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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入仕
      赵弦得知自己去了翰林院做庶吉士后,闷闷站在了一边。
      种离看向旁边的王予,王予道:“这庶吉士每月俸禄四两,没有职位,多在翰林院会馆侍读,编撰,讲学等,三年后馆考,若是通过考试便留在翰林为官,不过则分配到各部为主事等!”
      “这点到时候喝西北风去,上京花费高,我跟阿离远路风尘来此,到时候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王予道:“我在城东购了一处小院,如今也就我跟两个仆从,你要不嫌弃可与我同住,我也跟你们住惯了!”
      赵弦羡慕的看着王予道:“看不出来啊,你居然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这上京寸土寸金的,你都能买得起宅子,平时那么抠门,老蹭我们家饭,果然人越有钱越抠门!”
      王予笑道:“不抠门怎么攒钱娶媳妇!”
      赵弦一脸嫌弃道:“读书人的清高劲儿呢,当初谁天天念叨着什么君子远庖厨,什么不能为五斗米折腰,知人知面不知心呢,博寒兄!”
      种离将赵弦拉在身后作揖道:“王兄,阿弦就劳烦你多照应了!”
      王予一脸惊讶问道:“阿离这是做什么,你我朋友之间不必如此!”
      赵弦心口忽然紧缩了一下,也是一脸不解问道:“怎么了阿离,你为什么突然说这话?”
      种离道:“此次来京目的已经达到,你既然要留在京中做官,便要有落脚处!”随后从袖口拿出银票给王予道:“这是八两银票,算是一年的租子!”
      王予推脱道:“朋友之间拿这些俗物做什么,你们只管住,我一个人住也无聊的很,你们在还热闹一些!”
      种离摇头道:“一码归一码,时间久了总归是不好的!”
      赵弦瞪了一眼王予道:“给你就拿着,不是还娶媳妇呢!”随后拉起种离的手问:“你是不是要离开?”
      种离点头道:“如今看你有了安身之处我也就放心了,我想先回家跟姐姐报告一下喜讯,再者,我也想打听一下师傅的事情,送剑归乡!”
      赵弦的手紧了又紧,两人认知至今从未分开过,他们一起上山采过春茶,摘过夏果去集市贩卖,用镰刀收割过金灿灿的麦田,冬日在冰封的湖水凿洞捞鱼,一年四季,春秋往复,他们都在一起,一路来两人更是吃尽苦头,好容易等到他考取了功名,种离却要离开了。
      他只是个庶吉士,京城遍地都是达官显贵,若是可以选择他宁愿被派出做个县令,有吃有住,保证一家温饱,可如今,翰林院的庶常虽是天下文人所向往之所,日后若能飞黄腾达自然是好的,但如今寒酸也是实实在在的。
      他曾在破庙避雨时发过誓,日后若是有一番成就,定不让种离再吃半点苦,如今看来,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他心性依旧坚定,可故人却要离开了。
      种离也在等他独立,能立于世,有所作为,这样她才能放心的去找师傅的故里,正因为他们如此相熟,因而才更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强留种离在身边。赵弦鼻头发酸,但他更不想成为种离的累赘,这些年他受种离照顾已经够多了,赵弦压着喉头的酸涩弯眉笑道:“阿离,你要是完成了师傅的遗愿后一定要回京来找我!”
      种离重重点了点头道:“嗯,肯定会的,你跟姐姐就是我的亲人,我也想跟你们在一块儿!”
      王予问道:“阿离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你可打探到些许师傅的消息,也好有个着手处!”
      “白驹钱庄少主白琅曾提及过他父亲曾与我师傅相熟,我已拜了名帖,回信说后日在别苑愿与我一叙!”
      王予笑道:“有线索便好,你早些送了剑咱们也好早日团聚!”
      赵弦道:“我与你一同前往!”
      种离笑道:“不必了,你如今已经是朝廷要员,可不比我这平头老百姓,你去了可要好好表现,莫要再像在学馆那样,入仕可不比读书的时候,你要多用些心!”
      “我又不是小孩,自然是知道的!”赵弦扁嘴,“你自己也是,多多保重才行,江湖险恶,你才要多长个心眼才对。”
      赵弦未到翰林院就被宦官带去了保和殿,日头早已转暖,如今这上京城大人小孩儿都已换了单衣,夜间降了一场春雨,保和殿外桃花一夜全开,晨光微熹,花骨朵上露珠悬悬欲滴,灼灼妖娆的模样好似春情荡漾的少女,赵弦的手指轻轻划过树梢,露水透过他骨节分明的指间飒飒落了一地。
      保和殿内,赵和裔坐在软榻上,怀中抱着暖炉,他一手拿着奏折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着门外,远处赵弦跟着新晋大内总管罗德全正一同走来。
      两人跪地行礼,赵和裔放下奏折道:“平身吧!”
      赵弦起身,满心的疑虑都压在了心底。
      赵和裔沉默了许久才道:“赵弦,你多大了?”
      “回圣上,再有三个月便满十九岁了!”
      “哦,真年轻啊!”赵和裔笑道,“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都在练字,就为让老师夸奖一句,你猜后来他怎么说?”
      赵弦不语,安静的看着眼前瘦弱的男人,他五官冷峻,笑的时候嘴角都是浅浅的,“他说一味模仿他人字迹,如何能写出自己的风格来,这样的字不要也罢!”赵和裔摸了摸怀中的暖炉边缘,仿佛陷入了沉思一般道:“你的字写的倒是很有特点?”
      赵弦回道:“小时候家中贫寒,也没正经学过写字,都是用柴棍在地上写着玩的,后来碰到恩师,才开始识字念书,当时已经十岁多了,改用毛笔写字并不容易,恩师手把手教着写字,整整两年才写的能入眼了,恩师总说臣字丑,说臣的师兄们随便哪个都能强我好几倍,殿下实在是高抬了臣,臣一手丑字都不太拿得出手!”
      赵和裔问道:“你的字都说难看,不知道你老师是何高人?”
      “乡下教书先生罢了,不敢提是高人,他未曾提起过他的姓名,臣问了也不说,只常听他的一个老朋友朋友唤他春茗,也不知道春茗是不是他的名!”
      赵和裔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他侧头透过架起的窗户看向外面,一只喜鹊从树枝上忽的飞起,树上的水珠泗溅,树上的桃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春茗是他的乳名,他生在春天采春茶的时节,因而取了乳名春茗两字。鼻尖飘来龙井新茶的清香味,赵和裔恍惚又站在了王靳的旁边,王靳爱品茶,因而身上常年萦绕着淡淡的茶香味。年少时,无意间从王老太傅那里得知了王靳的乳名,赵和裔总是在心中默默念着春茗二字,心情好的时候喜欢念念,心情差的时候也喜欢念念,每每念得时候都好似有清新的茶香溢出口鼻一般,总叫人心旷神怡的很。
      “春茗!”赵和裔轻轻念出声,忽地,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罗德全伺候了他漱了口,随后揉着他后背,一点点帮他顺气,赵和裔放下手中暖炉批了一件狐裘披风,靠着软榻懒洋洋的看向地上的赵弦道:“十岁才开始识字念书,已有了如此成就,天纵奇才,朕确实老了,以后就在这里伺候,念折子给我听!”
      赵弦受宠若惊,心中一阵困惑,跪地道:“臣遵旨!”
      念折子是个比想象中还要枯燥无聊的事情,尤其是这礼部尚书的折子,又臭又长堪比老太太的裹脚布。
      “.......祖孙三世,只此一子,臣母柳氏患湿病,常年卧榻,竹孝善,伺其起坐,从无不耐。竹自小从圣人谆谆教诲,诗经为友,四书为伴,往来皆贤雅之士.......!”
      赵弦念到最后都有些缺氧,抬头看时,赵和裔已经靠着软榻睡了过去。
      赵弦坐在地上的垫子上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罗德全将毯子盖在赵和裔身上默默退到了一边。
      等到赵和裔醒来的时候,赵弦坐的腿都发麻了,他脑袋早就跑出了这空旷的皇宫,也不知道阿离有没有见到白锦山,那白驹钱庄的人架子还老大,上次在外等了好几个时辰才见到白琼姐弟。
      赵和裔看着殿下发呆的侄子,这孩子胆子倒是大得很,来了也从来不露怯,虽然在乡野长大,却有礼有节,落落大方,真不愧王靳是教出来的孩子,不过,毕竟是那人骨血,聪明也是正常的。
      “咳咳!”
      赵弦回神看向赵和裔,立马正襟危坐,手捧奏折,道:“回圣上,折子读完了!”
      “朕刚刚小憩了一会儿,谁的折子啊!”
      “回圣上,礼部尚书王居正!”
      “哦!”赵和裔揉了揉脑袋,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那臣是从开始念还是?”
      赵和裔道:“你既是已经看了,说说里面说了什么?”
      赵弦放下折子道:“回圣上,王尚书之子王竹在外面买画的时候被薛小侯爷调戏了!王尚书希望您给他主持公道!”
      赵和裔热茶刚到口险些喷出来,他以手帕捂嘴,侧目看时,旁边的罗德全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是王尚书的儿子?”赵和裔有些怀疑的问。
      赵弦作揖道:“三代单传,确实是儿子!”
      赵和裔放下手帕,看了一眼殿下面不改色的赵弦,不禁笑了出来,心道,这性子倒是颇有些熟悉,饱读诗书,书生气十足,骨子里却离经叛道。
      “放一边罢,罗德全,晚些让薛明理进宫,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赵和裔摆摆手道:“继续!”
      赵弦拿起旁边的折子读了起来。
      赵弦如同陨石落地,震惊了整个朝堂,一个庶吉士,却登堂入室,成了当今圣上殿下红人,朝中之人对其身份纷纷议论,几个当年站在赵和裔这边的老人见到赵弦之时,心中对其身份多多少少都有了些猜测。
      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堂上如何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下面的百姓每日依旧要一日三餐,再怎么改天换地,不食会饿,无衣则冷。
      白家在京中的宅子要小一些,规模却也可比王侯将相的府院,白锦山有要事出门与人商议,说是可能迟些回来,白琼姐弟接待了种离,天气渐暖,姐弟二人便约了种离一块儿在湖边的亭子赏鱼,三人到了湖边,却见有人依旧捷足先登了,不是别人,正是水月翟的缅因姑娘,换下了华服,缅因一身素色看起来整个人越发的冷冷淡淡,难以靠近。
      缅因起身行礼,白琅笑道:“你们也算旧识,我就不介绍了!”
      白琼压抑,侧头看向种离,却见种离笑容浅浅,之前进京,种离对自己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疏远的很,到好似真君子一般,缅因是什么身份,两人怎么会是旧时,想着,白琼心中莫名不悦。
      白琅道:“阿姐可不要误会,种离在水月翟做护院,两人自然是认识的!”
      白琼道:“我误会什么了,你这张嘴啊!”
      白琅手搭白琼肩膀道:“我看某人明显闷闷不乐的才说的!”
      种离隐隐明白了白琅话中的意思,看向缅因,缅因似笑非笑的眉眼暴露了她看热闹的意思。
      种离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几人聊了许多,种离话少,不怎么会主动搭话,白琼的眼睛有意无意的总忍不住多看种离几眼,种离较之前更白净了,衬的眉目越发的清秀,白琼心中忍不住嘀咕,怎么真跟白琅说的似的,这人是不是太好看了些。
      缅因知道内情,也不说,不过她既然嫁给了白琅,也算是白家人,种离性别之事还是早些告知比较好,不过绝不是现在,要不然白琼脸面上着实不好过去。
      白锦山回来便迫不及待与种离见了面。
      种离将剑拿出,白锦山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江宜的剑。
      宝剑配英雄,江宜传奇一生,佩戴的却是把平平无奇的重剑,此剑既不是什么稀有玄铁石打造,也不是出自铸剑山庄名家之手,是江宜初出江湖走镖赚的第一笔钱,找了个普通铁匠用精铁打造的一把趁手铁剑,非要说此剑有何独到之处,大约便是重,曾有人拿此剑与石僧无量的双锤比重,发现此剑竟比之只轻了一两,江宜手持重剑,功夫却是走的灵巧型,剑法灵活,步法多变,只他防身为多,伤人极少。剑出鞘,必死伤,江宜的剑寻常并不出鞘。
      白锦山看着种离拔剑的一瞬便信了此人的来历,此剑寻常男子双手抱持都吃力,便是自小习武练家子出身的人,用此剑也是吃力,剑本是灵巧之物,若是用起不便不如不用。种离却轻松拔出,动作迅速利落,可见此人臂力何其惊人。
      白锦山从一双儿女口中得知江宜已去世的消息,多少都有些不信,江宜功夫过人,能伤其性命的人实在不多,如今种离带着江宜的信物出现,他不得不信,此剑从未离开过江宜,如今看来,只能是江宜已故。
      故友已逝,白锦山扶桌长叹,岁月不饶人,他们也曾年少,曾经有过抱负,一起畅谈过理想人生,如今却是物是人非,多年不见,再次提及,竟只见故人遗物。
      种离摸着剑柄处刻着的江宜两字,鼻尖也是一阵发酸,师傅去世,都是她一人默默承担着,她对他的记忆也逐渐留在了那片冰天雪地的世界,此时有人共缅,心中情绪忽地被扩大,原来还有人记得他,知道他,这么些年来,总算能有一个人告诉她江宜过往种种,那个她遥遥不及的师傅。
      种离吸了吸鼻子道:“我父母早逝,自小被师傅领养,他平日很和蔼,教武功的时候却十分严厉,那日师傅出门许久,过了半月才回来,回来便带着我说是要去寻一味药,在极北一带才有,我们一路跋涉,天气越来越冷,眼前却只有连绵不绝的雪山,我们在雪山走了足足半月,后来遇到了雪暴,那日风极大,大雪飘了三日,天晴之日,眼前一座山峰向阳面长满了雪松,师傅说那是不归峰,便是我们要去之处,只等我们登上峰定,却没找到师傅说的那味药材,师傅失望而归,回去的路上碰到了狼群,师傅为护我受了重伤,归来的路上,他便去世了,师傅临终要我把剑送回他的故里,可我不知道他的故里是何处!他未曾教我识字,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还是朋友告诉这剑上的字念作江宜,我便想是不是师傅就叫这个名字!”
      白锦山声音微微颤抖问道:“你师傅是否是去寻一味药唤作艮山根的药材?”
      种离回忆了片刻道:“是,名字拗口因而记得特别清楚!”
      白锦山面色凄然,道:“我妻柳氏当年身患重症,药王罗成让我去寻艮山根的药做药引,我妻当还有治,只此药甚是稀少,我曾布告天下,以万金求之,却杳无音讯,来者多是骗子,都给我打发了,后来你师傅忽然上门来拜望,得知情况后宽慰了我几句,后来便没了他音讯!”
      种离讶异的看向白锦山,白锦山颤抖着抚了抚种离的肩膀道:“如此看来,是我白家欠了你们师徒的,你师傅埋在了何处,我想去拜望一下!”
      种离摇头道:“那地方罕有人迹,我找过几次也没能寻到!”
      白锦山沉默了许久,忽地记起了什么似的问:“你与赵弦如何相识?”赵弦身份复杂,种离与他牵扯还是少些为好。
      “我出了雪山便是被赵弦姐弟相救的!”
      白锦山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牌道:“此物乃我钱庄标识之物,不管到了何处,只要有我钱庄分店,你只管取钱用!”见种离要推辞,严厉道:“你师傅与我亲如手足,更因我妻丧命,不过身外之物罢了,你收了,我也能宽慰一些!”
      种里多次推辞不得,只得收下,心中却默想着决计不能用此物,否则师傅泉得知会怪罪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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