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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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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山河出了正德殿,找太医简单处理了一下额头的伤,刚出宫正遇到准备进宫的户部尚书朱恒和礼部尚书徐尉,二人因江南疫情的事正要叩禀皇上和凤聆王,段山河听了他们的来意阻止道:“殿下虽说凤体恢复了些,但久病初愈御医说了不可过于操劳,刚已服药休息了。皇上因殿下病危时曾发下弘愿,只要殿下病愈就去安国寺吃斋礼佛三个月,昨夜已去安国寺还愿了,命所有人不得打扰他清修,以免坏了他礼佛的诚心。江南疫情的事已奏报了殿下,本王也已拟了章程,二位大人先拿去和众位大人传阅一下,想一想还有没有更好的对策,明日早朝再和众位大人好好商议。今天本王还有些军务需要处理,就不奉陪了,二位大人也请回吧。”
朱恒和徐尉听他如此说便客套了两句告辞离去。
段山河又去兵部处理了几件急务,忙完回到王府已经是二更时分了。进了寝室看到温天赐已经侧身躺在床上睡着了,可能是睡得不安稳锦被滑到了腰下,露出衣衫单薄的上半身。段山河看了一眼旁边坐着打瞌睡的婢女,走过去踢了她一脚,婢女骤然受惊刚想开口叫,段山河狠狠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喝道:“滚出去,自己到刑房领罚。”
婢女惊慌失措地跪下磕了个头,胆战心惊地退了出去。
段山河给他盖好被子,坐在床沿上,轻轻抚了抚温天赐的脸,握住他冰凉的手放在手心里暖着,这么多天了他还是不许他靠近,他也只能每夜等到他睡着的时候悄悄地来看看他。
段山河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亲了亲他的侧脸,他的手冰凉,怎么都暖不热。他吹熄了灯,脱了靴子上床,从背后抱着他,他的身子那么单薄,突兀的肩胛骨硌着他的胸口,让他心里发痛。他抱紧他瘦弱冰冷的身子,轻吻着他的耳垂,低声道:“玉儿,我只有你了,从今以后我只守着你,你才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
温天赐被惊动了,嘴里轻声嘟囔几句,像是畏寒的猫儿感觉到他的温度,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段山河觉得那一刻他的心都要化了,他静静地抱着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醒了他这片刻的亲密就会立刻打破。
可是怀里的温天赐却动了,呢喃了一声:“无忧。”
段山河心里一酸,抱紧他,轻声在他耳边回答:“我在,宝贝儿……”
温天赐的身体猛得颤了一下,像是完全醒过来了,他惊悚地大叫挣扎起来,想要挣脱他的怀抱,段山河扳过他的身子,紧紧箍着他,在他耳边哽咽道:“玉儿,我是无忧,是你的无忧,宝贝儿,别怕我,别怕我……”
他摸索着去亲他的嘴,堵住他的哭喊。温天赐先是哭叫反抗,狠狠地咬他的嘴唇和舌头,段山河任他咬着,即便是满口血腥仍然温柔地安抚着他。温天赐渐渐平静下来,咬着他的嘴唇不动了。
很久,久得段山河都以为他睡着了,温天赐终于发出一声低低的啜泣,松开了紧咬着他的牙关。
段山河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玉儿,你终于醒过来了,终于认出我了。
他温柔地吻他,温热的唇舌舔着他的唇瓣,启开他的唇缝,寻觅着他丁香般香滑软嫩的舌头,把它卷起来,勾到自己嘴里,轻轻地吮吸着,他的手轻抚着他的背,是安抚更是怜爱。
段山河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轻吻着他,不敢太用力,生怕弄疼了他,生怕他的排斥和抵触会毫不留情地粉碎这失而复得的喜悦。
许是觉得窒息,温天赐避开他的唇舌,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喘息了一会儿,渐渐睡着了。
“原谅我,玉儿,我的玉儿!”段山河的下巴抵着他的头顶,轻拍着他的背安心地闭上眼。
这么长时间的痛苦和焦虑,终于得到了释放,段山河心神一松,不知不觉睡着了。温天赐在他怀里睁开眼,漆黑的夜色中他的眸子冷若寒星……
“玉儿。”清晨醒来时段山河眼还没睁开,低低唤了一声,感觉到怀里空了,他一激灵,翻身坐了起来,床上没人,屋里也没有,人呢,一大清早去哪儿了?
他起来穿了衣服,四处找了找,没有,到处都没有,他这才着急起来,叫了昨夜所有当值的家奴护卫来,问道:“玉公子呢,谁见到玉公子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说没看见。
“一群废物!”段山河恨恨地骂了一句,“赶快去备马。”
段山河一路飞马奔向别院,院门半敞着,他纵马冲进去,站在院子里喊了几声,没有人,就像那天他气急败坏地来找温天赐算账时一样,没人出来,没人回应,整个空旷的院子里只有他一人焦急的回声。
他不在,他没回来。他走了,这次他是真的走了,他不原谅我,他不要我了。段山河头都要炸了,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念头。
不,我不会让你离开,再也不会让你离开,玉儿,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
段山河掉转马头,一路纵马出了京城,找到离京城最近的影门秘密分舵。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好像是知道他会找来,分舵的人撤得很仓促,家俱器物都在,什么都没带走,厨房里还备着今天晨炊要用的柴米。
整整一个下午,他纵马在山路上狂奔,在密林中寻找,想要追上他们,找到他们,可是除了被惊起的鸟鹊,一个人影都没有。
“玉儿!”段山河仰天长啸,为什么,为什么当我想要不顾一切抓紧你的时候你却要离开我。他闭上眼,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像是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玉儿,你会去哪里?天下这么大我要到哪儿去找你?暮色四合,段山河松了马缰任由它随意遛跶,老马识途,驮着他往京城方向慢慢走去。
“对了,京城,陈冲!我怎么忘了陈冲,他是影门护法,肯定会知道玉儿的下落。”段山河心头一喜,一拉缰绳纵马飞奔回京。
回到京城已经快三更了,城门早关了,他取出令牌叫开城门,径直往统领府奔去,刚跑了一半就见皇宫的方向升起一道幽蓝的烟火,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三道烟火在空中形成一个鬼脸的形状:影门烟火,宗主信号!
“坏了!”段山河暗叫一声,他马上明白过来,温天赐没出城,分坛的人不是撤走了,而是秘密潜入了宫城,他们进宫的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聆儿!”
他拨转马头向皇宫疾驰而去。进了宫直奔正德殿,一路令沿途值班的禁军速去护驾。一进正德宫就看见地上倒着的横七竖八的尸体,打斗喝骂声也传了出来。
段山河拔剑冲了进去,一路砍杀了十几个企图阻拦他的影门死士,正德殿中羽林军和穿着夜行衣的影门杀手缠斗在一起,李宁正挥剑与一个戴着黄金鬼面的黑衣人斗得正酣。玉儿!段山河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扑过去,架开他刺向李宁的剑,紧挥了几剑把他逼退,使了个眼色让他撤退。温天赐一见他来了杀心更炽,对他的示意根本视而不见,刺向他的剑毫不留情,招招夺命,完全是疯狂的打法。段山河怕伤了他,不敢出杀招,只能全力招架。
而此时身后李宁仗剑扑了过来,温天赐一剑刺向段山河的咽喉,招势凌厉,隐隐带着剑啸,段山河不敢怠慢,只能侧身闪过,避开他夺命的一招。见他闪开了,温天赐剑锋一转,拧了个身直攻李宁,李宁挥剑想搁开他的剑,没想到温天赐这一剑的力气大的惊人,两剑相撞发出一声刺耳的锐响,李宁只觉虎口一麻,长剑脱手而飞。温天赐剑花一拧一剑当胸刺到,李宁躲避不及,下意识的一顿,只觉身体被一股力量向后撞开,一道身影扑到了她面前,“噗”长剑刺入了段山河的右胸。
错愕地看着刺入段山河胸口的剑尖,温天赐下意识的手一松放开了长剑,当场呆住了,段天河看了他一眼,挺剑虚刺向他,想逼他走,身后反应过来的李宁在他背后用力一推,段山河整个身子连同执剑的右臂直直地冲了出去,一剑刺入了呆愣着的温天赐的左胸,而温天赐刺入他胸口的长剑剑柄撞到温天赐身上,力道反挫回来贯穿了段山河的胸膛。温天赐惨叫一声,捂着胸连连退了几步,长剑从他的胸口抽了出去,伤口的血狂喷出来,他哀怨地看着仗剑而立的段山河,满眼的悲凉与绝望。
“呛啷”一声长剑落地,两人同时倒了下去。奉命赶到的禁军此时已联合羽林军斩杀了所有影门杀手,侍立在李宁四周。
李宁扑到段山河身边抱起他,捂着他胸口的伤大哭:“无忧,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剑?你千万不能有事,你说过要娶我的,你说过要一辈子照顾我的,若你有个好歹让我怎么办?无忧……你怎么样了?来人啊,御医呢,快宣御医!”
温天赐倒在地上咳出几口血,艰难地抬起头看了看泪流满面的李宁和他怀里的段山河,口里的血再也止不住,头一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可他两只没有焦距的眼却不甘心的大睁着,似是盯着李宁怀里的段山河。
御医来了,要帮段山河处理伤口,段山河推开他,自己拔出贯穿了胸口的长剑,鲜血喷了出来,他捂住伤口拄着剑向温天赐走过去,刚走了两步便力气不支摔倒在地上。他向温天赐艰难地爬了过去,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玉儿,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我来陪你。
“无忧,我知道你恨这个逆贼,想亲手结果他,他已经死了,你亲手杀了他。我们缉捕多年无果,他们今天自己送上门来,苍天有眼终于让我们可以手刃仇人,无忧,我们报了仇了,你别乱动了,当心伤口,御医,御医都死了吗,还不快点给王爷止血疗伤。”李宁抱住他,抹了抹眼泪,看看倒伏在地上的温天赐,嘴角隐现不可觉察地笑意:段山河,我要你亲眼看着他在你面前挫骨扬灰你却无能为力,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切肤之痛、锥心泣血,什么叫肝肠寸断,生不如死!
她对身边的羽林军厉声喝道:“羽林军听令,此人是影门贼首温天赐,是当年二王叛乱的罪魁祸首,是杀害烈亲王和孝仁皇后的凶手。这逃匿多年的朝廷钦犯,当年杀我夫我子,如今又入宫行刺孤王,重伤英王,温氏余孽贼心不死,又要图谋不轨,兴风作浪,就算他死了孤也不能饶过他。把他给我拖到正德殿外,架火焚尸,我要把他挫骨扬灰以祭亡夫爱子和孝仁先后在天之灵。”
不!半晕迷之间段山河想要阻止,可身体却动不了,他已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嘶哑的叫声。他拼命睁开眼,大口急剧地喘息着,眼睁睁地看着羽林军把温天赐架了起来,向门外拖去,地上拖出一道又宽又长的血迹。不!不要!玉儿!段山河感觉心肝被人挖去了一般,眼前发黑,金星乱冒。御医上前来,撕开他的衣服,为他处理伤口。
半个时辰后,羽林军副将来请示,柴已经架好了是否点火,李宁恨声道:“马上点火,我要这逆贼尸骨无存。”
段山河想去救他,奈何他动不了,也说不出话,只能死死地盯着宫门,李宁看到他这个样子,高声说道:“英王的兄妹侄儿皆死于此贼之手,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英王一定是想亲眼看到这仇人的下场,来人,把英王抬出去观刑。”
正德殿外的院子中间,一堆木柴高高耸起,温天赐被架在上面,黄金面具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着淡淡的光芒。李宁对拿着火把的羽林军副将挥挥手,说道:“点火!”
火把投向柴堆,哄得一下浇了油的木柴立刻燃起熊熊大火,肆虐的火舌马上袭卷了温天赐的身体,烈火很快吞噬了他的尸骨,人体的油脂让火焰燃得更烈,升腾的烈焰照亮了禁宫的夜空,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焦臭气味。
“无伤,辰儿,无愁,今天我终于给你们报仇了,你们在天有灵总算可以安息了。”看着熊熊的烈火李宁泪流满面地仰天大笑,恨声说道:“烧完之后挫骨扬灰,以泄孤和英王心头之恨!”
不!玉儿,我的玉儿!段山河从单架上滚下来,挣扎着想向火堆爬过去,玉儿,玉儿,我来陪你,别怕,我这就去陪你……
李宁一把抱住他,问道:“无忧,你想干什么?我知道你是想亲手把这贼子挫骨扬灰,但你身子有伤,别乱动了,交给孤就行了,孤一定让他连渣都不剩!”
不,不,别这样对他!放开我!玉儿,玉儿他很可怜,他小小年纪就受了那么多苦,他一个人会做噩梦,会害怕,我要陪着他,我不能扔下他孤零零一个人,让我去陪他,聆儿,求你让我去陪他!段山河抓着李宁的手,用哀求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悲鸣。他只觉得一股甜腥涌到嗓子眼,哇得喷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李宁看着已经昏迷的段山河,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喝道:“殿前司何在?”
“微臣在。”殿前司上前听命。
“传孤王旨:明日诏告天下,影门贼首温天赐狼子野心,潜入内宫妄图刺王杀驾,已被英王段山河就地正法,尸身焚毁,挫骨扬灰。令京兆尹关闭内城九门,严查京中奸细,缉捕漏网刺客。传文各地府衙全力剿灭影门余孽。”李宁顿了顿,又道:“传旨礼部:英王段山河力斩逆贼,舍身护驾,多次救孤王于危难,情深意笃,赤诚可表。特加封护国英王,赐邑三千户,尚凤聆王。大婚三月后举行,大赦天下,以示庆贺,影门逆党不在特赦之列。”
“微臣遵旨!”
李宁冷冷地盯着段山河,极力压抑住翻涌杀机,心中恨道:段山河,你就慢慢品尝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吧。今天先留你这畜生一条狗命,你这么好的饵不能白白浪费了,待孤王解决了影门余党定让你比温贼野种下场更惨。
当晚,李宁亲自把段山河送回王府,又让人快马加鞭急召京城北军都统段勇入宫,接任禁军统领一职。原禁军统领陈冲因缉捕刺客不力,致使影门三番四次入宫行刺被李宁以渎职论处,杖责五十,罢去官职,连他手下一众亲信也一并罢官免职。趁着段山河昏迷,三日之内李宁将京城驻军将领做了次大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