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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水月翟
      种离放了粥饼跟几个小菜在赵弦门口,嘱咐他一会儿出来把饭吃了,便换了衣服出了考试院,门口正好碰上抱着一捆宣纸的王予。
      王予皮肤偏黑,较赵弦能高出小半个头,剑眉方脸,五官棱角分明,看起来十分俊朗,倒不像个读书人,赵弦刚来还笑话王予是不是参加武试的,好在王予心胸阔达,年龄又比赵弦大了好几岁,非但笑笑便没当回事儿,平时还十分照顾赵弦,买了笔墨纸砚总带赵弦一份,平日家中寄来吃食也分着给赵弦,因而跟赵弦种离两人关系倒也不错。
      “他还生你气呢?”
      种离无奈道:“你帮我好好劝劝他,别让他饿着了,读书本就费脑子!”
      王予笑道:“天塌下来都挡不住他吃东西,你一走,不出一刻,他就得从里面出来把饭吃喽!”
      王予说的一点没错,种离走了没多久,赵弦就开了门,端着饭趴在桌上吃了起来,整个人懒洋洋的好似魂给抽走了一样。
      王予龇牙笑着站在门口道:“遂之,饭好不好吃?”
      “我家阿离做的饭,自然是好吃的!”
      王予放下宣纸道:“我还没吃饭,肚子饿的很!”
      “厨房估计还有粥,你自己舀来吃!”赵弦头也不抬道
      王予也不客气,去了厨房,盛了饭,去了赵弦的屋子跟赵弦一起用餐,边吃便感慨:“外面的饭还是没家里吃的服帖,我那两个小斯也都只长了张吃饭的嘴,出来做个饭能把人灶火点了,你跟阿离住进来我才蹭了几顿舒服饭菜!”
      “我家阿离自然是厉害的,她要不是个......!”赵弦刚要说是个女子,定比自己有出息,话到嘴边,硬是咽了下去。
      “要是什么?”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赵弦翻白眼,“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王予笑道:“是是,我不问了行吧,不过,我看阿离近日总熬夜,也是辛苦的很,你也不要总跟他怄气,你是兄长,该多体谅体谅他!”
      赵弦叹气,“我何尝不懂她的意思,只那青楼楚馆又不是什么好去处,我现在就盼着赶紧考试,早些有个落存处!”
      “看来遂之此次势在必得了!”
      “除了会念书,写写文章,一无是处了!”赵弦难得的有些自卑,他年纪不大,但好歹是个男子,一想到种离为了维持生计,受的这些苦,心中怎么也过意不去。
      王予道:“这话要是给天下学子听到了还不气死了,起身之前,我也是信心满满,来此才发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有人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有人头悬梁锥刺股,却毫无进展,别人都是闻鸡起舞,晚睡早起,你倒好,早睡晚起,懒洋洋吃了餐饭才开始看书,这里大多数人的文章我都拜读过,唯你文章构思奇巧,十分罕见,这份天赋,真叫人羡慕!”
      赵弦被这个马屁拍的有点懵,半天才笑道:“这话别人说我倒是还会信几分,你这陇州府解元说出来的话,我倒是要掂量掂量了!”
      王予面不改色道:“我这解元说出来的话不才更有分量么!”
      赵弦笑了笑,沉默了片刻才道:“那水月翟你去过吗?”
      王予猛地咳嗽起来,粥都要喷出来了,赵弦弯起双目道:“看来是去过的,博寒兄真不够意思,都不知道带着小弟一同前往!”
      王予不接话,生怕这祖宗闹着去。
      种离被挑选做了西苑花魁缅因的门卫,原因无它,缅因这人有个怪毛病,长得不好看的人皆不能近身,否则全身起红疹子,几日也散不去,因而,能入了缅因阁内的人,大都京种贵胄才俊,寻常人连门边都摸不着。
      眉姚今日心情特别好,原因无他,白驹钱庄白琅公子来了,没人不喜欢出手大方的客人,白驹钱庄的身份便是移动的金库,于眉姚看来,便是王侯将相来此,也没这一位让她来的高兴。
      只是此次白琅却不是一人前来,身边还带着另一个清俊青年,青年一身玄色长衫,袖口金色镶边云纹翻滚,刺绣精致华美,十分少见。眉姚作为京中第一红馆老鸨,练的就是眼见,只远远看了一眼,便知来人身份尊贵,不敢怠慢了。
      白琅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朋友赵泊!”
      眉姚作揖道:“见过赵公子!”
      赵泊摆摆手,看了一眼厅内布置,难得清雅,他开口道:“找个清静的地方来!”声音清冽,似泉水沁人心脾。
      眉姚看了一眼白琅问道:“那便还是去缅因那边?”
      白琅点头,“西苑其他人都让散了去,我这朋友喜静,莫要让旁杂人扰了他!”
      眉姚立马差人将西苑一众小斯散了去,只留了两个缅因的伺候丫鬟跟种离一个护院。
      两人一路去了西苑,园中种满了了兰花,许是夜间的缘故,银辉之下,这满园的兰花看起来有些清冷,眉姚嘱咐种离尽量不要出现在来客眼前,这两位客人身份特殊,不能怠慢,因此种离躲在梧桐树后,两人进来,虽是夜间,她远远一看,便认出了白琅,倒也没多少惊讶。
      赵泊边走边与白琅谈话 ,到了门口却忽然止步道:“你先进去,这园中兰花不错,我赏玩一会儿便来!”
      白琅点点头,他早就迫不及待想要见缅因,这许多日来,相思都快成疾。
      赵泊慢悠悠的在园中散步,转到梧桐树下,拿出怀中折扇,以迅雷不及之势刺出,正好碰到种离眉心处,种离迅速后撤两步,右手挡住赵泊手腕,左手夹住折扇下方机关处,扇骨内藏的短箭缩回原来的位置,确认安全后,种离才抱拳弯腰作揖道:“小的乃是这西苑护院,怕扰大人清静才在此躲至此处!”
      赵泊收扇,笑道:“好身手,这水月翟倒真是藏龙卧虎!”
      种离作揖道:“还望大人见谅!”
      赵泊这才细细打量起种离五官,凉风渐起,梧桐花飘落满地,种离带着少女特有的稚气眉目看向赵泊,有些不解,赵泊一双长目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这冷月清辉下,种离只觉心惊,她隔着半尺远的距离,鼻尖闻到赵泊身上特有的松香味,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种离!”
      赵泊点点头,收扇回了屋子。屋内没一会儿便响起了琵琶声,是缅因最擅长的破阵曲,种离摸了摸额间的冷汗,想着,刚刚自己反应迟一点,估计就要命丧当场了。
      当晚,赵泊先行离开,白琅在缅因屋内过了夜,夜间细细碎碎男女□□声传出屋外,缅因冷艳的面容此时浸染霜红,白琅吻着缅因的红唇,下身紧贴缅因那不断出水的位置,真真是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种离闭目,坐在梧桐树下打盹,想着这月要是发了份银,买一只鸡炖汤,给赵弦补补,考试将近,也不知道赵弦紧不紧张。
      白琅在月半中天的时候离开了东苑,缅因叫了婢女打了热水,洗了身子,换了一身浅碧色长裙,披散着一头乌发走出门来,外面有些凉,缅因打了个喷嚏,种离醒过来,看向缅因,只见缅因叫人拿了一件披风披上,随后看向梧桐树下的种离。
      “你过来!”缅因冷着声音道。
      种离走过去问:“姑娘有何吩咐?”
      缅因看着种离,忽然靠过来,将脑袋埋在种离胸前,种离整个人都僵硬了,她不曾与人这样亲密,甚至忘了自己此时作男人打扮,该马上推开缅因才对。
      “我知道你是个女儿家!”缅因忽然道,“这地方怎么也是做皮肉生意的,男女都分不清,我这头牌也不用当了!”
      种离愣愣的看着胸前的人,只见缅因抬头道:“眉姨想必早就看出来了,既然肯用你,你只管待着就行了!”
      缅因看着满园的兰花,幽幽问道:“你多大了?”
      种离道:“十七!”
      “比我还大一岁!”缅因笑道,“倒是我看起来比你大一些!
      种离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贴着她的缅因有些冰凉。种离将缅因的披风裹好道:“你头发没干,小心着凉了!”
      “我快要离开这里了,白驹钱庄的少主人要给我赎身,纳我为妾!”缅因轻声道,或许是夜风太凉,缅因的声音也染上了一层凉意。
      种离抬眸看向缅因,好半天才慢吞吞问道:“这算是好事吗?”
      缅因一双柳眉轻轻弯起,笑道:“你怎么会这样问?”
      “你看起来似乎不是很想离开!”
      缅因淡淡扫了一眼远处道:“这地方做的什么生意,是靠贩卖女人皮相的生意,花魁又如何,谁会真的那我们这些人当人,你看到那些甜言蜜语的男人了吗,出了这个门,便是一清二白,干干净净,再无瓜葛的,谁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那都是戏文里唱的,我不想人老珠黄,到时候没人要,连个去处都没有,有个不错的去处我已心满意足,白琅可是白驹钱庄少庄主,家产万贯,他肯收我,我还敢奢求什么?”
      “那便是好事了!”
      “白驹钱庄家大业大,我这一介风尘中人,去了多半不会被瞧得起!白琅生性风流,今日有我缅因,明日只怕也少不了别人,按理来说能有这样的好下家,我该烧高香了才是,可如今瞻前顾后,看来我也不过是个贪得无厌的俗人罢了!”
      种离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些事情本该与她无缘,可眼前的少女比自己还要小,却已懂得为自己打算。自己的世界太过于简单,她对感情迟钝而麻木,这一点让她感到恐慌,这似乎是不对的,赵弦经常说自己是女子不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她才能恍惚知道自己所作似乎不符合常理,那么女子应该如何?她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女子该如何?
      缅因忽地笑了起来,道:“罢了罢了,世上也有你这样的人啊,女扮男装在青楼做护院,天天待在这种地方,却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知道卢念娇怎么说你的吗?”
      种离摇了摇头。
      “傻子!”
      种离微微皱眉,这不是什么好词,却见缅因接着道:“你来的时日虽短,但这里的姑娘都挺喜欢你的,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你看我们的眼神,很平常,这一点对我们而言便已足够了!”
      缅因在春闱前三日离开了水月翟,以五千两黄金的高价赎身给了白琅,成了京中最大的话题人物之一。
      春闱前五日,青楼酒肆都不得营业,宵禁月余,水月翟难得的清闲。
      眉姚作为缅因赎身最大的获益者,连着许多日都是笑容满满,见谁都能笑的乐开花。
      种离成了眉姚所住的东苑护卫,原因无它,几个姑娘都嚷嚷着要挑走种离,毕竟缅因的待遇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带着种离就好似成了缅因第二一样,种离变成了水月翟金饽饽一样的存在,眉姚再三权衡,决定谁也不给,自己留着,省的说她偏三向四的,毕竟,缅因只有一个。
      缅因只有一个,这也成了水月翟一大问题,西苑空出来了,那么第二个入驻西苑的人选也成了眉姚的一大心病,眉姚坐在精雕细琢的红木椅上,看着西苑满园盛开了兰花,突然犯起愁来。
      她揉着太阳穴,看着卢念娇拿着剪刀哼着小曲在一边修剪盆栽,一旁的种离帮忙浇水,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种离笑的很是开心的模样,眉姚脑袋冒出了十分荒唐的想法,这水月翟最有潜力的竟是眼前的护院。眉姚喝了一口凉茶,恍惚想着,是不是今日天气太热了,中暑了吧。
      种离每日都要在贡院门口待许久才离开。
      考完试当日,赵弦出来的时候神情不大好,面色也有些发黄,种离宽慰道:“我做了你喜欢的吃食,回去好好补补!”
      王予随后出来道:“阿离下厨,有没有我的份?”
      赵弦翻着白眼道:“属狗的,耳朵这么灵,隔这么远都听的到!”
      种离笑道:“自然有的,我本来想叫你们去酒楼里吃的,只是这京中开销实在高,我赚的点银子都不够吃一顿的,就只好自己下厨了,王兄不要嫌弃就好!”
      赵弦道:“博寒兄锦衣玉食惯了,哪里吃的惯咱们寒门小户之食,阿离你就不要为难博寒兄了!”
      王予一脸无奈,种离摇头道:“你就不要难为王兄了,咱们赶紧回去吧,我锅子还炖着鸡汤呢,一会儿该熬干了!”
      “那还不快些回去!”赵弦忙奔向考试院的方向,王予笑道:“你看吧,天塌下来都不影响他吃饭,你放心吧,他考的好着呢,就等着放榜的好消息吧!”
      三人酒足饭饱,赵弦梅子酒喝的多了,脸颊红彤彤的,他拉着王予的手反复念叨着要让阿里跟姐姐过上好日子,种离晚上还要去水月翟,滴酒未沾,刚考完试,不少学子都要出去放纵一下,水月翟晚上估计是不会太清闲的了!
      王予一个西北人,酒量本来好的很,也不知道是皮肤太黑的缘故,看不出来酒醉与否,只是他难得没有笑嘻嘻的,反而一脸严肃,跟赵弦说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似有什么心事。
      种离要离开时,王予才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阿离,这世上多是身不由己之事,无论如何,认识你二位实在是王某之荣幸!”
      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种离一时也不明白王予为什么会忽然说这么一句话,回道:“都是朋友,不必说这样的话,我们受你照顾颇多,认识你是我们的荣幸才对!”
      水月翟当晚人果然多,能来此处的,家境大都殷实,考完试,自然是得意者有之,失意者亦有之,来此处,都是为了一响贪欢,毕竟,前方道路如何,只有走了才知道。
      眉姚早就嘱咐,今日人多,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时刻注意有没有什么异动。
      种离眼力极好,一眼就看到了那日梧桐树下攻击她的那位青年。
      青年身边跟着几个人,衣着华贵,与他不知说着什么,满面笑容,他这日换了一身大红衣衫,衬的眉目流光溢彩,贵气逼人,水月翟中不管男女都忍不住侧目看他。
      “看傻了?”
      种离回头,卢念娇笑眯眯道:“啧啧,阿离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
      种离一脸茫然。卢念娇觉得自己像是在对牛弹琴,自顾自道:“不过,天御宫宫主不归谷少谷主还有荆楼楼主同时出现倒也是一奇景!”
      “什么人?”
      “这三人可是如今江湖中人人都想巴结的三个人!”卢念娇侧目看了一眼种离笑道:“别怪姐姐没提醒你啊,那红衣小公子跟你一样,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娇娘。知道她是谁吗,睿亲王之女临安郡主赵泊,睿亲王家中就此一女,视为掌上明珠,你离她远些,省的惹了祸端。”
      赵泊几人依旧选了较为僻静的西苑休憩,种离依旧被派去了西苑看守,只不过这次是在门口,赵泊进屋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种离,两人目光交错的一瞬,种离下意识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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