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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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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者家属的反应比林染预想中的还要大,只差没将她办公室的屋顶掀翻。
“割肾?你们以为是菜市场买猪肉吗?想割哪块割哪块?我跟你们说,你们这是草菅人命你们!”
“你要对我们有信心,如果有其他可行性的方案,我们也绝对不想给你爱人做肾脏切除手术。”
“你们医院就是想捞钱,哪里会真正替我们着想。我不拿钱出来,你们手术给做吗?啊?别说得那么好听。””
难缠的病患家属林染也遇到过,但像眼前这位这样油盐不进,也是少之又少的。
此时,小刘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说道,“林医生,徐主任下手术台了,他请这位病患家属去他办公室找他。”
林染如蒙大赦。
上午的一台手术整整做了5个小时,下了手术台紧赶慢赶地扒了几口饭,又回到办公室和刚才那位病患家属交涉,下午3点还有一台手术。
林染看了看墙上的时间,正打算趴在桌上小眯一会儿,抽屉里的手机就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是傅妍。
“小染,你在上班吗?”
“对啊!”林染坐在靠背椅上,单手伸了个懒腰,“怎么?想请我吃饭吗?”
“我现在来医院找你,你等我。”不等林染回她,傅妍便匆匆挂了电话。
林染刚想说,我一会儿还有个手术呢,电话那头就传来“嘟嘟嘟”的挂断音。
下午两点五十分,傅妍还没到。
进手术室前,林染给她打了个电话,对方一直处于通话中的状态,林染只好作罢,改为给她发了条简讯,告诉她手术五点前应该可以结束,让她如果到了,直接去办公室等她。
五点一刻,林染下了手术台。
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了傅妍。她正站在窗台的位置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偶尔透着一丝哽咽。
看来是遇上了比较糟糕的事。林染走过去,轻轻点了点她的肩,示意她回来了,然后坐到办公桌前耐心等待。
“忙完了?”傅妍结束通话,清了清嗓子问林染。
“嗯。说说,怎么了?”林染拉她坐下,“又和你家那位吵架了?”
傅妍摇摇头,眼眶又开始泛红。“没有吵架。”她努力眨了眨眼,梳理情绪。
“请你吃饭去,我们边吃边聊。”
林染脱了白大褂,将它挂进墙边的简易衣柜里,“走!附近有家粤菜做得不错,我们去那儿怎么样?”
“好,就去那儿。”
餐厅里。
林染给傅妍倒了杯茶,见她仍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和我说说吧,到底怎么了?”
傅妍看向她,“小染,我想向你借点钱。”
“你要多少?”
“我需要……三万块。”傅妍艰难开口。
“我能问问钱的用途吗?”林染了解她的个性,平时不轻易向人求助,除非是真的遇上了比较棘手的问题。
“就是……”傅妍刚想说什么,包里的电话就响了,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下,还是挂断了。
“是不是因为蒋昊?是他碰上什么事了吗?”
傅妍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他说……他想办个小型画展。”
“他想办画展,但自己没钱,想让你帮他筹钱,是这个意思吗?”
蒋昊,傅妍的男朋友,两人从大三那年开始正式交往的,同城不同校,蒋昊是她高中同学的大学室友,在同学聚会上偶然认识,互有好感,随后蒋昊对她展开追求,没多久两人便走到了一起。
蒋昊念的是艺术院校,美术系。傅妍刚和他谈恋爱那会儿,被他身上的艺术生气息迷得不要不要的。
别人过生日过情人节都是送玫瑰送电影票,她家的男朋友从来与众不同,他送她油画,送她自画像。
那年傅妍捧着他送的第一份情人节礼物回寝室的时候,正好碰上贾玲玲来串门。
贾玲玲端着那幅画作看了老半天,问她,“这画的是个啥?”
傅妍一脸娇羞地说,“他说这是我在他梦里的样子。”
贾玲玲抬头望天。好吧,艺术家的爱,尔等凡人是理解不了的。
艺术说起来,也是最最烧钱的专业。在学校的时候,尚可以做做画家的梦。出了象牙塔,一样要面对现实,一样也要为生计奔波。
大学毕业后,蒋昊进了一家广告公司,做平面设计。但也只做了一年不到,就辞职了。他给傅妍的辞职理由是,他不想放弃他的梦想。
傅妍很爱他,所以一直都在无条件地支持他。
林染知道,这样下去时间一长,两个人总是会出问题的。但感情的事,终究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作为多年的好友,她能做的也就是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施于援手。
“我卡里有。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去取。”林染拉过她的手,“小妍,蒋昊对你好吗?”
傅妍几乎是倾其所有地爱着他,他呢?给予她对等的爱了吗?林染忍不住想问。
“嗯。谢谢你,小染,真的。”傅妍吸了吸鼻子,“其实关于将来啊什么的,我都没敢认真去想,我就想他能开开心心的,办画展一直是他的一个梦想,我舍不得看他总这样……这样……你知道的,我那么爱他。”
林染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嗯,是的我都知道。不说了,咱们先吃饭。哦对了,等确定好时间一定要提前通知我,我的工作性质你知道,没日没夜的。你定好了告诉我,我把那天空出来。”
听了她的这番话,傅妍终于一扫阴霾重展笑颜。
蒋昊的个人画展定在一个月后的今天,放在锐凡文化艺术馆举办。
林染出发前,还特意在楼下的花店买了一大捧花束,然后才打车前往画展中心。
今天恰逢周末,哪儿哪儿都在堵。林染看了看时间,幸好,提前了一点时间出门,否则迟到就不太好了。
正看着窗外车队排成的长龙,林染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小妍,我已经在车上了。”
“你快来小染,你快过来!”傅妍在电话那头哭得惊慌失措,“我这里刚被人砸了,你快来!”
林染还想再问,电话已经挂断。
这峰回路转的变故,听得林染心惊肉跳,她问司机,“师傅,从这里到锐凡还要多久?”
“不堵车的话,也就十来分钟吧,但看前面的路况,一时半会儿这车怕是动不了哟。”
林染想了想,从包里翻出零钱递给司机师傅,然后果断开门,下车。
她捧着花往前走,边试图拨打傅妍的电话,对方已经提示关机。
林染心里有些慌乱,刚刚傅妍在电话里说画展被人砸了,到底是什么人?报警了吗?傅妍没受伤吧?越想越觉得着急,可站在路口这儿拦了半天,也没有一辆空车经过。
“叭叭!”突然想起的车喇叭声吓了林染一跳,她本能地往后倒退了两步。
然后,仿佛是情节重现,摇下的后车窗内露出宋燃的脸。
“去哪儿?”他问她。
林染看了看不远处的长龙,习惯性地咬了咬下唇,然后快步地绕到车的另一侧,开门,上车。
“可以送我去锐凡文化艺术馆吗?”林染将花捧在胸前,转头问他。
司机在后视镜里见宋燃微微颔首,便调转车头往锐凡驶去。
林染拿出手机,又拨了一遍傅妍的手机,还是关机。她愣了会儿神,按了贾玲玲的号码。
“你有蒋昊的电话吗?”
贾玲玲惊诧,“没有。你好端端要他号码干嘛?”
“那算了,先这样吧,我晚点和你说。”
林染挂了电话,一时间,车内寂静。
前座的司机显然觉得此刻的气氛透着一丝诡异。
自家的老板请了这位美女上车,却由始至终不搭理人家,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司机忍不住在心里揣测他们关系的同时,宋大老板终于开口,率先打破沉默。
“花很漂亮。”
“谢谢!”
“男朋友送的吗?”
宋燃还是问出口了。
这话在林染甫一上车时,他就想问了。如果不是这一大束花,宋燃不一定能看见她。
刚转入这边的路口,他就听见前座的老陈感慨一句,“这鲜花还得美人配呐!”
于是他随意抬头往车窗外望去,就看见了老陈口里所说的“美人”。
她的脸就落在那捧鲜花之上,尤显小巧精致。看她左顾右盼地神情,像是在等人。
他有些好奇,她在等的人是谁?男的还是女的?
他让老陈把车子停了下来。他看见她伸手挥了挥,然后又很沮丧地将手垂下,他想,她应该是想打车。捧着这么一大束花,打车去见谁呢?
他承认,他又好奇了。于是就有了几分钟前的那一幕,也有了刚刚的问话。
林染显然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她直接把头转向了窗外。
意料之中,不是吗?
宋燃在心里自嘲。这可真是枚硬钉子啊!
十分钟后,车子在锐凡门口停下。
“宋先生,谢谢。”
“不客气,林小姐。”
林染快步走进展厅,还没找到傅妍,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跳,展厅内满室狼藉,画架被推得东倒西歪,蒋昊的画全部都被泼上了墨汁扔在地上,挂在墙上的画更是被刀子之类利器划破。
无一幸免。
林染环顾四周,终于在楼梯的转角处找到了傅妍。
她蹲在那儿,整个头埋在臂弯里,披散着头发将脸挡住。
林染蹲下来环抱着她,感觉到她的颤抖,瞬间就红了眼眶。
“小妍,没事了,我来了。”林染安抚她,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别害怕,已经没事了。”
傅妍抬起头,满脸泪痕,她用力地回抱林染,接着趴在她的肩上,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哭声撕心裂肺。
画展是被一群陌生的男人砸的,傅妍不认识那群人,但她认识跟在这群男人身后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四十出头,是蒋昊带的其中一个学生。
蒋昊辞职半年后,和傅妍商量着盘个场地开一家美术培训班,收的几个学生里,其中就有她。
蒋昊不止一次傅妍说过,他说,现在的人,但凡手里有几个钱的,都好艺术,也不为别的,就跟学跳舞练瑜伽似的,培养培养气质,陶冶陶冶情操,他说,这一类人的钱更好赚。
女人一直跟着蒋昊学画油画。四十岁的女人,有风韵,嘴巴也甜,一口一个“蒋老师”,叫得男人虚荣心爆涨。
其实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讲,男人和女人之间,想发生点什么,不一定都是因为爱。
蒋昊爱傅妍。
但他也没禁得住诱惑,和别的女人上了床。
女人的老公常年外出公干,这次回来偶然翻到女人手机里的一条酒店入住短信,于是,东窗事发。
男人特意挑了今天这样的大日子,带着一伙人上演了这场闹剧。
傅妍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报警,她看着地上被他们踩烂的画,他听见那个领头的男人把女人推到蒋昊的面前,指着蒋昊的鼻子怒骂,“你就这么贱?就这样的身子骨也配你往床上带?他能让你高潮吗?”
女人捂着脸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傅妍不知道她到底在哭什么,她觉得此刻更应该哭的是她自己才对。
蒋昊蜷缩在一边,唯恐男人手里的棍子朝他身上招呼下来。
傅妍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恍若置身梦魇。
后来,警察来了,把那一群人带走了,蒋昊也被带走了,看热闹的都散了。
展厅里只余傅妍一个,她得留下来收拾残局。
蒋昊人生中的第一次个人画展,就这样在这场闹剧中夭折。
他经常对傅妍说,这是他的梦。从他拿起画笔的那一刻,他就憧憬着这天,他要成为令人瞩目的焦点,他要让世人都惊叹他的才华。
后来,这个也成了傅妍的梦,虽然这条路上也许会遍布荆棘,但她甘之若饴。
林染陪傅妍走出锐凡,天已经漆黑一片。
“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好吗?”
“小染,我想回家。”
傅妍双眼红肿,看起来憔悴万分。
“行。那我们回去。”
刚准备带着她去门口打车,远远就看见一人边挥手边朝她们小跑过来。
来人在她们面前站定,“林小姐,你忙完了?”
“你是……”
林染想她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我是宋总的司机啊,刚刚来的路上我们不是见过吗?”
“哦,是的。”虽然对他仍是毫无印象,但基于礼貌,林染还是出声应道,“之前谢谢你送我过来。”
老陈笑得一脸憨实,“林小姐,我可不是来讨你这声谢谢的,我一直在这儿等着呢,宋总说了,让我负责送你回去。”
“不必了,替我谢谢你们宋总。”
说完,带着傅妍往另一个方向走。
老陈的手虚虚一拦,然后立马放下,一番话说得诚恳无比,“林小姐,你就别推辞了。你看我就是个领薪水的,老板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要是没把你安全送到家,我回去不好交差啊!何况你看现在这点也不好打车,有在这儿等的功夫,我都把你们送到家了。你看行吗?”
林染看了一眼傅妍的状态,的确需要好好休息,犹豫了片刻,终于没再推辞。
车内,傅妍靠在林染的肩上,一反常态的沉默。
半晌,她才开口说道,“我不想回去。”
“好,那去我家可以吗?”
“我想去个人多热闹的地方呆呆。”傅妍说,“小染,你要陪着我。”
“好,你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半个小时后,她们进了Friday ,是一家主题酒吧。这个时间,酒吧里不会太喧闹,但也不至于冷清。
傅妍叫了一瓶酒,她说现在脑子很乱,想喝点酒回去好好睡一觉。
虽然林染并不觉得这是个好的提议,但看到傅妍痛苦的神情,她想,那就让她喝点吧,说不定一醉真的可以解千愁。
林染没喝酒,她点了一杯柠檬水。
傅妍开始喝得不多,只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她一边喝,一边和林染说着话。
她说得很慢,像是说给自己听。
她说,我爱了他那么多年,没想到最后他这样恶心我。
她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背叛我,会背着我和别的女人上床。小染,你知道我当初喜欢他,最喜欢他的一点是什么吗?我觉得他干净。虽然那时候他总是满手的颜料,白色的画衣也被染上各种各样的颜色,但他的身体是很干净的,他的心也是很干净。他说想办培训班,我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他说想办会展,我借钱,帮他完成梦想。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交给他,他却和别的女人上床。
她笑得苦涩,笑里尽是沉重的悲伤。
林染说不出安慰的话,她明白,在巨大的伤痛面前,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她,任由她尽情发泄。
“我妈上个礼拜打电话来说,让我今年过年带他回家。就在上个礼拜。小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傅妍说完,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落在酒里面,被她仰头,一口喝下。她说,“这酒好难喝啊!太苦了!”
林染以前听傅妍说过,他们家一直都不看好她和蒋昊的这段感情,长辈对幸福似乎都有着不一样的定义,他们清楚现实中的婚姻光靠爱是很难维系的。
蒋昊的家庭条件并不算好,家里培养出他这样一个艺术生已经是很不容易,加上本身蒋昊的个性,不甘平庸却又无所作为,只肯埋头窝在画室里做自己的画家梦,像他这样的男人,是很难立足于社会的,正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身为父母,肯定都希望自己孩子的另一半,能成为她的有力依靠。
“难喝我们就不喝了,我给你点点别的。”
林染握住她的手,柔声劝道。
傅妍摇摇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现在终于懂了。真的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真的没有。”
“好了,不喝了好吗?”
林染将她的杯子和酒一并夺下,这酒的度数比较高,再喝下去,怕是真的要醉了。
“不要。我要喝,我想喝醉,喝醉了说不定一觉醒来,一切都还能是老样子。”
“那我去给你点一杯不苦的好吗?”
林染起身,打算去吧台给她点一杯果酒,“你坐在这里等等我,我马上就来,好不好?听话。”
傅妍点头,又朝她胡乱挥了挥手。
林染快步来了吧台前,接过侍应生递过来的酒单,看了两眼,随后又不太放心地转身望向卡座,发现卡座里已经没人了。
林染一时慌乱,就在她正快速地思考着究竟应该是去洗手间方向找,还是直接去酒吧外,耳边就钻进了傅妍的声音,正从麦克风里面传来。
在酒吧散台正中央的位置,是一个小型歌台,此时傅妍正站到了歌台上。
林染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也不清楚她现在到底有了几分醉意,她想劝她下来,想带她回家,但是她的脚像被钉在了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她微微仰起头,看着歌台上方略暗的灯光,还有灯光下的傅妍。
她听见她说,嗨!大家好!今天呢,对我来说是个非常特别的日子,为了纪念这一天,我想送一首歌给我自己,你们要不要听?
酒吧里,有人开始鼓掌喝彩,有人开始吹口哨,气氛一下热了起来。
林染站在台下,心像被无数根针细密地扎刺,看不见血,却疼痛无比。
我怕我没有机会
跟你说一声再见
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
明天我要离开
熟悉的地方和你
要分离
我眼泪就掉下去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
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
这些日子在我心中
永远都不会抹去
…………
后来,她傅妍终于还是唱不下去了,她蹲在台上不断地呜咽,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已经盖过了酒吧里的喧嚣,悲伤就这样随着她的呜咽声铺天盖地地向林染涌来。
而台下的林染,早已泪流满面。
爱情,原本是美好的一个词啊!从古至今人类作过多少诗谱过多少曲来歌颂它,赞美它,可原来它的美好也是带刺的,像打碎的花瓶一样,也能伤人,也能直插人心。
不知何时,身后有人递过来一张纸巾,林染转头看去,盈眸闪烁。
她在泪光里,看见了宋燃的脸。
宋燃望向她,眼底有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情,他的眼睛变成了一弯深潭。他将她的脸、她的眼泪都锁进了这弯深潭里,他看见自己的手抚上她的面颊,轻柔地,生怕惊扰了她,他用拇指拭去她夺眶而出的泪,他想把她拥入怀里,如果可以,其实他此刻更想就这样吻下去。
六年前,他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冲动的。
六年后,他好像依然没有资格。
脸上的触感将林染的理智唤回。她用手背胡乱将眼泪抹去,然后匆匆跑到歌台,将傅妍搀扶了下来。
酒是绝不能再喝了,林染扶着傅妍走出了酒吧。
酒吧外,宋燃正靠在车前,手里拿了一支烟,烟雾中看着林染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他猛吸了一口,然后将手里的烟头弹飞。
老陈已经不在了,但他还没有走,林染此时再迟钝也知道,他在等她。
这样混乱的一天,这样伤感的夜晚,林染实在没有精力去想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意欲何为。
她看见他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然后看向她。下一秒,她便搀着傅妍上了车。
傅妍酒品很好,不哭也不闹。只趴在林染的身上昏睡,时不时地嘟喃一声,热。
“我可以开下窗户吗?”林染问前面的人。
话音刚落,后座的车窗就降了下来。
“谢谢。”
她今天对宋燃讲得最多的两个字,就是谢谢。
到了住处楼下,她依旧只说,谢谢。
宋燃看着她,想到酒吧里她的朦胧泪眼,良久,才开口回了一句,“别哭了,以后。”
其实他更想说,看见你哭,我的心有那么一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