这里,顾永宁才醒起她要说什么,斥道:“别说了。”抬眼见父母一脸狐疑,求救般望向高云苍。
      白苏一心留京,下了决心破釜沉舟,借顾永宁受伤为题,哄得安王夫妻强留下女儿,叩头道:“郡主,你怪罪我我也不得不说了,我……”
      “郡主向你说的,俱已作罢,”高云苍缓步过来,接过话说,“今日岳父岳母都在,索性说个明白。”不等白苏开口,“昨天打点行装时,郡主跟我说,把白苏给我做妾。”此言一出,从安王到顾惊涛,从安王妃到高老夫人,都是目瞪口呆,齐声说:“什么?”顾永宁一呆,忙点头道:“是啊是啊。”高云苍看也不看白苏,道:“想来白苏姑娘另有心愿,不愿答应,因此求岳父母做主。虽然她是郡主的人,生死也做得主,但一来终身之事不能强人所难,二来我也未有纳妾之意,请白苏姑娘只管放心。你好好服侍郡主,日后郡主自然与你做主。”
      白苏伏在地上,身子不住发抖。
      高老夫人笑得颇有几分尴尬:“郡主,你刚过门就给丈夫纳妾,太……太贤惠了些。”无论高云苍是否拒绝顾永宁的提议,闹到陪嫁丫环向原主人跪求,传出去都不好听。顾永宁道:“是我莽撞了,我私下跟安素说的,他当时就回绝了,大约白苏没听清楚。”顾惊涛笑得弯下腰去:“妹妹,我以前真没看出你有这么温柔体贴。”安王同妻子也想笑,又怕扫了高云苍面子,强忍住了。顾永宁跟着哈哈笑了两声。
      高云苍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自我安慰:我安排不周害她受伤,今日正是报应不爽。
      顾永宁道:“白苏,你多心了,以后好好跟着我就是,我再也不把你许人了。泽兰,快拉她起来。”白苏顺势起身,低着头不敢看人,声若蚊呐:“是奴婢听错了。”高云苍说到“她是郡主的人,生死也做得主”时,她登时醒悟,纵使一搏成功留下顾永宁,却得罪了贴身主人,日后决不能好过,王妃等也不会为了个丫头逆了掌上明珠的意,她别无可靠,倒不如一心奉承郡主。
      顾惊涛玩笑道:“罢了罢了,真是个不惜福的,京里多少人家赶着和高大人结亲,你倒不肯。”
      这么一说,白苏猛然想到,郡主不是真嫁,我若真做了姑爷的妾,生下一儿半女,待郡主走后,说不定便做了正室,五品官的夫人,总比当丫环强多了。偷偷瞄了高云苍一眼,仪容文秀,神端气凝,即使不如世子俊朗倜傥,也是个难得的如意郎君。她神驰魂飞之际,顾永宁已拜别父母,各自登车,泽兰掐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忙跟上去。
      高家的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去了,安王府的车马却还在原处停着,安王妃探出头,以目相送,安王劝道:“永宁在车里,你也看不见,回家吧。”安王妃泪如珠落:“当初我一心想生个女儿,到了今日,我倒希望她是个男孩儿,不用嫁到别人家里,一生一世在我的身边。”

      顾永宁到底年轻,刚别离父母痛哭一场,到了青州时,已慢慢好了,她生平第一次出远门,不住从车窗向外张望,过了一会儿,失望道:“和京里也没什么区别。”高老夫人笑道:“这才离京城多远,等到了山东,就不一样了。”
      一行人晓行夜宿,饥餐渴饮,无用多言,走了两日,将出顺天府地界,却忽然下起雨来,先还只淅淅沥沥洒了几滴,慢慢地大了,四下哗啦啦作响,竟真似瓢泼下来的一般。
      车夫是走惯了的,说:“这左近没有人家,避不了雨,前面二里地就是官驿,不如赶着去那里吧。”说着,手上的鞭子挥得刷刷响。高云苍也加鞭赶路。
      高老夫人掀开车窗,叫道:“云苍,这雨下得大,你骑马先去驿站吧。”高云苍一走,就只剩女眷,纵有随人,亦不放心,因此只是不肯。高老夫人道:“要不你来车上坐吧,免得着了凉。”此时高云苍衣衫湿了大半,紧紧贴在身上,去车里对着顾永宁多有不雅,婉言道:“我换马上车,也得折腾一会儿,有这功夫,已经到了,我叫车夫再快些。”

      好不容易到了驿站,车夫把车停到院子里,跑进屋里避雨了,王墨自去和驿吏交代,高云苍借了两把伞,就去接人。高老夫人道:“地上都湿了,郡主的脚伤不能碰水,你抱她进去吧,我自己打伞赶两步就到了。”高云苍道:“台阶上有些滑,我扶你进去再来接郡主吧。”高老夫人笑道:“不用了,叫乌梅来吧,有她扶我。”高云苍哪里放得下,和乌梅一左一右撑着伞,把高老夫人送进厅里才罢。
      虽是下午,黑云压城大雨若倾,不过辰时初刻,黑得像到了傍晚,驿站里已点了灯,在冰凉的水花里,带出一丝暖意。顾永宁独自坐在车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白茫的水气里,什么都是模糊的,又像是有什么跑了出来,伸出手去,什么也触摸不到,心头一阵比一阵紧起来。她知道自己不过是独处胆怯,还是怕得张嘴大叫:“泽兰,白苏……”雨声把她的叫声都掩了过去。
      那夺天而下的雨幕里,一个人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顾永宁急得差点跳下车去:“安素,安素。”高云苍听她声音里带着哭腔,步子愈发快了,暗悔方才没找个丫环来陪她。
      刚到车前,顾永宁几乎合身扑上去抱住,总算忍住了,只扯着他袖子说:“安素,这里好黑。”
      高云苍道:“你打着伞,我背你进去吧。”把伞递过去,转身半弯了腰。顾永宁轻手轻脚地伏上去,不小心将脸碰上了他的头发,近看之下,连发巾都往下淌着水,忙将伞往前移了移。高云苍顿时察觉:“郡主,你遮着自己就够了,我穿着蓑衣。”他衣衫尽湿,不隔一层,哪里敢背人。
      这段路程似远实近,高云苍把顾永宁背回厅里,心道:这回总算没有喘,你不会再说了吧。在顾永宁来说,却像走了千山万水,别说喘喘气,就是立马坐下歇歇,也不算什么。
      因雨势极大,且不像一时半会儿止得住的,恐怕箱子上遮的油纸不经事,等丫鬟们打着伞进来了,高云苍便领着王墨等,把行李一一搬了进来。
      开箱看时,下面的还好,最上面箱子里装的被褥被淋湿了,泽兰白苏焦急不已,纷纷说:“今晚怎么睡啊。”高老夫人道:“驿站备得有,先将就着用吧。”高云苍却顾不上这些,他衣衫湿透唯恐失礼,找了衣服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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