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第三十五章 缘起 ...
-
茂密的丛林中十四岁的段山河正在找寻出路,他独自上山打猎,追一只香獐子追进了密林里,獐子不见了,他却迷了路,林子越来越密,山路越来越狭窄,连马都难以通过,段山河看看西斜的太阳只能找路返回。
走了没多远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自幼的军旅生活让他有着极其敏锐的警觉性。他下了马,搭弓上箭,一边凝神戒备,一边小心的循着血腥味找了过去。没走几步就看到林中横七竖八地倒着十几具尸体,他心中一惊,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查看。这些人看起来死了没多久,尸体上流出的血液还没完全凝固,看衣着有士兵有平民,段山河正心中疑惑,忽然听到隐隐地哭叫声,断断续续地像是有人在呼救。
他抽出佩剑,顺着声音往密林深处找去,到了一个山坡前声音却消失了。段山河正纳闷,就听到山坡后面有几个人在说话,他停下来凝神细听,只听一个男人急声道:“头儿,不对啊,你看这小子怎么口吐血沫,全身抽筋啊,别玩了别玩了,别弄死了,到时侯领不到赏。”
“妈的,瞎嚷嚷什么,死了就死了,反正抓回去也是千刀万剐,这样死了也是他的造化。就算死了把头割下来拿回去照样领赏。唉,你他妈快点,趁着还没咽气儿老子再快活快活。”男人催促着,声音满是不耐。
“可不,这样死法总比凌迟强,咱们兄弟也算是积了德了,你小子下了阴曹地府可要记着咱哥儿几个的恩典。”然后响起几个男人邪恶的哄笑。
段山河听得火冒三丈,他蹑手蹑脚地爬上山坡往下一看,只见七八个衣不蔽体的士兵正围在一起污言秽语的调笑着,中间一个士兵正压着一个人施暴。段山河看不到下面那人的样子,只看到两条被迫分开的雪白细长的腿,上面遍布伤痕。
段山河肺都要气炸了,拉满弓弦一箭射了出去,正中施暴者的后心。其它几人立刻跳起来,抓起兵刃喝问:“什么人?”
段山河拔剑冲了下去,一剑刺死了一个冲上来的士兵,怒吼一声:“畜生,你们竟然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
“少……少将军!”一个小头目模样的士兵迟疑地叫了一声。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另外几个士兵也惊慌失措地跪了下来。
段家兄弟将门虎子,文武双全,十三岁时就在军中挂职,是文昌帝李霆精心培养的未来统帅,经常和军中将领一起操练士兵,检校军队,军中很多人都认识他们。
那小头目虽分不清他是哪一个,但他知道镇国府的两位世子是皇帝的亲外甥,镇国公西征时护驾身亡,皇帝对这两个外甥视如己出,一直像皇子一样养在宫里,将来都是要封王袭爵的,无论哪一个都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人物。即便是现在以他在军中的官职和地位要他们几个的小命就像捻死几只蚂蚁一样简单。如今他们犯了军纪正好撞到他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想到这那小头目不禁浑身哆嗦起来。
段山河义愤填膺,怒斥道:“你们这些禽兽!我大萧军纪严明,严禁奸淫掳掠,触犯便是死罪,你们居然还敢干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坏我军纪国法,今天我饶不了你们。”
那小头目连连叩头道:“少将军饶命,这人是恶贯满盈的‘影门’少主温天赐,是十恶不赦的逆贼温澜和先帝废妃张氏所生的野种,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并不是女子,更不是我大萧的良家子弟,兄弟们只是一时胡涂,求将军饶我们一命。”
段山河怒喝一声:“住口,就算他恶贯满盈、十恶不赦,哪怕论罪当剐自有国法处治,也轮不到你们这些畜生私下泄欲。你们这帮无耻之徒犯了死罪还要巧言强辩,还不跟我回去领罪!”
那些士兵对看了一眼,他们很清楚回去之后必死无疑,那小头目豁出去了,一把抓起刀站了起来,冷笑一声说:“我等奉命缉捕叛贼,少将军无故阻拦横加干涉,怎么,你们镇国府是想包庇温贼逆党,谋反作乱吗?”
段山河气得浑身乱颤,骂道:“该死的畜生,你们干出这种禽兽之事,触犯军纪国法,不但不知悔改,还要血口喷人,污陷我镇国公府。你们这帮败类简直丧尽天良罪不容恕,留着也是祸国殃民,今天我就把你们就地处决,以正纲纪。”
那几个士兵心一横,反正都是死,最多拼个鱼死网破,使了个眼色,纷纷提刀向段山河扑了过去。
段家兄弟自幼得叔祖玄灵子悉心指导,武艺高强,放在江湖上足可跻身一流高手,对付这几个兵痞简直就如切瓜砍菜一样,几下就收拾了。
杀了他们,段山河这才顾得上那个传说中的温贼野种,一脚踹开倒毙在他身上的尸体,想把他拉起来,可看到眼中的情景却让他惊呆了:那只是个十分瘦弱男孩,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一点,大概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他此刻双眼翻白,口吐血沫,全身都在痉挛着,雪白纤瘦的身子上除了几处刀剑伤还遍布着各种细密的齿印抓痕,下半身更是一片狼藉,惨不忍睹。段山河只觉得心猛然一揪,一种无名的刺痛让他全身微微发颤。他狠狠地踹了一脚身边一个士兵的尸体,骂道:“畜生,连个孩子都不放过,真是死有余辜!”
段山河曾在军中见过癫痫发作的人,知道怎么急救,他抱起那孩子,轻拍着他的后背让他吐出卡在喉咙里的痰液,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见他的气息慢慢地顺了,段山河捡起地上几片衣服碎布擦干净他身上的秽物,掏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简单地帮他处理了伤口,解下自己的斗蓬包住他,把他冰凉的身子紧紧搂在怀里。
段山河端详着他的脸,虽然因痉挛面孔轻微地扭曲着,但那雪白细腻的肌肤,两道清秀的长眉,鸦羽般黑密的睫毛,微微上挑的眼角,英挺的鼻梁,小巧的鼻翼和花瓣一样美好的唇型,无不显示着这是一个面容绝美的男孩。
段山河看着这张秀美的脸,轻轻抚摸着他冰冷的额头,想起他的遭遇,又是惋惜又是心痛。一想到他的身世段山河犯难了,怎么办?他可是影门贼首,温氏余孽,要把他交给朝廷吗?那他必死无疑!把他扔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他此刻伤病交加一个人留在深山老林里也活不成啊!段山河也只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种重大的抉择,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段山河呆愣愣地看着怀里的男孩,他还没苏醒过来,浓密的长睫轻轻抖动着,额角白得透明的肌肤下能隐约看到淡青色的血管,瘦小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脆弱得让人心悸,好像稍微用点劲儿就会把他弄碎了。
段山河年幼失怙,虽然舅舅李霆对他们兄妹照顾的无微不至,但在他幼小的心中对父爱母爱有着本能的渴望,而这种永远无法满足的渴望本能的转化为对弱小的保护欲。
段山河看着昏迷的温天赐,想起他的身世,同样的幼年失怙,无父无母,这让他突然产生同病相怜的感觉,瞬间生出一种无以名状的疼惜。抱着这个伤痕累累的瘦弱男孩,就像掌心里捧着一只小小的折翼的雏鸟,让他的心莫名的柔软起来,生出一种强烈的老母鸡护雏般的保护欲。
在他眼里,不管温天赐的父母多么罪大恶极,他也只是个遭遇悲惨的孩子而已。他遇到了,救了他,就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他送死。他要把他带走,他要保护他,疼爱他,要让他好好活下去。
天色快黑了,段山河抱起他往林外走去,他那么瘦小,轻得像个幼儿,段山河抱着他的双臂不由紧了紧。而此时,温天赐终于醒了过来,他本能地挣扎、尖叫起来,哭喊着呼救,拼命想挣脱他的怀抱。段山河停下来,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着:“别怕,坏人都死了,我把他们都杀了,结束了,没人敢欺负你了,乖孩子,别怕,我带你回家,别怕……”
在他温柔地安抚下温天赐渐渐平静下来,睁开眼看了看他,往他怀里缩了缩,昏睡过去。
“玉儿,玉儿,玉儿……”昏迷中段山河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
迷迷糊糊中段山河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的山石河流全都燃着熊熊烈火,空中弥漫着黑色的浓烟,他模模糊糊听到温天赐在喊:“无忧……无忧……救我……救救我……”
“玉儿,玉儿,你在哪儿?在哪儿?我来了,别怕,我来了!”
“我在这儿,无忧,救我……”
段山河抬头看去,浓烟滚滚中温天赐站在一条黑白分明的路中间,嘴角流着血,身子向后飘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拖了过去,身后的烈火化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眼看着就要把他吸了进去。
他哀怨地看着他,冲他伸出手,痛苦地哭喊着:“……无忧,救我……我好怕……救救我……”
段山河扑过去,想要抱住他,可手刚触到他他全身马上着了火,段山河想把他拉到怀里,可是他却化成了一团烈焰,然后像烟雾一样散开了,消失了,一点灰尘都没留下。
“玉儿!”段山河大叫一声从梦中醒了过来。
“王爷,你可算是醒了,你都昏迷五六天了,把奴才们都吓死了。”一直守在床边的段青见他醒了,哭着说道。
“玉儿呢,玉儿怎么样了?我怎么会在家里?”
“玉公子?那天走了就没回来,可能是回别院了吧。王爷,几天前的夜里您入宫护驾被影门贼首温天赐重伤,凤聆王殿下亲自把您送回来的,王爷,您是不是病胡涂了?”段青伸手试了试他的体温。
“玉儿,我要去找玉儿!”段山河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他一动胸口的伤裂开了,血水渗了出来。
“哎哟,我的王爷啊,您可别乱动了,太医才刚给您换了药,您这伤口还没愈合呢。”段青把他按了下去,一边劝着一边喊人叫太医过来重新包扎伤口,“王爷,您就躺着吧,小的这就派人去别院找玉公子,您就别再乱动了,你看这伤口又出血了,等会儿玉公子来了,看到您这个样子还不得心疼死啊。”
段山河闭了闭眼,心狠狠地绞痛着,玉儿死了,被自己亲手杀死了,连尸骨都没留下,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啊!”段山河肝肠寸断,狂吼了一声,推开段青挣扎着下了床。
“王爷,您要去哪儿?”段青扶住他,他蓦得睁大双眼,惊恐地盯着段山河,“王……王爷,您……您的头发……”
段青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只是一转眼的功夫段山河头发已然变得灰白。
段山河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挣开他的搀扶,向门口走去,刚走了两步就觉得天旋地转,连着喷出几口血一头栽倒在地上。
“王爷……”
段青心惊胆颤地抱起他,把他移到床上,伏在他耳边拼命喊他他也醒不过来,段青一面叫人传御医,一边派人去别院找玉公子。
御医来了,重新处理了伤口,虽然血止住了,可段山河却没醒过来,御医无法只好开了安神补血的方子告辞而去。
派去别院的人回来禀报说不但没找到玉公子而且别院的人都走光了。段青暗暗叫苦,看着昏迷的段山河不知如何是好。
“玉儿……”昏迷中段山河又叫了一声。
“王爷,你醒醒……玉公子,我的祖宗啊,你这是去哪儿了?这可怎么办?”段青搓着手,在病床前来来回回乱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