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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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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天风和日丽,白云朵朵,微风和煦。余菲活了十六岁,第一次被罚站走廊。因为这一节课韩老师感冒,嗓子也不舒服,所以给同学们自习。
“地理课只能看跟地理有关的内容。”韩林说。
可是余菲看地理书看得头昏脑涨,坚持了前半节课,终于忍不住掏出一本最新期的《看天下》。正看得津津有味,书页上突然投下一片阴影。余菲抬头,惊悚地看到韩林叉着腰站在旁边。
“余菲同学,看来你对地理很有自信啊。我看你也不用上地理课了。”韩林叉着腰,皱着眉,十分的凶神恶煞。
于是她就被罚站了。
余菲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看见课室里每个同学都低着头做着作业。她心想今天真是时运不济,明明还有十多分钟就下课的了,自己应该多撑一会儿。
趁韩林没注意,她偷偷把一本历史纪年表随身记带在口袋里,这会儿掏出来看了起来。
还是历史有趣。
林博衍东张西望,内心极其急躁焦虑。一会儿眼神飘去窗外,一会儿又偷偷环视课室。
这会子他终于抓住机会了,韩林正巡逻到他这边呢,他连忙眼疾手快地轻声叫道:“老师。”
韩林弯起嘴角,眉头舒展,颇有些期待地等待着高徒的发言。
“杂志是我借给余菲的,我也有责任,我也应该被罚站。”
韩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呃,林博衍,下不为例。”
“那,老师,我能不能也去走廊站会儿?我内心过意不去,觉得应该给自己一些教训。”
韩林挥挥手,看起来没好气,林博衍高兴得简直快要一蹦三尺高,哪里会觉得罚站无聊要带些随身记,早就什么东西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轻手轻脚地拉开椅子,快步走出课室,低着头,看起来垂头沮丧的样子,实际上嘴角是弯着的。
余菲站在走廊上,侧头间看到对面的艺体楼,忽然想到一个传闻。传言林博衍家财大气粗,据说艺体楼一栋就是他爸捐的。或许就是这样的家庭环境,才惯成了他这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谁都敢怼的大少爷脾气。
“菲菲,”一个身影忽然飘过来,他看着她笑得一脸阳光灿烂,“我终于能和你肩并肩站在一起了。”
余菲惊讶,低声道:“林博衍,好好的,为什么你也出来了?”
一句“难道你是偷偷溜出来的”差点脱口而出。
他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咧着嘴笑,“因为我也被老师罚站了啊。”
余菲愕然。“你干什么了?”
“没什么,我就跟翰林院说杂志是我借你的。”
“林博衍,”她低声暗骂,“你有毛病啊?”
他挠挠头,转过身,面对着对面的艺体楼,掩饰着奸计得逞的傻笑。
这时政治老师张水偶然路过,看到两个三好学生在课堂时间站在走廊上显得非常惊讶,他走过来,问:“你们怎么不进去上课?”
林博衍转过身来,笑道:“水哥,我们在罚站呢。”
张水一声酝酿之中预备喷薄而出的“谁敢罚站你们”噎在喉咙,因为他忽然想起路过的时候看到韩林正站在课室的讲台上。
张水尴尬一笑,拍拍林博衍的肩膀:“呵呵,你小子也会有今天啊。”
“该不会是你‘带坏’我们余菲了吧?”
余菲是水哥的心头宝,爱徒,政治年级单科榜没下过前三,高二有一次全市的法律竞赛还拿了个人一等奖。什么“经济生活”、“政治生活”、“文化生活”以及最难的“生活与哲学” 全都倒背如流,做练习册的速度更是飞快,水哥觉得余菲一个人也能出一本辅导书了。名字就叫“余菲学霸笔记”。
张水最爱听别人问“谁教余菲政治啊”,这时候他就会假装没听见,然后等着别人说“张水啊”,这时心头就会溢满骄傲之情。同事们论起那些厉害的学生时,每次水哥提到“余菲”都春风得意,惹得别人一阵艳羡。好像余菲不是他的学生,是她的女儿一样。
余菲刚想辩解,林博衍就抢在她前面开口:“是啊,我可老后悔了,再也不敢了。”
张水一脸意犹未尽、若有所思的表情,眼神在他们两之间游走,然后抬腕看了看表,“还有不到十分钟就下课了,你们坚持坚持哈。”
林博衍伸了个懒腰,然后又跟她搭话:“菲菲,你站过来点,这儿日头好。”
“不要。”余菲拒绝,并且脚步默默往左边移了一点点,用肢体语言表示抗议。
“科学研究表明,早上九点左右晒太阳最好,这时紫外线弱,阳光温和,可以补钙和维生素D。”
“那你多补点。”
“哎,菲菲!”
“小声点,”余菲低声说,指了指课室。
林博衍眉开眼笑的。
下一秒,一阵力道将余菲的衣袖往右拉扯,力量不大,不会使她踉跄。余菲预料不及,为了避免发出声响,她只好循着那道力。
忽然,一阵明媚的阳光打在她的头顶,她整个人沐浴在阳光底下,身体感受到由内而外的温暖。
“林博衍,你——”
“嘘——”他低下头,看向余菲。笑得狡黠机灵,食指轻轻放在唇边,然后指了指课室。
透过镜片,她看到那双清亮的眸子,观之可亲,却神采飞扬。
他们俩就这样一直无言地站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
就在余菲前脚刚踏进课室时,地理科代刘芳迎面而来:“韩老师叫你去一趟办公室呢。”
*
第二节课的跑操暂停,有整整半个多小时的课间时间。林博衍觉得口干舌燥,一下课后就跑去二楼找上狐朋狗友王阳跑去小卖部去了。
这会儿他刚刚踏上五楼呢,就见李薇急忙忙地跑过来和他说:“不好了,余菲被老妖婆抓去办公室了。”
办公室的冷气开得很足,余菲只穿了一件短袖,冷风拂过她的手臂,冷得上面起了鸡皮疙瘩。
韩林坐在座位上,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泡了一壶茶,盯着余菲的眼睛看了好久,才缓缓道:“余菲,我记得你其他科目都不错?”
“嗯。”余菲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从喉咙里闷闷地发出一个音节。
“那为什么地理就……不太理想呢?”韩林说,“你觉得对地理成绩满意吗?”
最近的单元测是自然地理的第四章,余菲只考了61分,比及格只多一分。
她轻轻摇摇头。
韩林想起刚刚课上她在看课外杂志,还是与地理无关的!哪怕是《国家人文地理》也好啊!
韩林试探地说:“是不是……对地理没有对其他科目那么感兴趣?”
韩林已经说得很委婉了,但余菲还是从中听出了“其他科目都那么好,唯独我教的这门地理不怎么样”的怨念。为了防止韩林想多,她连忙道:“不是的,老师,是因为自然地理太难了。”
这时,没有人注意到,虚掩着的办公室大门被推开一条缝,然后那缝隙越来越大。
林博衍抱着一本历史导与练,“滑”到历史老师吴平的位置旁。
余菲背对着,没有看见他。吴平的座位就在韩林的旁边,中间隔了一条不窄不宽的过道。此时林博衍和余菲互相背对着,林博衍弯下腰,对吴平挤出一抹“纯真”的笑容:“老师,我这道题有点不懂——”
吴平本来批改着试卷,乍一看见稀客林博衍,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高兴得眉开眼笑。这多年不踏足办公室,下课后缠着老师问问题的队伍里永远不见林博衍,即使有,也只是偶尔出现在数学和地理那里。所以吴老师很高兴,她误以为林博衍突然好学了,对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你看,我们分析问题,要从多个方面着手,比如工业革命有政治前提——资本主义制度的确立和发展,还有资本条件,比如殖民贸易和掠夺,还有原料条件啊,劳动力啊,技术啊,这些都是工业革命发生的背景,也可以说是原因。”吴平指着导学练上的某一处,苦口婆心地讲着。
吴平似乎是想要倾囊以授,她认为这个学生那么聪明,又难得那么主动,那么好学,一定要好好浇灌这粒种子,她已经预想到历史单科排名榜上挂着大大的“林博衍”的名字了。
林博衍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好似非常认真的样子,实际上魂早就已经飘到余菲那边了。他竖起耳朵想要听听韩林对余菲讲些什么,因为刚刚余菲才被处罚完,他蛮怕韩林会为难她。可惜吴平并不作美,十分认真负责地滔滔不绝地向他讲述着知识点。
他往往快要听到韩林说的话了,吴平又开始说话,打断了他的倾听,让他不能全神贯注。他他他,他从头到尾就没完整地听完韩林说的一句话!
吴平怎么这么能说!他以前竟没有发现!
趁着吴平嗓子干了喝口水的功夫,他终于听到韩林说:“越难就越要下工夫,就越不能害怕。功夫不怕有心人,只要你有心去学,肯努力,老师相信你一定会进步。”
他全神贯注想听菲菲是怎么回答的。
没想到韩林喝完了水,忽然道:“我看你基础知识不错,就是不会灵活运用,你把导学练的基础知识再看一遍,然后题目——你同桌余菲历史不是挺好的么?可以请教她一下。”
林博衍气得快要拍桌子了,却只能点头道:“好的,谢谢老师。”
他下意识地往门外看了一眼,发现余菲正推门而出!
趁韩林还没说话,他连忙笑道:“谢谢老师,真是听老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知道了,我回去再研究一下这道题目。快上课了,打扰老师这么久,我就先回去了。”
门外,走廊上。
余菲的肩膀忽然被拍了拍。
“菲菲,翰林院没为难你吧?”
她摇头:“没,韩老师还挺好的。”
她看了看身后,疑惑地道:“你也是从办公室出来的?”
“嗯,我去问老师道题。”
“怎么样,有收获吗?”
“嗯,挺大收获的。”
鬼知道他到底听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