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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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菲回到家，发现卫叔瘫在沙发上，正在翘着腿看电视剧，电视里播着家庭情感剧，声音开得极其大声。
“卫叔。”她一边脱鞋子一边说。
“哎，回来了。”卫叔转过头视线落在她身上，点了点头。
卫叔是她的继父，快五十岁，中等身高，有些发福，头顶秃了一片。鼻子肥大，脸上有许多坑坑洼洼，据说那是他以前在工地干活留下的印记。眼睛圆溜溜地转，时而放出精明的光，仿佛那道视线可以看穿人性似的，让人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卫叔有一个读大学的儿子，随前妻生活。他现在是工地里的一个主任，下班后爱搓搓牌看看电视。只一样，不爱做家务，而且不擅长做家务。
“你妈今晚有个应酬，我给你做饭。”
“行。”余菲点点头。
一阵刺鼻的烟味传来，她屏住呼吸，看到卫叔在客厅里吸起了烟。她连忙躲回自己房里，掏出作业，感觉回到了自己的熟悉的天地。
然而这是周末，还是美妙愉悦的星期五，她不想这么委屈自己，于是放下作业。走到衣柜旁收拾衣服。衣柜的玻璃倒映出她的脸，柳叶眉，尖尖的下巴，白皙到如羊乳般的脸，薄唇，唇色苍白。
她想起她看到的一句话——
眉淡色冷，薄性情也。
衣柜的某个角落，一双白色的舞蹈练功鞋静静地摆在那里。
她想起她学民族舞的那段岁月，每个周末加上寒暑假的每天都要练基本功，压筋的时候好像要把这条腿的骨头都碾碎，然后重新拼凑。
后来上了高中，她就没有学了。因为卫叔说“高中学这个分散精力”，其实他只是不想在她身上花钱。在某些方面上，卫叔具有一定程度的市侩。
她妈觉得很有道理，问了余菲的意见，余菲说好，然后就真的没学了。从六岁开始，学了十年，就没学了。
然而那段岁月还是很值得怀念的，因为舞蹈向她打开了一个新世界，让她发现世界的有趣，找到一个暂时逃脱残酷的真实世界的世外桃源，虽然那个世外桃源每次只有几个小时。
余菲摇摇头，想把脑子里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毫无意义的念旧心思甩到九霄云外。
*
“余菲！吃饭了——”
她大声应道：“好。”
然而声音的主人听力不太好，没听见，又接着喊：“余菲！”
这下她放弃无畏的呼喊，迅速推开门，快步走向客厅：“知道了！ ”
饭桌上摆了两盘菜，还都是辣的，洒满了辣椒，卫叔嗜辣。一盘是炒青瓜，一盘是炒鸡蛋。
两个人，两盘菜，余菲也不好说什么，可是她最近喉咙有点上火，不能吃辣的。
她微微蹙起眉头：“卫叔，我最近喉咙疼——这些菜，有点辣。”
卫叔继续打开电视，声音隆隆作响，不知是他没听见还是有心忽略，反正余菲只听见自己的话在空中转了两三圈，就消散于空气中了。
她认命地夹起一块鸡蛋，鸡蛋滑过喉咙，热辣辣的，辣味几乎呛鼻。
余菲强行咽了下去，没办法，不吃就只能饿肚子了，左右凑合着吃吧，反正吃不死人。她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大口白饭，偏偏头去看电视。
电视上播着一档情感伦理剧，是类似《真实故事》那种，一群比群众演员演技好又及不上专业演员的人夸张地摆着表情。内容也多数是千篇一律。
她三两下吃完了饭，然后转去厨房洗碗。看见一条没削完的黄瓜插在洗手池里，旁边还有几条青菜，抹布扔得东一条西一条，一滩滩水“横尸”在灶台旁。她叹口气，开始收拾。
收拾完后她去洗了个热水澡，拿毛巾擦着头发，踱步进了房间。手机屏幕是亮着的，她拿起手机一看。
林博衍：[图片]
图片上是两个火柴人。一个火柴人跪着，拿着一束花，一个火柴人扎着马尾，站着，面无表情。
林博衍：菲菲，你觉得我画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很客观地点评，输入道。
只过了没十秒，对方发来：这就是艺术！还在后面配上了微信上的一个名为傲娇的经典表情。
余菲被逗笑了，差点笑出声来。
余菲：你好像很有闲情逸致？
林博衍：吃饱喝足，手闲下来了。要不，我给你画个自画像？
余菲：自己画的才能叫自画像啊。
林博衍：那我画一张肖像画给你，行不？
余菲：你可以画你自己，或者李薇，再不然李老头或者韩老师都行，只求别祸害我。
发完这句，余菲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林博衍发了个心碎的表情：菲菲你在干嘛？
余菲：看课外书呢。
林博衍：你居然看课外书！我都以为非课外知识你一律拒绝！诶，那我推荐你一本书——《三体》
余菲：行，我听过，不过科幻小说我不一定能看懂。
林博衍：凭菲菲的智商一定可以！我都能看懂！
余菲：少贫。
她不觉得林博衍的智商高过她。
林博衍发来一个委屈的表情：菲菲，我这不是贫，我是发自真心实意的感叹啊！这是肺腑之言呐！
余菲：你不是贫，你就是夸张得有点失真。
林博衍：怎么能说是失真呢？明明很真实啊，菲菲在我眼里最厉害了，是学神啊！
这时余菲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上面大大个显示的是“林博衍”的名字。
“喂——”
“菲菲，你周六日有安排吗？”
“大概就是在家里做作业吧。”
“在家里多闷啊，不如我们一起去市图书馆写作业吧？”
她想起看电视和抽烟的卫叔，于是说：“好啊。”
“明天？”
“行。”
电话那头的林博衍显得很高兴。
“你家离图书馆有点远，我明天先去占个位置，你慢慢来，不急。”
“好。”
*
虽然嘴上说着好，但是余菲还是一大早就出门了，因为她不习惯麻烦别人。
林博衍正在一楼的社科馆玩着手机，等待着余菲的到来，他今天穿了一件格子衬衫，套了条灰白色棉质长裤，显得精神爽快。
眼镜的镜片折射出余菲的身影，他连忙条件反射似的起身，挥手，用口型道：“菲菲——”
余菲坐下来了，掏出数学的导学案练习册和地理的导学案练习册。
林博衍惊讶地低声道：“怎么全都带这两科来了？”
余菲：“趁你在，合理利用资源。”
林博衍：“可是图书馆不是禁止喧嚣么——”
余菲：“一会中午吃饭的时候再问，我先做题。”
余菲开始埋头写字，黑笔在粗糙的练习册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早上的阳光穿过玻璃窗射在她的侧脸上，投出一片暖黄的光影。
她低头写着，专注认真，仿佛万事万物都不能来打扰她。
喧嚣人世中，林博衍独爱余菲的那份宁静淡然。
*
不知道写了多久，早上的日头刚过，迎来了中午，又到了饭点。
林博衍伸伸懒腰，“菲菲，我们去哪里吃？”
余菲：“都行。”
他们把对面商场的四楼和五楼逛了个遍，最后因为长长的队伍和选择恐惧症而缴械投降，进了一家麦当劳。
“还是麦当劳好，价格低廉，环境干净优美，性价比高。”
“林博衍，你很像我妈。”
*
林博衍对售货员说：“麻烦来三份麦辣鸡翅，一份巨无霸汉堡，一杯可乐，一份中薯。”
余菲第一次看见有人一人份是吃三份麦辣鸡翅的。
原本林博衍想一起点餐，被余菲以“不方便”为由委婉拒绝了。
余菲点了一杯可乐，一份香芋派，一杯玉米杯。
“菲菲，多吃点。”林博衍把自己装满肉类的餐盘推上前，“学习会使人饥饿，你点的都是素菜，吃点肉类下午才会有力气学习。”
“话说，”他嚼着鸡翅，忽然道。
她嫌弃地道：“吃着东西别跟我说话。”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是担心我消化不良！”
这家伙，真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阿Q精神。
他嚼完那块鸡翅，说：“菲菲，你中午睡不睡觉？”
余菲摇摇头。
他着急地道：“不睡不行啊，菲菲，下午会困的。”
“我没有午睡的习惯。再说，图书馆的桌子太硬了，我睡不着。”
“要不，你靠我肩上？”
沉默。
“林博衍同学，”余菲眯起双眼，“你真的很欠扁啊。”
林博衍听到自己名字后立刻坐得端正笔挺，听到“欠扁”又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他快要被这两个字砸得眼冒金星了！
余菲：“你对谁都是这么撩闲的么？”
“菲菲，我对你，是认真的。”
余菲愣了。
林博衍也觉得自己脸红了！
余菲清咳一声，移开目光，指指汉堡包：“再不吃要凉了。”
*
走出图书馆，已经是下午的五点多了。商场外观墙的灯光纷纷亮起，五光十色。
余菲一抬头就看见一块大大的led板，上面播放着唐诗逸在某个综艺上的舞蹈片段。水袖翘腰，翩翩起舞。
“余菲？”
她愣了愣，“林博衍，你试过坚持一件事十年然后放弃吗？”
他屏住呼吸。
余菲轻声道，“我试过。”
*
与余菲的一日图书馆游落幕了，林博衍意犹未尽，拖着脚步十分不想回家。
他想了想，拨通了一个电话：“怎么办啊王阳！我今天冒失地向余菲表白了！”
王阳是理科班的，原来高一和林博衍一个班，现在荣膺他的军师。瘦高个，黑框眼镜，穿着随意，为人随性，常把袜子穿反。总之，是个很随意的男生。
王阳说：“你先别急，你怎么个表白法？”
王阳觉得林博衍的思维一定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理解。
“就是，就是我跟她说我是认真的。”
王阳被唬了一跳，听他把事情粗略地讲了一讲，然后叹道：“衍哥，我觉得你还是太鲁莽了，对女生不能那么操之过急，你搞得余菲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唉。我也不想的，面对余菲我总是控制不了自己。”
“所以你要控制啊老大，你之前没有过经验吗？不该啊。”
“没有啊，”林博衍很无辜地摊手，忘记了王阳并不能看到，“之前都是女生追我，我哪知道？”
“哎，我跟你说，追女生可以不用那么明显的，就让她从细节上感受到你的好就行了。比如，每天早上给她带早餐啊，辅导她地理啊……”
哦！林博衍一拍自己脑门，好像已经上道了。
*
于是星期一，余菲就发现自己的桌面上多了一个糯米鸡，一杯豆浆，还有一盒肠粉。不用问，也知道是谁送的了。
“林博衍，你给我这么多早餐干嘛？我已经吃过早餐了。”
“菲菲，没事儿，早上五节课呢，一会儿饿了的时候再吃。”
余菲心想你当我是猪吗，就算饿也吃不下这么多东西啊。这时候前座的李薇收到风声连忙转过头来，笑嘻嘻伸手就要拿：“不要的话给我给我！嘿嘿，我还没吃早餐呢，这个月穷得吃土呢！”
林博衍刚想一巴掌拍掉她的掌子，余菲就说：“拿去吧，吃完最好，别浪费。”于是林博衍乖乖收回手，不敢动了，气得在心里朝李薇张牙舞爪、挥舞拳头。
余菲正在整理抽屉，忽然低声说了句：“谢谢。”
“嗯？”
“谢谢你的早餐，但是以后真的不用了。我一般都是来学校的途中吃早餐。”
“菲菲，你边走边吃啊？”
“嗯？是啊。”
“这样不好，会消化不良的。”
“没事儿，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笑道。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