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架空 步步惊心》落袈

6、第六章

　　6、
　　浴室里，唯一的一面镜子被水蒸汽所覆盖，镜子里的那个男人的脸变得模糊。
　　热水从水龙头中直泻而出，长时间“哗哗”的流着，形成某一种诡异的节奏。
　　伸出手，抹掉镜子中心部分的水蒸气，一张陌生的脸清晰的展现在顾惜朝的面前。
　　枯黄的脸。
　　毫无生气的双眼。
　　下巴有一圈青黑胡须
　　……
　　顾惜朝笑，那张陌生的脸也跟着笑。
　　将头深埋进热水，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然后是头与水分离的声音……急促的喘息声充满了整个浴室，镜子里的男人面目有些狰狞，胸膛强烈的起伏，好象从他头上流下来的不是一串串水滴，而是鲜红色的血。
　　这不是我，这不是顾惜朝，顾惜朝不会是眼前这个样子，更不会是照片里的那个人。
　　可是，镜子没有说谎，照片也没有说谎，它们都向他咧着嘴，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个人就是他顾惜朝。
　　活过来了怎么样？有知觉了又怎么样？
　　思绪一样样回来，道路交错复杂，他不知道该选择哪一条，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路可以选择。活下去？他要怎样活下去？生存？被拉进地狱的他要怎么样生存，他要的，并不仅仅是能活着而已。
　　连血液里都叫嚣着生存两个字的顾惜朝进了弑父的地狱要怎么生存？
　　镜子里的脸，到底是谁的脸？
　　路，路，路。
　　顾惜朝茫然的拧开剃须剂，等到白色的剃须泡沫覆盖上扎手的胡须，他开始用手动剃须刀刮着。
　　一举一动就象在做梦一样，直到他被送衣服进来的戚少商按住了手。
　　“都出血了。”戚少商急忙按住了顾惜朝的手，将剃须刀拿都自己手里，再把毛巾在热水里浸湿，递给顾惜朝。
　　红色出现在白色里，好象特别醒目，顾惜朝看着看着，觉得很特别，没有接毛巾的意思。
　　戚少商见他并在意，而血一直从伤口流出来，只好自己动手。
　　坐在镜子前的洗手台上，微侧低着头，目光停留在顾惜朝的唇上，小心翼翼的避开伤口，替他擦去唇边的泡沫……
　　手指轻触到他的温热，开始无意识的描绘着他的唇型。
　　橘色的灯光里，顾惜朝□□的上身散发着洗浴后的暖香。
　　每一次呼吸所呼出的热气在两人颈项间来回，有些发烫。
　　“我自己来。”顾惜朝从他手中拿过了毛巾。
　　“哦。”戚少商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指指门，“你，你自己来吧。我先出去了。”
　　门被关上了，顾惜朝靠近镜子，指尖在伤口附近轻轻的抚摩，渐渐露出一个令人不解的微笑。
　　换上戚少商的牛仔裤、衬衣，出了浴室，发现戚少商正坐在床上发呆。
　　意识到顾惜朝从浴室出来了，戚少商收起思绪，对他笑笑。
　　“衣服好象有点大。”
　　“没关系。”顾惜朝往床上一坐，目光扫过桌子，柜子，最后落到戚少商身上，笑着问他，“除了那些照片，你，还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戚少商想了想，忽然笑道：“给你看这个。”
　　从一个记事本上撕下一页纸，戚少商将纸裁成正方形，然后沿着每一个角剪开，再把剪开的角弯到纸张的中心，用一根细长的铁丝串起来，最后把铁丝多出的部分向下弯折。
　　“你看！”戚少商明亮的眼里闪着异样的光彩，嘴角的微笑带有几分童真。将那事物放到唇边，戚少商轻轻吹气，纸做的白色风车飞快的转动起来。
　　白色的风车在顾惜朝的眼中飞快的转啊，转啊，带着呼啸的声音。异样的光彩从戚少商眼中传递到了他的眼里……
　　眼角的余光看到顾惜朝脸上不自觉的笑容，戚少商唇角的微笑越加明显，他更有力的吹着气，持续不断的，不让风车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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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车在顾惜朝的手里，他出神的看着在手指里转动的那根细长铁丝。戚少商瘫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说着话。
　　“荷兰，那里有阳光，郁金香，风车。现在还是4月，到了5月，你到处都能见到五颜六色的郁金香，它们会簇拥着静静地竖立在地平线上的风车，看一眼，就会永生难忘……”
　　“你去过荷兰？”
　　“没有，本来准备去的，或许……现在我正在火车上。”
　　“因为你认为我需要一个人说说话，所以就没去？”顾惜朝笑得有些淡漠。
　　“季节错过了，还会有下一个，而有些偶然性，说不定，人这一辈子只会出现一次。”
　　“或许，我也想去荷兰。”顾惜朝笑笑，目光转移到了纸风车上。
　　戚少商吃惊的看向顾惜朝，夜风从大敞的窗户里吹来，吹散了他脸上的表情，戚少商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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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的一切，还是雾蒙蒙的，小小的火车站台上只有零星几个人。
　　一个牧师远远的坐着，圣经放在膝上，他正仁慈的观察着站台上停留的人们。
　　一条长椅，一个背包，两个年轻的男人沉默的并排坐着，嘴里不断的呵出白气，等着火车进站。
　　“你为什么这么急着想离开这？”戚少商还是问出了口。
　　“也许我想尝试另一种生活。”顾惜朝道。
　　“以后，你打算怎么样？”
　　“不知道，或许，去看了你所说的风车以后，一切都会有答案。”
　　“比如说……我们。”戚少商试着问，眼神里有着他略为明了的温柔和不确定。
　　顾惜朝看着离开的火车，目光里是一丝不明了的感情，他微笑着看向戚少商道：“比如说我们。”
　　掩饰不住的笑，戚少商忙道：“饿不饿？我去买些东西，一会回来。”
　　“恩。”顾惜朝点点头，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直到看不见，才收回目光，低头把玩着那一架戚少商送他的纸风车。
　　轻轻一吹，风车转啊转啊。
　　“孩子，你有心事。”刚刚还在远处的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他的身旁。
　　“我可以坐下吗？”牧师微笑的问。
　　“哦，好的。”顾惜朝愣愣的看着这个年老的牧师。
　　“要想放下，只有从这里放下，才是真正的途径。”牧师指了指心口。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顾惜朝冷笑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你的心事是什么，但是，我只想说，孩子，逃避永远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要试着去接受，”牧师认真的说道，“刚刚那个人，也许会帮助你。”
　　“逃避？”顾惜朝重复这两个字，戚少商？是的，在戚少商身边，自己总是很容易被感染，去接受他传递的东西，而忘掉自己的痛苦。
　　“孩子，试着去感受，然后放下。”牧师道。“最后祝你们旅途愉快。”
　　牧师站起身来，行了礼，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感受……”顾惜朝喃喃。
　　“我回来了，你怎么了？”戚少商看着顾惜朝有点不对劲。
　　“没事。”顾惜朝笑笑，目光却被戚少商手里的东西所吸引。
　　那是一本摄影画册子。
　　封面是一副画，意识流一样的画风，一张脸扭曲着占满了整个画框，而仔细的看，会发现这张脸里还有着另外一张脸，那张脸表情安详，温和的看着前一张脸……
　　戚少商看到顾惜朝神情变得呆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一丝不安爬上他的心头。
　　逐渐，顾惜朝平静下来，微笑的道：
　　“回去吧。”
　　“回去？”
　　火车进站，汽笛绵长而悠扬。
　　“恩。”顾惜朝转身往站口走去，没几步，他又走了回来，拣起落在长椅上的风车，朝戚少商笑笑，再一次朝站口走去。
　　戚少迟商稍一迟疑，追了上去。
　　火车离站，汽笛尖锐的叫着，打乱了离人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