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浊》流尹子柒

4、【二】

　　程慕白蒙着眼罩继续躺在吊床上睡觉，江淮坐在电脑前一边看养生节目一边帮程慕白瞄着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查岗的局长，易红鸾坐在桌上涂着鲜红的指甲油，楼下一阵喧哗，警车的鸣笛声飞进了公安局楼下。
　　易红鸾丢下指甲油扑到窗户前去看热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指挥着两个警察搬下来一个裹尸袋。
　　“不是说自杀吗？怎么还把尸体带回来了？”易红鸾好奇的问。
　　“那孩子她妈求我们再做一次尸检。”一个洪亮的女声从门口响起，佟法医走进来解释，“实在没法拒绝，当着我们的面哭过去三回了。”
　　“怀疑他杀？”程慕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眼罩还没来得及摘。眼罩上喜感的贱表情却与他的下半张脸没一点违和。

　　“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排除没可能。”佟法医苦笑，“所以死者爸妈要求我们验尸。
　　今天小李请假，所以过来和你们借人。”
　　她抬手指了指江淮，江淮立马跳了起来和佟法医走了，他平时主业是处理灵异事件，但闲着没事的时候也考了考法医，倒也混了个文凭，对他们平时的工作也可能有点帮助，不说像佟法医那样的高级法医那样有多精通，但技术也很经得起考量，所以法医科有人请假或者尸体多忙不过来，都会来找江淮帮忙。他又是个岁数大爱看热闹的，所以也很乐意去。
　　程慕白拿起一本有关风水的书看了起来，易红鸾也被程慕白硬塞了一本语言稍通俗，学问更浅显的灵学书，可她刚看了两分钟，就两眼一翻，缩成了一只红狐狸，滚进了一堆抱枕里睡觉。
　　程慕白摇摇头，刚要继续看书，江淮像一阵风似的“咣”的一声冲了进来，顺便带倒了两个椅子。
　　吓得专心看书的程慕白一个激灵：“干嘛干嘛？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别摔着再讹我给你养老。”
　　易红鸾也睁开睡眼朦胧的狐狸眼睛不满的斜睨了他一眼。
　　江淮没说话，一把抓住程慕白就往解剖室里带。程慕白被拽的一个踉跄，满头雾水的问：“你，你发什么疯？”
　　江淮戴着口罩，含糊的说：“到了看，到了看。”
　　两人跌跌撞撞的跑到解剖室门口，江淮给他扯了一副消毒的橡胶手套，又拽着他朝尸体走过去。
　　程慕白正诧异，可看到尸体的那一刻，他便明白了，脸色瞬间变得十分严肃。
　　他回头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的佟法医，沉声道：“佟法医，可以回避一下吗？” 　　“好，我把门给你们带上，有事喊我。”佟法医正被刚才把她推开又疯了似的跑了的江淮吓了一大跳，乐不得的跑了。
　　走近了尸体，他那一双凤眸里有微冷的光闪过。
　　尸体惨白的肩上，赫然出现了两只黑黑的手印。
　　这手印不大，形状比较纤细瘦小，应该是个女孩的手。
　　“我一看见就把这俩东西捂住了，让佟法医离远点别过来，然后就去找你了。”
　　易红鸾也推开门走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程慕白指了指那两只手印。明明白白的可以看出来，死者生前，一定是接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弯下腰，仔细看了看死者的脸，稚嫩清秀的脸庞上，慢慢浮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黑雾，像是无数黑色小虫子一般，还在挣扎蠕动。 　　好大的晦气！
　　程慕白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咬破了左手的中指，挤出一滴鲜血滴在尸体的脑门上，随着鲜血的渗入，晦气便一瞬间消失了。
　　易红鸾突然叫起来：“看，手腕上也有呢。”
　　程慕白和江淮立马把头低下去看，只见右手腕上也是一圈手印，像是握过，却不是很紧，只留下一圈淡淡的痕迹，很不明显，不容易被发现。 　　“可以了，立案吧。”程慕白说。
　　易红鸾收到指令，跑出解剖室直奔局长办公室办转接手续。
　　程慕白和江淮并肩走下楼，一个披头散发，妆容惨淡的女人正靠在墙边小声啜泣，旁边的小女警端着一杯水手足无措的安慰。
　　小女警看见程慕白，一路小跑过去，在他耳边说：“秦思琪，就是自杀的那个女孩儿，是单亲家庭，这是她妈。”
　　程慕白闻言点点头，朝秦母走过去，轻轻的蹲了下去，目光与秦母平视，递过去一包纸巾。
　　秦母抬起头，面色灰败，形容枯槁，泪水淌了满脸，一把抓住程慕白的手，嘶哑的说：“我女儿不可能自杀，她不会自杀，她，她那么懂事，她是被人害的……”
　　声音越说越弱，几乎轻不可闻，低低的哭泣声逐渐代替了蚊啼般的诉说。
　　“我知道，”程慕白握住秦母无力的手，“我会查出真相的。”
　　“你，你能吗？”秦母猛的睁大了红肿的双眼，紧紧抓住程慕白的手，青筋凸起，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颤抖，“求求你了，我只有我女儿了，她好懂事，不会自杀，有人欺负她了，有人逼她了………”
　　程慕白的眼睛对上秦母的眼睛，在触及那温柔宁静而带着抚慰的目光之后，秦母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的眼睛很漂亮，明亮清澈，像一潭浅浅的碧水，荡漾着星辰般的光芒，通透的能让人一眼看出他心里头装满的阳光与温暖。
　　程慕白手中的温度传了些许给那只冰冷的手，感到她的颤抖轻缓了些，他看着她满是绝望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我会查出真相，还你女儿一个公道的。”
　　秦母闻声重重点了点头，大滴大滴的眼泪滴落在程慕白修长温暖的手上。 　　秦母被小女警搀走，程慕白皱着眉看她蹒跚的背影，叹气道：“告诉狐狸留这儿陪这个大姐，给她宽宽心，再了解点情况，咱俩去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