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沐然》雪落匿声

19、第六章 往昔 第三节 瀚海阑干

　　安顺三年四月，苍梧之战拉开帷幕。
　　灵阙阁。
　　阁中精锐整装待发，在校场接受检阅。
　　“邦本失守，四夷未收，灵阙一诺，杀伐尽休！”左子兴负手立于阶上，俯视众人。
　　“谨遵号令！”无伤伏地而拜，左子兴上前，把他扶起。
　　无伤披挂上马，领军出征。
　　那踌躇满志的神色，简直给人一种与日月同辉的错觉。
　　苍梧之战，涉及九州：岷州、猷州、豫州、澧州、沁州、洺州、汾州、郢州、伏州。
　　灵阙阁对此战的部署，本是由无伤进军，助神策军平定战乱。
　　却在郢州出事了。
　　安顺三年三月，长安被神策军攻破，安顺帝逃亡。
　　无伤到达郢州时，正好遇上了逃亡的安顺帝。
　　积聚了多年的愤怒，都在无伤见到安顺帝的那一刻，喷薄而出。
　　多年前裴府被灭门的场景，历历在目。
　　在无伤心里，他当年所受的一切，都应归咎于大言的混账皇帝们。
　　既然无法挽回，为何不以牙还牙？
　　屠刀，指向了瑟瑟发抖的安顺帝君玄平。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本来顺理成章。
　　但灵阙阁众弟子却发现，无伤失控了。
　　无伤快马扬鞭，在郢州城门肆意杀戮，不分敌我。
　　前来阻拦之人，都成了刀下鬼。
　　阁中弟子见事态不妙，抽出几人，飞驰回阁。
　　左子兴在无伤出征后，就一直预感要出事，便分派阁中剩下的弟子，分批打探战况。
　　待无伤失控的消息传给左子兴，屠戮已遍九州。
　　以郢州的苍梧为中心，大地上仿佛开出了一朵嗜血的彼岸花。
　　左子兴冲出阁门时，却见门外站着一个人，浑身浴血，就像地狱里爬出的厉鬼。
　　正是无伤。
　　无伤擒着一抹冷酷的笑，平静得渗人。
　　左子兴紧握剑鞘，怒到了极点：“自你举起屠刀的那一刻，你就知道后果。”
　　“死而无憾。”无伤凝视着左子兴，冷笑一声。
　　左子兴转身，命人将阁中所有弟子，召集到主殿内。
　　“那些混账皇帝死有余辜，难道不该杀？！”无伤吼道。
　　“住嘴！”左子兴指着无伤，怒到了极点。
　　左子兴努力使自己尽量平静地宣布决定。
　　“自今日起，无伤从灵阙阁除名，永生不得踏入阁门半步！” 左子兴说罢，拂袖而去。
　　无伤转身离去，仰天大笑道：“快哉！哈哈，快哉！”
　　那背影透着说不出的悲凉。
　　“无名、雨涟，你们二人随我来，其他人散了吧。”
　　月华殿。
　　“自建阁起，便以匡扶天下为己任，如今大错已经铸成，我难辞其咎。”
　　左子兴从袖中取出一对血玉，交给二人。
　　“建阁之初，就不是为了留名青史，这一点你二人务必谨记，往后，灵阙阁将不复存在，我也是时候放下了。”
　　苍梧之战后，四夷暂时退回各自的地盘，战乱平定，墨衍称帝，定国号为“大昀”，是为永昌帝。
　　青史之中，都记载了苍梧之战的惨烈与此战之后的天下归心。
　　天下人记住了苍梧之战，却独独对无伤缄口不谈。
　　也许在世人眼中，这个屠戮九州的人，不配光耀于史册。
　　但人们皆心知肚明，若没有无伤，大昀建国之初就将陷于战火，永无宁日。
　　血洗九州，换来的是十几年的和平。
　　到底值不值得？
　　也许永远不会有答案。
　　就像上灵阁和天阙阁，一脉相承，却永远不会重新合为灵阙阁。
　　因为有些事，早已写好了结局，无论出现多少变数，都终会迈向既定的结局。
　　世事难料，却总能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