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二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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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眯着眼，看着李家村。
他仔细地回忆了一遍昨日，哦不，死前那一天的经历，自认没得罪过一人。顶多就是发现了成姑姥的丑恶嘴脸，还瞒着谁也没说，他碍着谁了，惹下什么深仇大恨，要把他乱刀砍死？
他不把这个人找出来，他就不姓天！
天赐扭身回了林子，想要找到商队的人，打听一些有关李家村的事，顺便找人壮声威。可惜找了半日，只找到商队继续向北走的痕迹，他们可能真如李老汉所说，跳过李家村，直奔赵家村了。
要不要先去赵家村同车大哥他们汇合，再返回李家村找凶手？
不，车大哥他们与李家村的人比和自己熟，万一他们不站在自己这方，向着李家村呢？
天赐原地休息了下，捡了些商队落下的干粮和商品，走向李家村。
靠人不如靠几，这是天赐走南闯北这几年悟出的一条真理。
这一次，他临近中午才进的村，刚进村没几步，天赐便愣住了。
仿佛情景重现一般，李老汉挑着担子到村口的井边打水。天赐在心里飞快地思考着，若与李老汉搭上话，肯定又要住到他的院子里，别人不敢抢李老汉的客。
他死在李老汉的院子，李老汉也很有嫌疑。
李老汉一抬头便能看到自己，自己“第一次”进这个村子，不同见到的第一个人打听事，会显得很奇怪。
思考完毕，天赐走上前热情地招呼道：“老伯，同您打听个事啊！”
李老汉笑道：“用不着这么客气，乡下人不讲究这些。小兄弟，你是迷路了吧？”
天赐扯了扯脏兮兮皱巴巴的衣服，道：“一目了然。”
李老汉也不知听没听懂这个词，笑眯眯道：“你是跟着谁家商队进来的？”
“老拐头，您知道吗？”
“知道知道，他们早晨才从我们这过，说还有个落单的找不到了，该不会就是你吧？”
“对，是我，我叫天赐。”天赐“惊喜”道，“我在林子里一直迷路到现在，好不容易转出来的！”
李老汉打好水，挑着担子，冲天赐摆了摆头：“先跟我走吧，你现在追上去也来不及，明日一早，我套辆车，捎你去赵家村。”
天赐感激不已，跟着李老汉，打听着老拐头以及村子里的事。李老汉说的都与上一次差不多，只是天赐问到他弟弟时，李老汉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
“也就是逢年过节走动下。”
路上，还是有人同李老汉打招呼，只是没几个像上一次那样好奇地看向天赐。天赐按捺下疑惑，进了李老汉的院子，看李老汉将水倒入空空的水缸。
“您一个人，每天挑一次水就够喝了吧？”
“够了，你要洗澡的话，我就再去挑一次。”
“不用了，我擦洗擦洗就行了，出门在外，没那么讲究。”
每天挑一次，之前是早晨，这次是中午，都是自己刚进村的时候出现，就好像是在等自己过来搭话一般。
李老汉很快烧了壶水，先给天赐兑了盆温水，天赐也不扭捏，开着屋门脱了衣服，擦洗过后，找了身新衣服换了。脏衣服被他托给隔壁老妪洗了，塞了对方两个铜板，换来一串听不懂的感激的方言。
那老妪也是无儿无女，一句官话不会说，靠着邻里救济过活，上次天赐来时，她一直在屋里，两人都没打过照面。
擦洗过后，天赐精神了许多，也不困，与李老汉一起吃了顿午饭，高粱米饭，不知名野菜炒鸡蛋，一碟酱菜。
天赐问了留宿和赶车的价钱，李老汉砸吧砸吧烟嘴，道：“三十五文吧！”
天赐数出钱给他，抓紧时间出门了，准备把昨日没遛过的地方都遛一遍，着重遛遛成姑姥的住处。
上一次，他问李老汉对方弟弟的情况时，李老汉指了个方向，说弟弟已搬过去住了。天赐不知这方向是不是李老汉随手指的，抱着碰运气的想法，先往那边去了。
他想，成姑姥在村中地位这么高，住处肯定最大最显眼。可他走了没一会儿，明显发现房屋变少了，再走了一阵，便有人过来拦他，说村东边是墓地，劝他不要再往前走。
天赐谢过那人，转身继续去别处溜达。他左绕右绕，假装迷路，又绕回到了村东边，再次有人过来拦他，好意告诉他，再往前就是墓地了。
天赐唉哟一声，拍了下脑门：“你看我这方向感，怎么又绕回来了！我这样的人，真不适合出门。”
那人勉强笑了笑，直勾勾地看着天赐，一直到天赐走远 ，方慢吞吞地坐回树下，继续择菜。
天赐随便找了几个人，问了上一次问过的问题，这些应该都是第一次进村的人发现村中奇怪景象后，一般都会询问的事，不问会显得奇怪。
其中一个，上一次天赐问过同样的问题，这次他似乎有些不耐烦般，没有像之前那样说了一串，只回了一句，便爱答不理地继续干活。
怪，真怪。天赐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小鱼家附近。他一抬头，便看见那扇窗开着，小鱼正看着自己，却不见他姐姐。
他姐姐听说有外乡人进村，是故意等在窗户边的，这次，却不见人影了。
小鱼看着天赐的眼神也不太对，不像是看陌生人的，倒像是有话要与他说。
天赐便慢慢地走了过去，小鱼冲他笑了笑，这笑与之前也不一样，是装出来给什么人看的。
“你是刚进村的客人吧，在李老汉家，住得还惯吗？”小鱼殷切问道。
“挺好的，老伯很热情，做的饭菜也很好吃。”天赐笑眯眯答道。
小鱼塞给他了什么东西，笑道：“我娘炒的蚕豆，可香了，请你吃呀！”
天赐道了谢，将那东西放就嘴里，甜滋滋的，是他之前送给小鱼的那块糖。天赐假装嚼了起来，赞叹道：“是很香。”
小鱼又冲他笑了一下，关上了窗户。
天赐悠闲自在地继续逛了一圈，偶尔同村民搭话，没有一个人提起成姑姥，只有几个说起李老汉，很遗憾李老汉不肯续娶，想要嫁给他的寡妇还不少。
天快黑时，天赐回了李老汉处，晚饭是面条配中午被天赐夸过好吃的酱菜。吃过饭，天赐回到屋里，关好门窗，冷汗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终于不用再演戏了。
他绝对不是第一次进村，村民们却在假装他是第一次来！
什么鬼？！他是重生了吧？
总不至于所有村民都跟着重生了吧！
天赐掏出荷包，检查里面的糖，六颗，他记得很清楚，带了十颗，路上吃了四颗，进村前还剩六颗。
这糖是他从大哥屋里拿的，是大嫂做给侄儿吃的，用料和样式都与外面不一样。那么小鱼给自己的那颗，是哪来的？
冷静，冷静。天赐做了几个深呼吸，从行囊中找出了一把香，抽出一根点了。这香一根可燃一个时辰，村里没有更夫，天赐只能靠这个估算时间。
从林子里他们昨夜宿营处的种种痕迹看，他的的确确是回到了十月初六，他死的那天早晨。
他重生到了死亡当天早晨，身上没有多出什么，也没有少了什么，重生带回来的，只有记忆。
若假设，村民们也都集体重生了，难道他们是可以携带什么东西重生吗？
小鱼没有再提成姑姥，他有意守在窗前，给了自己那颗糖，提示自己，他重生的事情，是在警告自己什么？
他重生是为了找到杀他的凶手，村民们的重生又是为了什么？
自己被杀，是否与成姑姥有关？
自己最初有关成姑姥的推测，是否有误？
天赐换了根香，继续思考着。
他不能因为自己是重生的，便先入为主地认为村民们也是重生。
也许，村民们一直都在过十月初六，他们并不是重生，而是日复一日的轮回，并且在轮回中保留了记忆，和部分物品。但自己应该是第二次过十月初六，除非他失忆了，只保留了最近两次的记忆。
若最近没有失忆，先认为他过了两次十月初六，那么村民们呢？他们过了几次十月初六？是什么导致他们一直在过这一天？是自己的到来吗？
不，不像，若是这样，村民们见到他的表现也太淡定了，从这两次的记忆对比来看，他们的演技和城府并没有那么好。
只回答了他两次同一个问题，便从热心变到敷衍。只见到了他两次，便从好奇变成漠视。
若假设村民们和自己一样，同时被困入了这个轮回，那村民是否会认为自己是导致这轮回的原因？那他们也表现得太淡定了，半点没有要在自己身上挖掘原因的想法，反而是自己一直在挖掘这个村子的异常。
天赐认为，村民被困在这轮回里的时间不会太长，因为村子再封闭，人也是会交流、成长的，十四岁的人困了十年，再怎么样眼神、谈吐都会变得成熟，不可能还与十四岁时的自己一样。
他并未察觉到村中人外貌与心智的不匹配，说明他们目前的身体年龄与心理年龄是大致统一的。
他从早晨入村，变成中午入村，李老汉没觉得奇怪，很自然地接受了自己迷路的谎言。
李老汉是特意等在村口的，他什么时候入村，李老汉什么时候出现。也许老拐头他们根本没从村口过，李老汉两次说辞，都是为了留他过夜。
那李老汉是知道，昨夜他们的商队在附近林子里露宿。昨夜那场慌乱，会不会也和李家村有关？
自己是误打误撞往这个方向来的，别人也可以。
天赐觉得自己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他是否可以这样假设，他们这队人中，藏着让李家村跳出轮回的方法。
每一个十月初六，会有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从村口进入李家村。李老汉会在那里等待进入的人，每次只会有一人。
每个人都有数次机会，之前的人都失败了，第一次的自己也失败了。就算是同一个人，他这一天的经历也不会相同，所以村民并不因自己两次进入李家村的差别而产生怀疑。他们都以为，保留记忆的，只有他们自己。也许，他们要依靠外来者跳出轮回，正是因为外来者在这轮回中没有保留记忆。
第一次村民看向自己好奇的眼神，不是在说“嘿，来了个面生的外乡人”，而是在说“嘿，又换了个人”。因为自己第一次的失败，所以他们认为自己之后几次也不会成功，故而变得敷衍、不耐烦了。
由李老汉接引入村的人，不光是因为他在村里的地位，还因为他在村里算是聪明、谨慎、演技好的了。
那么小鱼呢，他为什么要提醒自己？他是要帮自己，还是要算计自己？又或者他在被别人算计，成为对付自己的一枚棋子？
天赐走到门后躲着，手里举着一个凳子，那凶手随时会来。
香又换了一根，快到午夜了。
门正对着的窗户被推开了，天赐直到此时才发现窗栓不知何时被人用小刀偷偷地挑开了。
一个人影灵巧地翻了进来，天赐点亮了火折子，正摸黑往床边走去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吓到了，抓紧了小刀下意识望了过来。
天赐愣住了，小鱼也愣住了，两人在火折子的光亮中愕然对视着。最先回过神的是小鱼，他咬牙看了眼屋门的方向，举刀冲着天赐扑了过来，刀尖正对着天赐的左胸。
天赐一把抓住小鱼的手，他力气可比小鱼大多了，一下子就制住了对方。小鱼满眼哀求，却不敢出声，用眼神示意房门的方向。天赐猜测，小鱼是在告诉他，门外有人守着，很可能就是李老汉。
上一次，小鱼就是从门进来的。李老汉也是死脑筋，还是说只有他一人守着，所以只守门，无人守窗，让小鱼偷摸进来了？
又或者，小鱼与李老汉负责守着他屋子的门窗，小鱼监守自盗，偷偷进来杀他？
可为什么呢？天赐望了一眼那香，快到午夜了。午夜一过，便要重新开始轮回了。
小鱼要赶在轮回之前杀他，为什么？他不能活着过午夜，进入下一场轮回吗？
小鱼却突然收力后撤，他也看见了桌上燃着的香，脸刷地就白了。他匆匆把香与香灰用衣摆兜了，握着刀，鼓起勇气又走到天赐跟前，指着香摇了摇头，然后将刀尖再次对准了天赐的左胸。
天赐只犹豫了一秒，便吹灭了火折子。小鱼摸索着拉着他，让他重新躺在了床上，给他盖好了被子。天赐随手将火折子塞进小鱼怀里，下一刻，尖锐的刀刺入了天赐的身体。
天赐第三次站在山脚下，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二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