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即（师生）》阳安安

3、开个情感树洞

　　窗外的大雨持续了好多天，很少下雨的北方城市被冲刷成另一个样子。雨水清理的速度不及水流积聚，平日里素来平坦整洁的街道四处都是水洼，最深的地方，已经没了脚踝。大人们撑着雨伞、披着雨衣，意欲与自然的力量对抗，但很快全身湿透。孩子们倒是兴奋不已，因为这场大雨，学校已经停了四天的课。
　　“这么大的雨，不知道还要下多久。”
　　林若冰放下茶杯，走到窗前。
　　“这不是挺好的嘛，你不用上班，就在家休息呗。”
　　安蔓茹一边喝柠檬汁，一边看网站的留言。
　　林若冰走向安蔓茹，夺过她手里的手机，佯怒地挑挑眉毛。
　　“所以，你就和我一样，天天在家休息？”
　　林若冰放假的这四天，安蔓茹把花坊的事交代给别人，当起甩手掌柜，每天和林若冰待在家里，滋润得不亦乐乎。林若冰却有些着急，怕耽误了安蔓茹的工作，催了好几次，安蔓茹都搪塞过去。
　　安蔓茹靠向林若冰，甜腻腻地开口：“亲爱的，我就在家休息几天，你别急嘛！”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没什么啊！”
　　安蔓茹松开林若冰，眼睛看向别处，左手想插进兜里，摸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穿的是家居服，只能对着林若冰尴尬地笑笑。
　　安蔓茹的小动作落在林若冰眼里，自然是确定了她有事隐瞒。可既然安蔓茹不想说，林若冰也不急着问。
　　“这两天还继续回复网站的留言吗？”
　　“是的，好多有意思的消息。”安蔓茹点点头。
　　“貌似，你做得还不错。”
　　“嗯？”
　　“阿沐说晚上请我们吃饭，我觉得是要犒劳你，所以，你应该做得还不错，最起码他是满意的。”
　　安蔓茹甩甩头，露出一副极为自恋的夸张表情，“那是自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
　　林若冰轻笑，“呵，你是谁？”
　　“双木老师的超级大宝贝！”
　　“双木？”似乎没想到安蔓茹会突然提起，林若冰先是一愣，遥远却清晰的记忆浮现在眼前，而后笑意更浓。
　　是的，是“双木”的超级大宝贝，是林老师的超级大宝贝，是林若冰的超级大宝贝。
　　“双木非林，田下有心。”
　　“最难忘却是相思。”
　　安蔓茹低喃了几句，而后揉揉林若冰的长发。和林若冰在一起后，安蔓茹就爱上了这个动作，林若冰的长发光泽柔顺，触感极好，每晚洗澡后安蔓茹都耐心地把林若冰的头发一缕缕吹干，又任性地揉成一团，再吹开，再揉乱，乐此不疲。
　　安蔓茹觉得，霸道又宠溺的摸头杀是她的专属权利。
　　是作为林若冰爱人的，安蔓茹的，专属权利。
　　林若冰给安蔓茹选了一件浅蓝色格子衬衫，白色小脚裤，一双休闲小白鞋。自己搭配了水蓝色的打底裙和白色长衫，镶着水钻的高跟凉鞋。
　　安蔓茹看看自己，再看看林若冰，有些不满。
　　“干嘛总把我打扮得这么学生气啊，感觉和你差距好大。”
　　“不学生气啊，很清纯很青春，挺好看的。”
　　“可看看你，再看看我，怎么看都不……不……不般配！”安蔓茹对着镜子打量着两个人，越看越不顺眼。
　　“嗯？”林若冰似乎一愣，看着镜子出神了几秒，“你说的对，等我一下。”
　　再出来时，林若冰已是另一副漠样。白色Ｔ恤，蓝色牛仔裤，和安蔓茹同款的休闲小白鞋，当真是中规中矩的学生打扮。
　　林若冰走到安蔓茹眼前转了一圈，笑着问她：“这回呢？”
　　安蔓茹揽住林若冰的腰，往怀里一兜，“好极了！”
　　现在的安蔓茹，比林若冰高半头，穿上同款鞋子之后，林若冰刚好到安蔓茹的耳垂边缘。林若冰被女孩揽到胸前，突然觉得很有安全感，她靠向安蔓茹的肩膀，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你好像真的长大了。”
　　“嗯，你说什么？”安蔓茹没有听清。
　　“没什么，我们出发吧。”
　　雨依然下着，却比之前小了许多。路上的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安蔓茹开车，林若冰看风景，半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就到了餐厅。
　　餐厅最里面的角落里，一个男人正在敲键盘，神情专注。专注到身旁站了两个人，他都没有发现。
　　“咳咳，沐哥，我们来了。”安蔓茹轻轻拍了一下男人的肩，不好意思打扰他。
　　“啊，安安啊，你们……”男人刚起身，“来”字便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儿。他迈了一大步，打亮着安蔓茹身边的女人，仿佛看见什么了不得的事。
　　“我的天，林呐，你怎么打扮得比这个小孩还小孩？”
　　林若冰耸耸肩，没理苏沐，径自坐进里侧的座位。
　　“白Ｔ配牛仔，爆款小白鞋，这要是让我姐见了，还不得以为你吃错药了。”苏沐冲着服务员招招手，开始点餐。
　　林若冰冲他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没见过世面。”
　　安蔓茹：“就是，苏老师才不会这么大惊小怪呢。”
　　苏沐故意拖长了音调，说：“哦？那是我大惊，小怪喽！”
　　苏沐的姐姐，是林若冰的同事，安蔓茹高中的班主任，苏叶笙。苏叶笙和林若冰一向关系不错，再加上苏沐和林若冰的关系，两家走得更近了些。
　　安蔓茹和林若冰在一起的事情，苏叶笙最早便是从苏沐那里听到的。虽然苏叶笙早就有所察觉，但事实摆在眼前时，还是吃了一惊。毕竟，林若冰一直是那么中规中矩的一个人，做出这般不合常规的决定，实属不易。
　　苏沐把菜单推到安蔓茹眼前，“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你是主角。”
　　安蔓茹瞥向林若冰，林若冰笑着点头。
　　苏沐：“呵……真辣眼睛，漫天洒狗粮。”
　　安蔓茹指着菜单，“菲力套餐，两份，都要七分熟。”
　　苏沐：“不是吧，这么随意？”
　　林若冰：“不是挺好的嘛？就要这个。”
　　苏沐看着对面两个人不动声色地秀恩爱，很想拔腿就走，但他今天是有任务的，只能忍着心痛把这顿饭吃完。
　　苏沐：“好吧好吧，我也要一样的，五分熟。再开一瓶红酒，要……”
　　“不喝酒。”
　　“不喝酒。”
　　安蔓茹和林若冰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苏沐内心：好的，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林若冰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把牛排切成小块，递给安蔓茹，把安蔓茹的那份放到自己面前。安蔓茹则眨着星星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林若冰。
　　苏沐觉得，整个餐厅的亮度，都是自己这个电灯泡贡献的。
　　林若冰：“羡慕？”
　　苏沐：“嗯。”
　　然后又马上摇了摇头。
　　林若冰：“羡慕就赶快结婚吧，思玥不错。”
　　苏沐：“哎，你怎么跟我姐一个腔调，以后再说吧，不着急不着急。”
　　苏沐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牛排，黑椒汁沾到嘴边，胡乱地用纸巾擦了一下。
　　“今天找你们来，是有正事想说。”
　　“嗯？”安蔓茹抬起头，叉子上还悬着半个番茄。
　　“安安，你觉得，网站的工作，怎么样呀？”
　　“还可以啊，挺有意思。”
　　苏沐眼睛一亮，“挺有意思是吧？”
　　“对啊，留言都挺特别。”
　　林若冰低头不语，心想安蔓茹的道行还是浅了点，她可不能由着苏沐给自家小孩挖坑。
　　苏沐：“那你，有没有兴趣，常做下去？”
　　安蔓茹：“我不是一直在做吗？”
　　林若冰放下刀叉，瞥了一眼苏沐，“别拐弯抹角了，想说什么，直说。”
　　苏沐嘴角微翘，划出好看的弧度，不像是四十岁的男人，倒像是个单纯清澈的大男孩。让林若冰这样揶揄，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苏沐：“好吧好吧，就知道瞒不过你。我们Ｂoss让我和你家小孩商量一下，长驻我们网站，开个情感树洞，怎么样？”
　　“咳咳咳……”安蔓茹被牛排汁呛到，林若冰忙把果汁递给她。
　　苏沐：“我们主编一直在关注你的专栏，点击和留言的用户量远远超过她的预期，她觉得，开个情感树洞，既能帮读者解决问题，还能给网站带来利润，两全其美。至于薪水方面，肯定不会亏待你。你只要每天抽出几个小时，在树洞陪别人聊聊天就行，正好你不是也觉得挺有意思的吗？”
　　苏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信息量有点大，安蔓茹正在消化，只听见身边的女人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苏沐：“林，为什么啊！”
　　林若冰：“我的理由，你知道的。”
　　苏沐：“隐私方面的问题，你不用担心。”
　　林若冰刚想开口，安蔓茹按住她的手背，轻声说：“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好吗？”
　　苏沐心底一亮，觉得有戏。
　　“好茹茹，你回去和你家林老师好好商量一下，商量好给我回复哦，我相信你的。我先走了啊，拜拜。”
　　没有给两人拒绝的时间，苏沐已经拎着电脑离开座位，火速在前台买完单，然后溜得不见踪影。
　　林若冰没有再说话，看着安蔓茹把牛排吃完。安蔓茹牵着林若冰的胳膊离开餐厅，开车回家，直到走进家门，两个人都没说一句话。
　　林若冰进卧室换好家居服，出来看见安蔓茹还坐在沙发上，她从冰箱里拿出两个柠檬，榨好柠檬汁，发现安蔓茹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没动。
　　“怎么，你不准备说点什么？”林若冰把柠檬汁递给安蔓茹。
　　安蔓茹直接喝了一大口，“呀，怎么这么酸？”
　　安蔓茹不爱喝酸的，林若冰每次都会在柠檬水中兑些蜂蜜，但今天，她故意没加。
　　“对啊，就是酸的，谁让你不听话的。”
　　林若冰坐到沙发的另一头，脸色有几分不悦。安蔓茹明知道她担心什么，却没有直接回绝苏沐。
　　“亲爱的，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上楼吧，先看看我的专栏。”
　　安蔓茹牵着林若冰的手，把林若冰推到书桌前，熟练地敲开笔记本，“这都是我这些天收到的消息和回复，你先看着，我去把窗子关上。”
　　窗外的雨由小转大，乒乒乓乓，雨滴打在窗子上，落成好看的花瓣。林若冰的心，也随着安蔓茹的文字，在这样的雨夜里，时而升腾，时而下沉。
　　安蔓茹的犹豫和欲言又止，林若冰慢慢读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