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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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外科依然忙得不像话。同科室的赵医生刚休了一个礼拜的婚假，带着小娇妻度蜜月去了，林染工作量倍增，简直堪比一台高速运转器。
刚脱了白大褂，正朝着办公室走，迎面就碰上了泌尿科的助手文文，文文拉着她，忙问道，“林小刀，徐老在不在？”
“他今天有事，提前走了。怎么了？”
文文边把手里的病历板递过来，边解释道，“这台手术是7个月前你们科室的赵医生和我们科室的刘主任一起操的刀，出院前和三个月的复查，都显示没有问题，术后恢复情况也是良好，但刚刚病人家属气冲冲地来我们科室找刘主任，说病人两天前开始出现了术前的一系列症状。喏！你看看。”
林染接过病历资料，上面详细地写了患者术前及术后的情况。
患者女性，34岁，腹膜后有近15厘米的巨大肿瘤，差不占据了整个右上后腹腔。比较麻烦的是，肿块向下推移横结肠及系膜，向上与胃窦、肝门、胆囊、肝脏粘连，向后推移肾脏并侵及肾周脂肪囊，向下挤压胰头十二指肠，位置较为凶险。但根据术后的恢复报告来看，这项手术无疑是很成功的。
“检查都做完了？”
“还没有，不过刘主任看了片子说，初步断定是复发了。这不才让我来找徐老，你们科室的赵医生不是还在度蜜月，没回来吗？”
林染重新披上褂子，说，“走吧，你先领我看看去。”
小姑娘咧嘴一笑，带着林染进了诊室。
刚推开诊室的门，就看见里面一个中等个头的男人“嚯”得站起来，看见文文后面跟着的林染后，又沉声坐了回去。
“我不找她！我就找之前给我老婆做手术的那个医生，你们叫他出来！别想随随便便找个人来应付我。”
说完，还不忘用余光扫林染一眼，神色里尽是对她的不信任。
林染见怪不怪。她上前一步，“这位家属，你先不要着急，最终的诊断结果还没出来……”
还未等她说完，那人便满脸怒气地抢白道，“什么结果不结果，不就是拖延时间吗？我刚才明明听见这个小护士和别人说，我老婆就是复发了，没治好根本就是。”
闻言，小护士文文生怕殃及池鱼，忙不迭地退到了门边。
那人见她一副理亏模样，更是理直气壮了几分，在林染面前站定，口不择言地说道，“我看你们医院就是吃人不吐骨头，我们钱也花了刀也挨了，你现在和我说，复发了，白做了？有这样的吗？啊！”
“你先冷静冷静。最后的诊断结果还没出来，你爱人的情况目前都还不能下定论，说不定……”
那人明显不想听这些，他烦躁地将林染往边上用力一推，嘴里说着，“懒得和你废话，我要找你们院长去！”
林染猝不及防，哪里知道他会突然伸手推她一把，连连倒退了好几步，险些栽倒，幸好撞上了一堵肉墙，随即腰间便被一只大手环住。
很明显，是一只男人的手。
林染侧过脸仰头望去，看见了男人的下巴，和微眯的眼。
是宋燃。
有了上次在盛宇大楼那段不算愉快的经历，林染明显对他生出几分戒备。她伸手，试图掰开那只环着她腰的手臂。
宋燃恍若未闻，甚至故意地收紧了手臂，使得林染的后背更加紧贴他的前胸，两人的隔着单薄的衣料相互传递，一时旖旎。
他缓缓低下头，属于他的气息就在林染的耳边萦绕，看着眼前的小巧耳珠瞬间染成艳丽，笑意就这样不自觉地爬上了嘴角。
他说，“医生果然是高危行业啊！”
林染哪里受过这样的轻薄，顿时又羞又恼。抬起脚后跟毫不犹豫地就輾上了宋燃的鞋面。只听耳边“呲”地一声，林染随即便重获自由。
她朝门边望去，幸好文文已经随那位家属一同离开，不然……真是要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恩将仇报。”
某人得了便宜不忘卖乖，看着她，笑意便在眼底一点一点蔓延开了。
林染星眸微嗔，后槽牙几乎磨碎。这人的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你穿这衣服，还挺好看。”
林染深吸一口气，她发现和他共处，氧气似乎总不够用。低下头，呼出一口气，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挂上公式化的笑。
“宋先生，来看病吗？”她眉梢微挑，“出门左转四楼精神科，慢走，不谢！”说完，踩着细高跟扬长而去。
啧啧！以前怎么没看出，她还是只牙尖嘴利的小猫儿。
宋燃捻了捻手指，突然很想抽根烟。
林染在影像科拿到刚出来的诊断报告，便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她给徐老打了个电话，把患者现在的情况和他讲了一遍。
“你现在有手术方案了吗？”
“嗯。”她答，“可我暂时还没和家属沟通。”
“明天等我来了再说。”
“好的。”林染刚预备挂电话，就听见电话那头的人问她，“今天没受伤吧？”
林染知道老师问的是刚刚在诊室发生的事。“没有。”
“嗯。你明天带上资料来我办公室找我。”
“好。”
第二天上午，林染按例巡完房，便带着整理好的病历资料去了徐华平的办公室。
待徐华平看完资料，林染开门见山地说道，“老师，我建议患者做右侧肾脏的切除手术。”
“理由。”
“患者之前做的那场手术的确是已经把所有肉眼可见的肿瘤全部切除了，但是由于肿瘤紧紧包裹右肾动、静脉，虽然上次我们尽全力做了肾门血管的裸化和肿瘤组织的清除，但如果右侧肾脏不切除的话，并不能做到彻底地根治，患者复发的几率可以说是比较高的。可……”
林染回想昨天患者家属的态度，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这么做，患者的器官功能会受到一定的影响，恐怕……不会很顺利。”
“所以昨天交涉失败？”
林染暗想，是根本还没有交涉。
徐华平将资料夹合上，“小林，这是你的弱项。”
“我知道。”林染承认，这是她的短板。
其实这并不是否定她身为医生的专业性，只是在人与人之间的沟通能力上，她的确是有所欠缺的。
“听老师的劝，别总缩在自己的壳里，别人进不来，你也出不去。我刚见到你那会儿，你眼里有光，有我很欣赏的东西，后来，我不知道在你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但作为师长，我不希望这些东西在往后的日子里成为束缚住你的绳索。你明白吗？”
林染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她想她是明白的。可时间就是这样的存在，它帮你丢掉一些东西，也帮你保存一些，存留下来的那些东西会影响你，伴随你，五年，十年，乃至一生。
如果可以，她其实也很想回到那个时候，安静地坐在阶梯教室里听老师的讲座。至少那个时候，她的生命里还没有背负杜乐这个人。
是的，是背负。
升入大二的林染，已经被贴上了“冰山美人”的标签。高等学府里，女学霸不稀奇，但智商与美貌并存的女孩，的确算凤毛麟角，被奉若女神也不算夸张。
然而林女神的冷，偏偏盖过她的美。
贾玲玲曾戏言，敢于追求林染的男生，都是勇士，皮糙肉厚，耐得住三九严寒。大一时，勇士何其多。情书下方的署名可以接连几天不重样，更有甚者田径场上跑赢比赛都不忘振臂高呼：林染，我喜欢你！
收到类似的告白，林染的拒绝永远千篇一律，“谢谢。可我不喜欢你。”
手起刀落，一招毙命。
正因为这样，所以大部分的女生也对她讨厌不起来，最多也就是放在心里暗暗羡慕。
大二之后，新鲜血液涌入，千人千面。勇士们在林染这里受到的冷遇自然想要在这群新人里找补回来。
林染落得清闲。
却也难以清闲。
这天，从图书馆回来后，林染便准备去网上查点资料，谁知刚打开电脑，小企鹅自动登录，贾玲玲的□□头像就抽风似地闪了起来。见状，林染不免扶额，到底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怎么不打电话说？
——小染你快去校内论坛看看！有人把你的照片拿去PS了。
——你手机怎么关机啊？
——你别去看！这人就是个变态色情狂！
——小染你看了吗？你在哪里？快开机啊！
——快开机啊！！！
林染伸手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果然是没电，关机了。她从抽屉里翻出充电器充上电，这才给贾玲玲回了一条信息。
——我一直在图书馆，论坛上怎么会有我的照片？
——也不是照片，就是你的头，然后身体不是你的。
——被你一说觉得好恐怖，不会是拿我的照片扎小人吧？
——哎呀！反正你别看别看别看别看！别看啊听见没有！
林染原本是真的不想看，可被贾玲玲那么一说，倒是勾起了一点好奇。
半分钟后，她开始后悔刚才的决定。
帖子以数秒钟一个回复的速度被推上了校内网的首页，根本不需要置顶，点击量早已数以千计。
林染点开这个标题为《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帖子，闯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张比基尼照片，林染的“头”以很别扭的姿势被安在一个一个过于暴露的身体上，胸和臀都大的夸张，无丝毫的美感。
但这显然只是前菜。
帖子的第四页，图片内容已经越来越露骨，有些部位甚至故意打上了马赛克，引人遐想。楼越盖越高，其中穿插着大量回复，有谩骂发帖人变态无耻的，也有落井下石的，更有匿名顶帖回复说，不管真假，先down了再说啊……
楼主是不是男人啊！这么对一个女孩子你的良心是喂了狗了么？
——1401楼
就是啊！也太恶心了吧。人家到底和你什么仇什么怨啊？
——1402楼
我看明显就是因爱生恨啊！
——1403楼
楼上的真相了。说不定就是林大美女的众多追求者之一。
——1404楼
幸好人家姑娘没答应，这整个色魔啊人渣啊！求人肉啊求人肉！
——1405楼
歪个楼，我就想知道林大美女的真实身材到底有没有这么火爆？嘿嘿嘿！
——1406楼
楼上小心要半夜爬起来洗内裤哦！
——1407楼
林染没有再继续翻下去，她盯着电脑屏幕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然后关机，洗脸，睡觉。
说不难过是假的，林染只是性情淡漠，并非铜墙铁壁。发帖子的人也许真的是像楼里的人分析的那样，曾经被她拒绝过。
可拒绝有错吗？对于他们的喜欢，她没有轻视没有不屑，她只是说，我不喜欢你。这也算错吗？
林染是真的不懂。
寝室的人都陆续回来了，她背转身，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心一瞬间像是被隔夜的茶浸泡过一般，酸涩难当。
第二天一早，贾玲玲来寝室找她。
“小染，你别心情不好了。那种变态我们不要理，帖子昨天晚上熄灯前就已经被管理员删了。”
“已经删了？”
贾玲玲来之前，林染还在头痛该怎么联系论坛管理员来处理这件事，原来帖子昨晚就删了。
“对啊！你别郁闷了，有些人就是酸葡萄心理，书里不都这样写吗？女人！得不到你，我就毁了你，吼吼吼吼吼！”
林染被她逗笑，“哪本书？霸道总裁爱上我吗？”
“你管哪本书呢！故事不都源于生活嘛！”说完，挽着林染的胳膊并肩朝食堂走去。
林染心里有片刻温暖。
后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在想，要是当初没有出现这样的帖子，要是杜乐没有在她们去食堂的路上跳出来拦住她说，林师姐，你要谢我；要是她没有受那个帖子的影响，想着“即便不想交太多朋友，却也不想再莫名其妙地树敌”，能依旧干脆利落地说声谢谢，然后像往常一样转身离开；要是她能无视他的那句，我不接受口头上的谢意。
要是时光能倒退，她绝不会对他说，那请你吃食堂的早餐可以吗？
如果时光真的可以倒退……该有多好。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