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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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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我来了兴致,“女主和男主同学时,也叫他‘师兄’哩。”
“这么巧啊,”她笑得意味不明,“其实啦,我们的事有点复杂……”
“不要紧,只要你不急,我无所谓啦。”我欣然道。
“嗯,就是,我们两家刚开始是有点过节的。”
“罗密欧与朱丽叶?”
“虽然朱罗是经典文本,但我们也没传奇成这样啦。我不是朱丽叶那种小姑娘,我师兄也不是罗密欧那种纯情少年……”
“呃呃,你别管我,你继续。”
“上高中以前,我还不太清楚其中利害。我们那时候是同校的,我比他低一年级。诶,就是差不多每个学校都有那种一出场大部分女生就要犯花痴的男生,我师兄,差不多算吧。”
我心道,姑娘你在编校园玛丽苏文么?但抬眼看到她美到耀眼的面容,觉得,这样好看得让人没有安全感的女孩看上的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你师兄是哪样?我对那种男生其实没概念,因为我没有碰见过。”我摊手。
“他看着冷,其实他还满性情中人的,能冷着脸和你大碗喝酒大碗吃肉一起打怪的那种,智商高,情商其实也不错……呃,那问题出在哪儿了呢?”她歪着头用食指戳着下巴,一派天真烂漫,“哦,他从小被孤立。男生不愿和他玩,女生又不敢和他玩,女孩子那时都挺矜持的。诶,你知道那时流行校园小白文,里面的女主对高富帅男主都抱一种无视的态度,这样才能引起男主的关注嘛。所以女孩子们都纷纷效仿,呃,好了,大家就‘互相’无视了。我师兄是那种不懂别人暗送秋波的,他从来不去主动跟某人打交道,不过要是跟他混熟了,还是有蛮多福利的,他性情中人嘛,你遇到麻烦时会拼尽全力去帮你。”
“你没讲到重点吧……”我小声提醒。
“哦哦,忘形了,”她抱歉地笑笑,“很简单,几句话。他篮球打得好,人长得帅,成绩好,家庭背景也好,极少极少有过多的表情,低调做人,高调做事。没啦。”
我再一次怀疑她在编一个校园玛丽苏的故事。
“然后呢?”
“我那时也是个小女孩,小女孩都有少女心。每次篮球比赛我都会拉着同学为他加油,有一次鼓起勇气递了一次水,结果他就看了我一眼,一点表情都没有,接过了说了声谢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露出委屈的样子。
我忍俊不禁,安慰道:“要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去给他递水,保证他看你两眼不止。”说完,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实在太色眯眯了点,赶紧住了口。
好在她没有在意,自顾自继续:“后来我就转走了。”
“你不会是因为没追到他才转的学吧。”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一挫即败的人么?只是家里出了点事情。”
我也不好多问,只是道:“你们还有后续么?”
“后来我们两家因为某些事情打起了官司。这件事与我们无关,只是那时我总是看见我姑姑精神恍惚,天天哭得像个泪人儿似得,对着我父母控诉一些我至今没有搞清楚的事,关于我师兄他们家的。我那时小,耳濡目染,心里对他也起了怨恨,觉得就是他和他家人把我们家搅和得鸡犬不宁。”
“上一辈的苦恨却要下一辈来承担后果。”
“是啊。更作孽的是碰巧我又和他读了同一所大学,学了同一个专业,又碰巧学姐学长们辅导学弟学妹时,他辅导我。”
“缘,妙不可言。”
她抿着嘴笑了一下,但并没有太高兴的模样。恍惚间我觉得这不真实,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或许她真有过这样的经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再说她编这个故事对我也无大碍,就当做是一次特别的际遇罢了。
阳光在白瓷托盘的沿际流转,七色微微分散又汇聚成白光,绿萼白瓣的忍冬花静静地躺着,仿佛生命仍在继续。
“一次外出实践,我们要去山区。专车接送,车里只有我们两个学生。半路忽然下起了暴雨,路上愈发难走,司机开车也很小心。但天作孽。咱们高中没分科时讲泥石流滑坡啊,就是山区地势陡峭,地质条件不稳定,加上山区降雨集中多暴雨,极易发生以上的地质灾害……”
我心道,别普及地理知识了,讲重点吧。
“没错,就是发生泥石流了,”她大约是见我一脸无奈的表情,急忙刹住了滔滔不绝的知识普及,继续讲主要情节,“那时经过的是一个没什么树的山谷,特别宽,我师兄和我坐后排,因为没有混熟,所以俩个人就喜欢说话说着说着就冷场了。我那时也不大想搭理他。我俩就一人靠一边的窗户,眺望风景——其实也没什么风景——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车身上,声音特别嘈杂,几乎很难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车窗上也全是蜿蜒的雨水痕迹,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大清楚。我师兄看的正是靠近山的那一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察觉的,忽然他就开始急切催促司机加速,我莫名其妙,司机反应倒也迅速,他也听见山谷中轰隆作响,知道大事不妙,一踩油门就向前冲。”
“是祸躲不过,就快要过了山谷的时候,山上滑落一块巨石,一路滚下来。我那时还在庆幸快要逃过一劫了,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块石头突兀出现,直接朝车头撞来。完全躲不了。混乱之中我好像还挺镇定,太突然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我师兄反应比我快多了,当即他就解了安全带,叫了声‘小心’,就将我护住了。”
我做了个捂嘴惊叹的表情。
她陷入回忆般蹙着眉继续讲接下来的事情:“车已被撞翻,从公路上翻了下去,我那时闭着眼睛,完全不敢睁开,车身一路被撞得发出瘆人的声音,在车里面就听得格外清楚,最恐怖的还是车窗玻璃碎裂的声音,我那时并没有想到车窗是钢化玻璃,不会碎成尖锐的片状,只觉得要是被这东西伤了,肯定活不了。车是一路翻滚下去的,所以我们在车里面就是各种upside down,感觉脑袋都要被从脖子上折下来,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你不应该觉得被师兄护着很安全吗?”
“开什么玩笑,你当我是小白文女主啊?你没经历过车祸肯定不知道那时有多恐怖,觉得每一口呼吸的时间都好像是生命的最后一秒。车被撞裂了口子,就有小石头泥浆什么的砸进来,我想我那时一定狼狈得不行。”
“师兄一直死死地护着我,直到好不容易车滚到平地上,终于停下来了,我才敢睁开眼睛。雨还在下,从破碎的车窗外落进车里,我真是庆幸自己没有昏过去。因为这种情况下,车很容易爆炸——你看过美国的那些电影应该知道——那时就玩完了。师兄那时为了护住我,没有系安全带,他比我伤得严重,并且已经昏迷,他额上还有蹭刮后的血迹,但幸好还有呼吸。我解开安全带,从车窗爬了出去,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残破不堪的车。因为司机坐前面,你知道,很危险……”她露出悲哀的表情,引得我的心有微微的颤抖。
我很难想象自己面前居然坐着一个经历过车祸活下来的人,这世界上,巨大的灾难不罕见,每天电视电脑上都会冒出相关的事情,但仿佛这些又离自己很远,完全不会发生在自己或周围的人身上,但一旦发生,就会觉得难受和难以置信,久久喘不过气来,或许会有一点点的庆幸,但更多的是悲伤和恐惧。
“司机当场死亡。他身边一圈都是血,座椅上,方向盘上,碎玻璃上,”她撑住头,秀眉深锁,“我怕得不行,拔腿就想走,我怕车这时爆炸,我得赶快离远点,但师兄还在车里面。我知道不能犹豫,要么赶紧跑,要么把师兄救出来。我虽然讨厌他,但要是让一个活人眼睁睁地死在自己面前,如果不是变态,一定会做一辈子噩梦吧。”
“我还是选择救他。费了好大劲才将他拖出来。期间我手抖得很厉害,几乎抓不住他的衣服。我一边把他往外拖一边哭,因为怕。一哭力气就全散了,但我又不能松手。”
我仿佛可以看到那个头发衣服都湿透,紧紧吸附在脸上身上的女孩,脸颊上是滚落的雨水和泪水。她正费力将那个护过她的少年拉出死亡的包围。她抑制不住的呜咽破碎在暴雨声里,颤抖的手指骨铮铮。
“将他带到一个我认为很安全的地方后,我终于能慢慢平静下来。山间发生了泥石流,我身后不远是山石泥浆的混合物,就是泥浆汇成的河,如果当时司机再开慢点,我们就会全部被埋在泥浆里,一个都活不了。那时真是与死神擦身而过。”
“我那时候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也不敢找地方避雨,怕遇到什么野兽。深山老林里,周围一户人家都没有,我就坐在地上,半抱着唤我师兄,看他能不能醒过来。那时雨很大,我们的伞都在车里,因为比较冷,又有雨水,车是不会爆炸的,但我还是不敢前去找伞,美国电影真是害人匪浅。师兄一直没醒,可能有轻微的脑震荡。我突然想到他会有手机——我习惯把手机放包里,而包已经被压在车里面了——于是我就去他身上搜,谢天谢地,找着手机了,万幸手机没有坏掉,也没怎么进水,电是满的,也有信号,我真感谢师兄他没给手机上密码。找到手机后我特别想笑,笑了几声就开始哭了,越哭越伤心,抬手去擦眼泪……”
“喜极而泣。”我评价道。
“不,那时感觉很复杂。好不容易报了警,汇报了情况。我就坐在原地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我怕自己昏迷后发生什么不测,就一直勉力撑着哼歌,让自己保持清醒。”
“后来远远地听见警笛声,我再也撑不住,也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睡过去了。”
“我生物钟很准,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清晨,在医院里,医生处理得很好,没有发烧什么的。外面雨还在下,但已经小了很多。”
“你师兄醒了么?”
“还没。我去看他时他还没醒,医生说的和我猜的一样,有轻微脑震荡,但没有生命危险,过一会儿就会醒。然后我就坐在他病床前,无聊地等他醒过来。说好一会儿,其实等了很久很久很久。早上去的,傍晚他才醒过来,那时候雨已经停了,天边居然有晚霞,窗户朝西,霞光映进来,屋子里的东西都泛着微弱的红紫色光泽。他醒来就看了我一眼,好像挺安心的样子,侧过头又想睡过去。我去,我好不容易等他醒过来,等他跟我说几句话,安抚一下我,毕竟死了人,我惊魂未定,他居然又想睡觉不理我,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我就让他别睡,然后开始扯东拉西让他保持清醒。”
我心道,什么磨人的小妖精……
“那你们说些什么呀?”
“首先肯定就是讲本姑娘是怎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救出来的咯。”
“那他什么反应。”
“哎,跟你说过他是个没什么表情的人,就只淡淡地说了句谢谢。”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啊!”
“以身相许就是他愿意我也不愿意啊,要是给我家里人知道了,还不和我断绝关系。”
“没那么深仇大恨吧。”
“谁搞得清楚他们大人的那点事儿?再说他救我一命,我还他一命,两清了,还要什么就不大厚道了。”
“你们还聊了些啥?”
她戳着下巴,努力回想:“几年前的事了,聊得些闲话都记不清楚了,应该是学习的一些事情。哦,我还记得他不怎么愿搭理我,就问我吃晚饭没,肯定没啊,所以他就支开我让我去弄点吃的回来。”
“你师兄也是蛮无语的。”
“第三天他就好完全了。我们就回学校了。”
“不会从此再没往来了吧。”
“还有后续。只不过就是闹矛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