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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孽生 ...

  •   自从凤翎王遇刺,温天赐伏诛,京中戒备森严,各处严查逆党,京城四门更是严格盘查,禁止闲杂人等出入,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新任禁军统领张钰每日亲自带队在京城各大街上来往巡逻,丝毫不敢懈怠。而前任禁军统领陈冲这些日子却不知去向。
      这一日清晨,太平门前一支悲悲切切的送葬队伍被守城官兵拦了下来。
      “干什么的?”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迎上来,打恭道:“官爷,我们是上元大街周记绸缎庄的,小老儿周福,是周记的掌柜,我们少东家前几天亡故了,今天要送到城郊祖坟埋葬,请各位官爷行个方便,活人死人都感念各位爷的恩德。”
      一个城门官走了过来,斜着眼看了看他,说道:“前几天夜里有影门逆贼闯入皇宫行刺凤聆王殿下,图谋不轨,上头有令严查出入的各色人等,不是官爷们不行方便,上命所差,爷们可不敢违抗。”
      那老者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悄悄塞到城门官手里,低声道:“官爷,行个方便吧,我家老爷夫人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度卧床不起,只能命小老儿来为公子送葬,这事小老儿若办不好,对不起死的也对不起活的。人死为大,官爷,您就行个方便,这也是积阴德的事。”
      “人是怎么死的啊?”
      “回官爷的话,痨病,拖了四五年还是没拖过去,年纪轻轻的长得又好,就这么走了,可惜了,老爷夫人都快疼死了,唉,这也都是命!”老者说着抹了抹眼泪。
      城门官掂了掂银子,揣到了怀里,绕到棺材旁边,敲了敲厚重的棺材板:“挺厚实啊,到底是开绸缎庄的,就是有钱。把棺材打开,让官爷查一查,没有问题自然放你们过去。”
      老者走过去连连打恭道:“这青天白日的哪能随便开棺,这是让亡者不得安生,太不吉利了,官爷,您就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吧。”说完又塞了锭银子。
      那城门官接了银子,依然坚持要开棺查看,老者无法,只得命人取来一块黑布遮在棺材上,说是怕冲了三光令亡者不得往生。老者把棺材推开了半尺来宽,请城门官前来验看。
      那城门官捂着鼻子,忍着一股恶臭,扒着棺材板往里看了一眼,确是一个年青人,瘦得皮包骨头,双颊都已塌了下去,隐约还能看出生前五官长得极好,脸上和裸露的皮肤上遍布尸瘢,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腐烂。他马上退开几步,挥了挥手,让把棺材盖上,对守城的一队官兵说:“查过了,确实是死人,放他们出去,真晦气,赶快抬走,臭死了。”
      老者千恩万谢,命人抬着棺材出了城门,哭嚎着往郊外去了。
      傍晚时,张钰带禁军巡查至太平门,守城官兵上来见礼。
      “今天此门有什么人出入?”张钰于马上俯首问道。
      “回统领,今早只有一支送葬队出城,并无其他人出入。”城门官回道。
      “哦,几时出城,几时回来?”张钰问道。
      “卯时出城,尚未回来。”
      “现在已是酉时,还没回来?”张钰沉吟了一下,“是谁家出殡?”
      “回统领,是上元大街周记绸缎庄的少东家没了,由他家掌柜送葬,属下已经详细查过,并无异常这才放他们出城。”城门官这时也隐隐感到事情不妙,战战兢兢答道。
      “并无异常?一个绸缎庄的少东家死了,只有掌柜送葬,这还不够反常吗?卯时出城,酉时未归,你觉得他们还会回来吗?”张钰冷冷的看着守城官,问道。
      “这……属下失查,请统领责罚!”城门官此时已然跪倒在地,直冒冷汗。
      “来人,拖下去,重责五十军棍。”张钰喝道。
      “是!”有军士上前将那人拖去行刑。
      “刘兴,速带一队人马去城外探查。”张钰冲一个副将说道。
      “是!”刘兴带一队骑兵疾驰出城。
      不多会,刘兴带人回来,报道:“回统领,在城外二里处的一片小树林里发现一口棺材和丧仪等物,棺材里面只有几套丧服,并无尸体。”
      张钰点点头,神色严肃却并没多说什么,又训戒了守城士兵几句,带队匆匆回了衙属,自己入宫去了。
      京郊影门秘密联络点,温天赐灵堂前,陈冲浑身鲜血淋漓跪在一个老者面前瑟瑟发抖。那人六十多岁年纪,面容清矍,两眼发着鹰隼一样的精光,他手里握着一条被鲜血浸湿的软鞭,冷冷地盯着陈冲缓缓说道:“陈冲,本座当年一手把你提拔上护法的位子,让你留在京城,留在段山河身边。本座把主公交给你,让你好好保护他,现在你却让他尸骨无存,你是怎么保护他的,是不是做官做上瘾了,荣华富贵享受惯了,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嗯?”他的声音并不高,但那阴冷的杀意让陈冲不寒而栗。
      陈冲汗如雨下,哆嗦着回答道:“属下该死,求左使饶命。”
      “饶命?本座饶了你的命,谁来饶主公的命?!你倒是说说看本座该怎么饶你?”说着狠狠一鞭甩在他背上。
      陈冲咬了咬牙,硬挺着没敢叫出声,顿了一下才回禀道:“回禀左使,那天主公入宫刺杀李宁并未通知属下,当夜属下并不当值,看到宗主信号才知道主公入宫了,急忙入宫接应,可是却被羽林军拦下,说是段山河有令羽林军接手宫中防务,禁军不当值者不得进入内宫。属下只能另想办法混入正德宫,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主公已经被段山河杀了,李宁让羽林军架火焚尸,事已至此,属下怕暴露身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找机会来向左使回禀。如今京城各门关闭,属下好不容易才混出京来向左使告知真相。是属下无能,没有保护好主公,让他身死人手,尸骨无存。属下万万没想到魅宗竟会出手杀他,属下保护不力百死莫赎,求左使开恩,饶过属下一命。”
      “段山河,你个狗日的王八蛋!主公为了你连天下都不要了,他连心都掏给你了,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出手杀他,我影门不杀你誓不甘休!”
      云东来恨声骂着,怨毒的眼光看向陈冲,带着嗜血的凶残:“饶你一命,主公死了,凭什么你还活着!”
      他凝聚十成功力,一掌拍上陈冲的天灵盖,“咔喳”一声脆响,陈冲扑倒在地,口鼻中涌出血来,抽搐了几下便没动静了。
      云东来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跨过他的尸体,踉跄着扑到灵堂前,泪如雨下。
      此时他不再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影门左使,而是一个痛失爱子的老人,他双手哆嗦着抚摸着温天赐的牌位,喃喃道:“小天,是东叔的错,东叔没照顾好你,东叔就不该让你留在段山河身边,是东叔害了你啊!”
      二十一年前,由于被捕的死士出卖,他们的秘密据点遭到萧军围剿,云东来和一批死士护着温天赐逃走,萧军人太多,他们寡不敌众,云东来又被一群萧兵缠住,他只能一边拖住他们一边命几个属下护着温天赐先逃。等到他好不容易摆脱了萧军的围捕,却找不到温天赐的行踪。云东来连夜带了一群死士进山去找,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在密林的山坡下发现几个被杀的萧兵。他一看到那些或半裸或□□的萧兵尸体,掉在地上的黄金面具和被撕碎的温天赐的衣服,当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啊!”云东来仰天长哮一声,叫声凄厉地如同受伤的野兽。他抽出刀来发疯似地剁着那些萧兵的尸体,把他们剁成了几段犹不解恨,他瞪着血红的眼,挥舞着刀咆哮着劈砍着身边的树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小天……啊……”
      温天赐刚出生没几天温澜就把他交给了云东来秘密抚养,温澜事败伏诛云东来带着襁褓中的温天赐逃亡江湖,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二人名为主仆情同父子,如今少主出了这种事又生死未卜云东来吃人的心都有。
      少主去哪儿了?云东来冷静下来,周围没发现他的尸体,他应该没死,而是逃走了。可是他又是怎么逃出魔掌的呢?
      云东来仔细检查了一下那些士兵的尸体,除了一人死于箭下,其它人都是一剑毙命,这不是少主的剑法。此人功夫不弱,难道是这人救走了少主。他应该不是官府中人,否则不会杀了这些士兵,可能是哪个见义勇为的江湖侠士。
      云东来立刻吩咐属下去附近的江湖门派暗中打探,寻找少主下落。可是找了三个月,大大小小的江湖门派都找遍了,甚至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夜夜放出影门的烟火信号,温天赐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云东来快要绝望了,终于在半年之后,暗使来报在京城城北的一家院墙上发现了少主留下的暗记,据查那院子是镇国府段家的产业。
      镇国府段家,那是皇亲国戚,是影门最大的敌人之一,少主怎么会在那里?会不会是段家的阴谋?当天夜里云东来带了一批死士秘密潜入京城,找到那个院子,他让属下留在外面接应,以防不测,自己偷偷潜了进去。院子里的防卫并不严密,就像个普通的大户人家,门房里只有一个守夜的仆人,靠着墙打着磕睡。云东来一间屋一间屋小心翼翼地查看着,这家只有几个家奴仆女,都已睡下了,并没发现温天赐。云东来看到院子最里面有几间正房,料想是主人的房间,里面还亮着灯,他悄悄地潜了过去,贴着墙根溜到北窗下面,仔细听了听动静。隐隐听到屋里传出一阵低低的啜泣声,他凝神细听,心头大震,是少主!
      然后一个少年的声音传了出来:“玉儿别怕,是做梦,我在这儿,没人会伤害你,乖,不怕了……”
      “无忧,救我,我怕……”温天赐颤抖的声音传了出来。
      无忧?段无忧!段山河!云东来大吃一惊,他知道那是段家的二世子。
      “我在,别怕,我在呢,玉儿乖,不怕了,不怕了……”少年低声安慰。
      温天赐呜咽了一会儿,模模糊糊地听不清段山河又说了些什么,屋里渐渐安静下来,云东来又惊又喜,少主还活着,活得好好的,没被囚禁没被虐待。可是他怎么会和段山河在一起,难道那天救了少主的人是段山河?
      云东来潜伏了半夜,听到屋里没有动静了才掏出影门特制的迷香,舔破窗纸把药管伸了进去,还没等他把药吹进去,就觉一阵劲风迎面扑来,一把剑捅穿了窗户贴着他的鬓脚刺了过去,紧接着段山河一脚踹碎了窗户扑了出来,挥剑向他刺来。
      云东来接了十几招,见并无其他人来接应段山河,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无法取胜,为了尽快救走温天赐,他打了个呼哨,招唤门外的死士进来接应。哨声未落就听屋里的温天赐尖叫哭喊起来,云东来听出他隐在哭叫中的暗号,让他马上撤退。云东来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救人机会,又不敢违抗少主的命令,正犹豫间温天赐的暗号更急促严厉,云东来无奈之下只好虚晃一招,乘机撤退。听到温天赐哭得惨厉,段山河也顾不上追他了,转身进了屋。
      自从那天被段山河发现,别院的守卫严密起来,云东来没有机会再进去,只能让死士潜伏在附近等待时机。几天后,云东来在别院的墙上看到了温天赐命令他们撤退蛰伏的暗号。
      三年后,温天赐回了趟总坛,他对云东来说:“东叔,我要报仇,我要杀光萧军,杀光李家人,我要灭了萧国,我要无忧做皇帝。东叔,你会帮我吗?”
      云东来抚着他头发,叹道:“小天,大萧与我大梁是灭国之仇,你要报仇,要灭了萧国东叔求之不得。可是段家与温家也是不共戴天的世仇,你和他不会有好结果的。小天,我在先主面前发过誓一定要辅佐你光复大梁,你怎么可以把这天下让给姓段的。”
      “东叔,我的命都是他的,除了这条命,我没有什么可以还他,我想把这天下给他,只有这样才能报得了他的恩情,东叔,我喜欢他。”
      云东来长叹一声:“小天,你是我的主公,只要你想要的,东叔都会给你,不管你想干什么东叔都会帮你。只是东叔怕终有一天你会为他伤了自己,小天,你离开他吧,别再回去了。”
      “东叔,离了他我活不下去,一天都活不下去……”
      “东叔,我爱他,我想把天下都捧给他,可到了最后他却连江山都不要了,只想要那个女人。”七年后,温天赐伏在云东来的膝头流着泪。
      云东来抱着灵牌,好像抱着当年那个襁褓中的婴儿:“小天,你掏心掏肺地对他,如今就落到这个地步,早知今日当年东叔就应该坚持带你离开。东叔错了,大错特错!东叔对不起你,对不起先主,小天啊,如今东叔连看你一眼都做不到,小天!!”
      他凄厉地哭喊着,目眦尽裂。
      “李宁,段山河,你们这对狗男女害死了我的小天,我不把你们碎尸万段誓不为人!”云东来咬牙切齿地骂道。
      “来人!”云东来喝道。
      “左使有何吩咐?”
      “传令四大堂主,命十二分坛人马秘密入京,我要踏平皇宫,血洗英王府。”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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