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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七章 残存 第一节 深渊在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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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灵十五年正月,渭水之畔。
渭水之上唯一的舟子,正在往返渡人。
一切看上去并无什么不同。
载满了一船人,舟子照例问道:“清酒可否痛饮?”
但凡是听说过渭水上摆渡的“孑然客”之人,皆知此语何意。
其实就是说,只要是在这艘船上,任何话但说无妨。
“邦本失守,四夷未收,灵阙一诺,杀伐尽休。”
舟上的人望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里坐着一个人,带着竹笠,一袭黑衣。
突然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灵阙……灵阙阁?”
话音未落,黑衣男子的目光如利刃一般,将对方凌迟了个遍。
“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舟子微微颔首,“诸位不必惊慌,一切如常。”
可小舟之上,却再无人敢多说一字。
靠岸之时,众人仓皇逃离。
“待九船人渡完,当携佳酿,与君共饮。”
渭水之畔,孑然居。
“首座为何不归?”
“几十年了,这点礼数就不必拘了。‘首座’二字,我早已厌了。”
黑衣男子摘下竹笠。
“无伤,你果然还是来找我了。”
无伤未答,替二人斟酒。
“几十年过去了,竟然还是同样的酒。”无伤凝视着酒壶,神情复杂。
“你这几十年来的所作所为,我有所耳闻。如今我早已不是什么灵阙阁首座,不过是闲来无事,渡人过渭水罢了。”
“每日只渡九船人,只携四壶清酒,首座说闲来无事,我却不信。”无伤冷笑一声,“以那十六字当做见面礼,首座勿怪。”
“当世之才,你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只是这才,是鬼才。”左子兴替二人再斟满了一些,“你送这样的见面礼,我并不奇怪,毕竟这十六字,也是我加在你身上的。”
无伤眉心一皱,望着屋顶,一脸不甘:“师门之恩难忘,愤恨之情难平。”
“事到如今,你还是这么认为?”
“至死不改。若是没有那一战,又怎会有如今的灵、阙二阁,天下又怎会是这番局面?”无伤举杯,一饮而尽。
“所以这几十年,是为了再铸一个天下?”
“正是。”
“看来当年逐你出阁,并无不妥。”
无伤望着左子兴,眼底掠过一抹震惊与痛苦。
半晌后,无伤说:“那么首座就先听一个故事吧。”
“定元十年,洺州裴氏被灭族,动手之人却并不是官府或皇帝,而是不知来路的江湖势力。定元十年四月初六,全府被戮,我侥幸活下,被送入灵阙阁,然而把我送来的人,正是戮我全府的仇家。”
“那么请问首座,那人到底是起了可笑的恻隐之心,还是一心想铸出倾覆天下的地狱亡灵?我猜是兼而有之,那么我就遂了他的愿好了。”
左子兴顿了顿:“所以,你当年绘的彼岸花,是‘与众生背道而驰’之意?”
“没错。”
偏激,刻在骨子里的偏激,这样的人,注定难堪大任,也注定不甘如蝼蚁般活着。
“你此来何意?”
“再耀眼的光,也终有消散之时,此生再长,亦不过百年,而我注定难享此寿。”
原来是临死前的悔悟。
“既是如此,为何还不愿……”
“首座以为,神策军在建灵六年的那一战,是我助了若羌吗?自建灵三年那殊死一战之后,我就放下了。否则,神策军焉有不再次覆灭之理?”
左子兴突然想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