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今天女变态自恋了吗(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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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就生气，我不问就是。”石观音轻叹道。
“不会。”映月仍在一根根拭着手指。
门外忽而传来步声，在门口停下，随之响起清脆女声：“夫人。”
映月起身，石观音道：“等等。”说罢拿出一粒药，递与映月，眉目微敛，一语不发。
……
霜染层林，清寒肃宁。
阶结水冰，唯闻诵道声穆。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铜铸鎏金，打上半出日霞，于清寒中添一分温度。
金顶正在落着雪，在日出未临时。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正立在金顶前。头挽道髻，素色长袍，负剑而立，长剑似也浸上霜雪，像是亘古寒冰。他眼中盛放着山峦峰涧，盛放着一整座天柱峰，这片天地，道法自然。余光倏然入一人，拾阶而来，近身前作礼道：“师叔。”
他未应，只是静静待他说明来意。
年轻的道人道：“杀鸡焉用牛刀，师叔何必亲自与那东瀛人比试？再者，外传以大欺小，恐是落人口舌。”
他神色微忿，道：“她点名下贴，岂有不应之理？玉函败于她手为实，原不该计较，她却蔑我故友声名，轻看我中原武学，猖獗如斯，我武当百年传承，岂容她看轻。自送上门，又岂有不训之理？”
当日他亦在场，那番言语固是将他也气得不轻，莫提他与李观鱼交情最深，自是容不得他人如此轻贱老友。论辈分资历，的确本不该放下身段应一个才出江湖的小辈之约，可那贴中措辞，道什么武当除他无可战之人，非他不来，又实实在在将拥翠山庄，七大门派贬了个遍，着实狂妄至极，纵使道心如铁，也被这言词勾起心火，烧得亦能熔铁。
日头逐渐升上，鎏金映霞光流转。寒阶印上足迹，风雪依旧，来人长发一如雪飘，眉目亦染上霜色。
负剑人冷声道：“我不欺你，百招之内，让你一臂。”
映月毫不在意地笑道：“铁山道长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铁山喝道：“无知！”目凝神光，纵身下场，一臂收置身后，独臂负剑待发。
武当武学，正是讲究个顺势而为。以静制动，以柔克刚，刚柔并济，变化千万，不离其宗，道为本。
道生一，一演二，暗含天地顺应，八卦之理，向来后发制人。
映月也不愿僵持，抽刀上前先攻。刀剑碰撞齐鸣，一攻一守。刀势虽迅，有破防之意，然剑是刚强，招式却柔，似水曲折流，以一个个不可思议的动作角度，或折身或反手，无声无息便化解刀势。
又是一刀劈去，被剑横挡持住。
铁山神情冷凝平静，身如山石驻地，扎步稳当，握剑挡刀的手也稳稳当当。映月手再施力，莞尔道：“武当的功夫好是好，可惜太清淡了些。”
“你莫要太狂。”铁山骤然横剑上提，极快握剑翻转侧身避过，一瞬转势压刀。
映月面色不变，撤刀退身，道：“我说的有错么？教人看过两眼，便提不起兴趣了。难怪是好友，物以类聚，同等的废物凑到一起，自然是兴趣相投的。”
“今日你若能全身而退，铁山不为武当第一护法！”
映月长刀再出，攻势大变，此回竟是毫无章法地袭去，刀剑招式皆有，刺挥回迂，有时看似攻上却又突转下袭，并且刁钻专取铁山难守的左身，让人始料未及。这种招式的妙处正在于针对铁山的顺势，不变应万变，对上行迹莫测，被动之势再加被动，便不再能以静制动。铁山一手勉力应对一阵，百招便过，当即道：“我已让你百招，不会再留手，你若肯诚心向我友致歉……”
“无需多言！”映月冷声道，长刀未停。
铁山怒喝：“好！”不再化守，剑影似雨，作万千银光点去。
剑再如何快，也只有一柄，映月倏然笑道：“终于。”好似终于等到她想等的东西。剑影如此，她却瞬息撤刀横举，横在身前，左手按住刀鞘，只待剑来。
长剑如雨至，刀光如雷奔，剑攻来时，她不躲不避挥刀迎去，一发而动全身，迎风一斩。
风中刀剑逢。
刃触剑锋，剑擦刀过。
电光火石之间，一人锋刃绞入另人身体，一人刃尖抵在另人颈边。
几息，二人错身而过，胜负已分。
映月收刀回鞘，容色平静，好像根本未经生死一线。铁山望着被削去半边锋刃的滴血长剑，还能感觉到刀尖残留颈上的寒意，是另人以命搏达到。
“何堪至此？”
映月不答，只道：“你的朋友，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剑客。先前说的话，激将罢了。你也是个很值得交的朋友。”而后俏语道：“莫怪，兵不厌诈。”
心绪不平，易出差错，如此高手当然不会情绪大动，但有时，一丝便就足矣。
等铁山反应过后，纤薄身形已裹携风雪远去。
……
斜霏动远吹，暗馥留微火。
面色苍白的女子，凭阑伫立，身披洁白斗篷，一身皎白似要融进阑外飞雪，正望着雪中寒梅。
香火气息轻飘，梵音在宁静中回响。
偶有僧人在雪地中踏出细微碎响经过，眉目祥和。只是还当避嫌，当真只是偶有，且都匆匆经过。
有数人撑伞步来，细碎声顿时交杂倒是热闹，老少皆有，鬓发霜白却精神气足的老妇，富贵打扮的两个妇人，正值妙龄的三个清秀少女，一人随侍一两个丫鬟，打着伞亦步亦趋地跟随。
大抵是城中哪家女眷来上香礼佛，顺道赏梅。
众人中心的老妇望梅道：“今年腊梅开得倒好。”
她身旁的妇人道：“老夫人心诚，日日斋素不说，每月且有三日定来供佛听经，菩萨见了，固愿花开得好。”
老妇笑而不语，却看得出是受用的。拍拍妇人搀着她的手，慨道：“到底不及真有心人，听说有人不捐香火，给少林捐了舍利，还想帮着重新修缮寺院，真是有心。”
梅是该赏，却不好一直在雪中赏，说着走着，看到深处亭台楼阁，同时入目的是凭阑望梅的人。话音骤顿，皆是一愣。
话音再起，数人先后步入檐下。老妇左右有人搀扶，安稳上阶入里，两个妇人在左右垫后，小心扶着老妇上阶后，方自步上去，右边的妇人倒是安稳上了台阶，却正巧踩在檐下滴水结霜处，脚步一滑，惊呼着就要后仰摔下。惊惶闭上了双眼，手却及时被拉住，极凉的温度，随后是如雪沁般的气息，再一晃，人已落在霜结处前。
“可还无恙？”
妇人回神，白着脸感激道：“多谢姑娘，若不是姑娘，我……”
映月道：“无恙便好，举手之劳。”
妇人回到原位，她不知，其余的人却是心惊，方才连她过来的身影都未看清。老妇面上不动声色，和蔼道：“姑娘也是前来礼佛？”
映月看眼梵音方向，浅笑道：“听说寺中梅花开得很好。”
老妇也笑道：“确实很好。”
再感谢过几句，道是不便打扰，老妇领着人到阑干另边休息赏梅。雪又落半刻，仍不见小，尽是女眷，不好久见风雪，便道别回去来路。
不久后雪上又传碎响。一乌衣蒙面男子撑着伞跨步而来，很快到了阶下。
“她回来了？”映月轻敲阑干，不以为意的模样。
“是，主人请您伤愈后尽快赶回。”
映月看眼天色，道：“不需多待，只我今日有约，便明日上路吧。”
乌衣男子上前奉上怀中小笺。
映月接过，扫过几眼，随后小笺无声无息在手中化为齑粉，随风洒散雪中。戴上斗篷连帽，再接过男子递来的伞道：“注买赢了？”
“是，只有我们买赢。”
映月容色并未波动，道：“我该赴约了，不必跟着我。”
……
湖心亭独立湖上孤茫茫。
里头坐着一个人，正坐在炉前，而红泥小炉上不仅烧着碳，还煨着一壶滚酒。
亭外的湖是冷的，亭上的雪是冷的，吹过的风是冷的，就连人，也难免染上几分冷气，但这样一壶滚烫的老酒，便足够教人热起来，还是直烫到心底的烫热。
待到佳人入座时，楚留香迫不及待地提壶倒酒，满满当当倒了两碗，趁热吞下一大口，才吐着热气道：“茶是会冷，酒却可一直温，上回辜负姑娘美意，实该赔罪。一盏茶，二盏酒，不知可好？”
映月捧起酒碗，浅抿一口，道：“香帅有心了。”
楚留香笑道：“那么姑娘现在可以讲下去了。”
“当然。”映月莞尔，垂首看着酒中倒影道：“武学流派大相径庭，但也有共通之处。那样的年纪，其实已有些晚了。她一筹莫展之际，遇见……罢了，不如说是那个人找到了她。教她识字习武，教她中原话语，告诉她一些她父亲的事迹，等她略有所成时，那个人告诉了她，关于她的身世。然后她知道了，自己是被抛弃的，是不被需要的，是没有人期望存于这世上的。可她还是想问问，为什么。十四岁那年，她第一次穿过那片海，到了海的另一端，可她追寻良久得到的，尽是父亲的死讯。也是十四岁那年，她猜到一些东西，头次入了大漠。”
话到此，映月再抿口酒，垂眸笑道：“那时她不知道的是，那个人么，她母亲也曾遇到过。否则她父亲死也找不到的消息，她怎么就能轻易猜到。”又默了良久，道：“说是三盏便三盏，今日的结果是，你见过石驼的眼睛吗？正是从那刻起，任这世间如何，她心中都只剩下仇恨，恨每一个抛下过她的人。”
楚留香喟然长叹：“我信我认识的映月姑娘不假，男人不该将女子追得太紧，但在下确想教姑娘回头，莫要酿下大错，为时太晚。”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今天女变态自恋了吗(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