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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大宇多摩
      晨光熹微,这片靠山的渔村笼罩在淡淡的烟雾中,虫鸟啼鸣之声在林中作响,草丛间蝶飞蜂舞,早起的渔民背着竹篓划着木筏出去打鱼,村妇多开始生火做饭,炊烟袅袅,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种离踏着晨露敲开罗伽赫伽的门,开门的是左使赫沁耳,此时几人正吃完早点,看到种离时,均是一愣。
      种离头上还沾着露水,晨光将她身上青色短打照的带着几分暖意,只见她眉目淡淡,举手投足间的气度不知为何却与罗伽赫伽有八分相似。
      种离弯腰作揖道:“打扰了!”
      罗伽赫伽放下早茶,湖色双眸看向种离,片刻后暖意笼上,笑道:“以你悟性,我以为半年已算快了!”
      种离摇头道:“您高估我了,若不是村中那位小友相助,便是一年我也只怕一头雾水!”
      “运势本就很重要!”穆丰笑着说:“阿离,你运气好的我都有些羡慕!”
      罗伽赫伽起身道:“那便走吧!”
      种离点点头,两人来了后院,院中种着几颗果树,此时正挂着鲜翠欲滴的果子,周围果香弥漫,穆丰摘了一个,随便擦了擦,便吃了起来。
      种离脑中回想着书中动作,抬手跨步,左手中指食指指天,右手化掌,随后凝神提气,只觉丹田气流涌动随她动作凝聚成力,在体内流转。
      种离提掌击向罗伽赫伽,速度极快,若疾风拂面,罗伽赫伽侧身去躲,右手击向种离肋骨,种离以手挡之,随后若蛙跳弹起,饶到罗伽赫伽背后,击其后腰,罗伽赫伽似身后有眼,随即左手挡其攻击,侧踢过去,脚若芒刺,在划过种离小腿的时候在上面留了一道划痕。
      种离措不及防,挨了上去,于是连忙后撤,要不是刚刚有所防备,将内力集中在后腿挡之,此时只怕都要骨折了,不似那天罗伽赫伽有意放水,此时认真比试的时候,真正是判若两人。
      只一瞬间,两人已经过了三招,还有七招,种离心知希望渺茫,但便是只有一毫一厘也不能放弃。
      那没有一个字的书里面的内容却若宇宙乾坤,森罗万象,种离那日仔细看,才发现那红色气流乍看之下一模一样,仔细看去却大有不同,只书册本就小,且寻常人根本救想不到此,那红线粗细并不完全相同,且颜色深浅略有差异,配合着书中每个不同动作,那气流若山河,在人体脉络不同出分布也全然不同,允说的不错,若这是人身上的气,这气就如水一般,上善若水,水既柔也刚,若流水婉转迂回,遇山绕山,若瀑布直挂千里,可碎山石,人身体每一处脉象如这山,既是阻力也是助力。种离提内力,闭目感受身体每一处脉络穴位,让内力在周身运转,并无阻碍,但当她摆出书中动作之时,那红色分布较为疏散浅淡之处便出现了阻碍,若是强行让内力流转,只会伤及内腑,得不偿失,非得将内力分流绕行才可;而那红色分布密集深一些的地方,却不能如此,非得集气至此,若水流奔腾汇泳,直冲而下,此时出力,周身力量便会汇集于此,可见若是全力攻出会有何种效果。
      这小小的书册共十八页,每页所侧重穴位脉络均不同,但只一页中所涉及穴位脉络领悟贯通快则半载,慢则一年,毕竟人生上穴位多大四百多处,全部领悟只怕要数十年。
      种离能一夜有这样的精进,跟她本身所学武功关系也极大,江宜武功刚猛,内力浑厚,但他所学内功心法却是最基本普通,一生万物,若是一个普通的动作练习数万次也可发挥出的破坏力,江宜便紧紧抓住了这个一,潜心修习多年,才有了现今成就。
      江宜也曾用心钻研这本大宇多摩功的下册心法,却一直不得悟。
      种离修习多年,当内力与此心法融汇之时,只觉周身轻盈,所听所视全然不同,侧目去听,好似山涧泉水,林间鸟兽听声便可知方位,似一切皆在眼前一般。
      种离一夜未睡,待到第二日,当她起身走出门的一瞬,只觉周身舒畅,于是提掌向屋外一棵柳树拍去,一人粗的树干竟生生穿了一个洞,种离讶异于自己的精进,也多少对跟罗伽赫伽过招的事情有了些自信。
      第二次攻击比想象中来的要轻松一些,种离有了先前的经验,运用起来也得心应手多了,虽然腿上负伤,但她攻击依旧迅速凌厉,拳掌变幻全然不似之前,虽然没有兵器傍身,但攻击丝毫不见落于下风,罗伽赫伽抵挡依旧游刃有余,再第八招时,罗伽赫伽攻其右肩,种离未躲,生生接了下来,却迅速抓住其左手,抬起原本受伤的腿踢向罗伽赫伽腹部同时肘部攻其右颈,罗伽赫伽伏身躲其肘击同时撑着种离右肩弹起,惊鸿掠影,身姿若蝶,绕着种离转了一圈落地,种离肩膀吃力,一股刚劲的内力传入肺腑,肩膀似断了一般,内腑更是一阵翻江倒海,随即嘴角吐出一口鲜血。
      只剩一招,种离却觉眼前直发黑,视物都有些困难。
      种离强行撑起身体,跟着敏锐的听觉,回神去抵挡身后的攻击,却没有迎来想象中的攻击,只听到柳自菲清冷的声音道:“好了,就此作罢!”随后扶住种离在一边坐下,种离失了力气,趴在桌上,过了一会儿忽觉后被一股暖意袭来,体内五脏得以安抚,眼前黑暗散去,她回头,看到罗伽赫伽就站在自己身后。
      “你才领悟书中奥妙,不该如此着急使用!”
      种离苦笑,“是我输了,希望您能善待我两位朋友!”
      “自然!”
      穆丰倒了一杯茶水给种离道:“阿离,莫说一日,便是十年,你也未必过得了此人百招,这就不是个人,是妖怪啊!”
      到了日中,罗伽赫伽便再次出发,依旧是渡船,穆丰临行前道:“我十五岁离开师兄,下山行走江湖,也算是见遍了形形色色的人,似你这样的人并不多,不,寥寥无几,我跟自菲打心里喜欢你,你我还会再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愿你初心不改,你我京中再会!”
      种离挥别几人,休整了一天,第二日清晨,乘了回中原的商船,只是走了也未曾见允,种离心中多少还有些遗憾,直到夜间,种离在甲板上打坐,忽然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声音还有些耳熟。
      种离闻声看去,发现躲在木箱后面人不是别人正是允,原来允此时睡着了在说梦话,种离拍了拍她,允半梦半醒间睁开眼睛看到种离,龇牙一乐。
      种离皱眉道:“你在哪儿躲着,为何我一直未见你?”
      “在后厨啦,那边的阿姨我认识!”
      “你跟我跑出来的?”
      “我跟我老祭司说过了!”
      “他同意了?”
      “他说你跟圣人是朋友,是个好人!”允笑着,还竖起了大拇指。
      种离抚着额头道:“那你阿爸阿妈呢,你没想想他们?”
      “我是大人了,可以给自己做主了,我最远只跟他们去过山那边的村落,阿妈是中原人,那我也是半个中原人,我去自己故乡看看不行啊!”
      种离沉静不语,过了半天回道:“那边应该还会有回来的商船,到时候再让你跟着一起回来!”
      “不,我不要!”
      种离道:“我没法保护你!”
      “瞎说,你都能跟圣人交手,我都看见了!”
      种离挨着允坐下,道:“我要是人贩子可怎么办,中原那边最喜欢你这么大的孩子,卖给人家做丫鬟,很辛苦的!”
      “你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
      “你长得好看!”
      种离揉着额头道:“我是女子!”
      “我知道啊,你有胸嘛!”允笑嘻嘻道。
      “长得好看的也有人贩子!”
      允眨眼道:“那我卖给你,我给你当丫鬟好不好?”
      种离无语,想着一会儿干脆下船走陆路送这丫头回家,允却好似看透了她的想法一样,扯着种离胳膊叫唤:“反正我不回去,你就算这次送我回去,我还是会跑出来的!”
      种离可算知道什么是狗皮膏药了。
      船只走的较慢,到中原已经是八日之后,种离才知道当日顺风顺水,竟然走出来那么远,抵达的口岸正是离江宜家不远的村落,种离下船,允紧跟着,种离到了一家驿站,要了纸,问允:“你家中可有人识字?”
      “我阿妈认得汉字!”
      “你会写字么?”
      “会一点!”
      “那你给阿妈写一封信,报个平安,待会儿给商船让给你带回去!”
      允拿着毛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写着,阿妈,我很好,我去中原了,不要想我,我会回来的!
      种离看着上面简短的字,问道:“就这么点么?”
      “嗯!”
      种离将信装进信封,交由船家寄回。
      两人先回到江宜故居,种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还没能进屋去看一看,虽然屋子破败,里面的摆设却大都还在,屋中还有住过人的痕迹,估计不是猎户便是过路的商旅。
      种离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屋子,发现炕角底下的砖有些松动,于是打开来看,发现里面有个漆盒,盒子上的图案已经看不清,上面挂着锁具,但年久没人管的缘故,盒子已经破破烂烂,锁具边缘都坏掉了,种离打开盒盖,发现里面用布包着一块小儿拳头大小的银锁,银锁上面沾了灰尘,但依稀能看到上面长命百岁的字迹。
      作为父母的最盼望的便是孩子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种离记起江宜曾说小时候体弱,这锁子大概是打来给江宜锁命的,山里人收入贫薄,打这么一把锁子也不知要攒多久的钱。
      种离仔仔细细擦拭着锁子,在这间屋子里曾经也住着一户人家,那些鲜活的生活痕迹还在,江宜作为一个农户的儿子,顺顺当当的长大娶妻生子,和和美美亦是一件美事!
      种离将锁子挂在脖子上,看向外面,只见山河具沉,河中银鱼飞梭,许多年前谁又知道有个不甘于命运的少年背着铁剑背井离乡,凭着一身功夫在江湖闯荡,江宜成了人人敬畏的江大侠,最终命丧雪山,遗留之物却是一把又重又沉的铁剑。
      江宜临终前嘱咐要自己平安度日,如今看人终究多数不能由着自己,本以为江宜故去,自己再没什么牵挂,却不想后来遇到了赵弦,若非赵弦姐弟收留,自己只怕也跟着江宜命丧孤山,尸骨都没有去处。因为江宜,自己又认识了许多人,白锦山、柳七七、还有罗敏那些江宜的故友,若非他们,也无法得知江宜的另外一面,侠肝义胆,仗义勇为的江湖客。情谊深厚的白家姐弟二人,还有水月翟的那些人,对啊,还有赵泊,也不知道益州的事情忙完了么,此时又在做什么?穆丰柳自菲肯为自己这个外人跋山涉水一路来此,还未来得及郑重道谢,便匆匆离开,人与人之间总是被千丝万缕的线连着,等回过神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身在其中了。
      从北到南,数千里路途,破万卷书,行万里路,为何路走的越远,见识越多,却越觉人之渺小若沧海一粟,当年江宜离家游走天下,又看到的是何种景象,是否也会有此感,又可曾觉得寂寞?为什么从江湖消失隐居山村了呢,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甚至能舍下柳七七从江湖消失了,此间过往,也不知道该去问谁!
      种离闭目,只觉眼睛酸涩,允在炕上已经睡熟,许是在船上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安静的屋子还能听到微微的鼾声,种离回头看向炕上的少女,心中才微微有些踏实的感觉。
      两人在此逗留不到两日便踏上了回京之路。到了洛瑜县城,种离去驿站赎回了马。当初为寻江宜故居去天御宫寻柳七七本就饶了路,回京向北走廉州要近许多,出了冀州,廉州路途相对平坦,只此地河流分布密集,走陆路其实不如走河道快,但河道水路湍急,容易出事故,除了为了赶上早市运输茶叶的商家,寻常人还是走陆路多一些。
      允第一次来到中原,自然是好奇心旺盛的很,白日骑马费神,一路却连个盹儿都不打,看见什么都几里哇啦的兴奋一会儿,尤其露过城镇,看到路边摆摊的就走不动道,她走的时候衣服都没多带一件,种离此次出行,身上的钱也不剩多少,越是往北天气越冷,种离给允置办了两套衣物之后就更没多少了。不得已卖了赵泊临走前带的棉衣,毕竟出自宫廷手艺,针脚细致精美不是寻常店铺能买到的,商家也是识货的,一看两眼都冒光了,种离不知其价值,少给了不少,但足够两人回京用了。
      这几日连着下了大雪,廉州靠北的一个名字唤作春源的小镇此时银装素裹,一眼望去连绵不绝似看不到尽头。
      允手里捏着雪球,在地上滚啊滚,滚成了一个大雪团,她也不嫌冻,手都红了也不知道戴手套,一个劲儿的在雪地里撒花儿,明日就要过年了,镇子里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家家张灯结彩,贴上了红对联,时不时就能听到炮竹炸开的声音。
      “阿离,中原过年都要做些什么?”允捏着雪球朝着种离后背砸去,种离似后脑勺长了眼睛,向左微微移开一点便躲开了雪球,允心觉好玩便连着砸了好几个过去,种离不慌不忙的躲开,随后转过身看向允道:“年后第一天便是元旦也就是春节,元就是开始之意,这一天是一年的头一天,也是春季的头一天,亦是正月的头一天,因而也称三元,过年之时,通常家人要团聚在一起,当日要准备丰富的菜肴做年夜饭,还要穿新衣裳,贴春联,祭祀,放爆竹迎新辞旧,小孩子还会给压岁钱,通常用彩线串着或者包在红纸里,为除祟之意,能平平安安度过这一年!”
      每到过年那天,赵弦难得不要人叫他起来,都会早早爬起来,换上新衣,早早就开始张罗饭食,一天嘴不停的吃。
      允扁嘴道:“这么隆重啊,我们家简单好多啊,但阿妈还是会准备一桌好吃的,鱼啊,虾啊,还有烧鸡,可香了!”说着允吸溜了一下口水!
      种离笑着摸了摸她脑袋道:“想家么?”
      允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反正我不回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下雪,你看这晶莹透亮多好看啊,白色的山,不流动的水,还能在上面走,如果我没有出来就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些了!”
      种离道:“我也没打算让你回去,你此次出行只怕早日是回不去的,可要有个心里准备才好!”
      允拍拍胸脯道:“放心吧!”
      两人借宿了一户农家,后院南房空着也是空着便借了出来,种离凿冰钓了几条鱼,给农家了两条,自己留了两条,借了锅灶炖了鱼,农家主人热情,还送几个小菜一壶米酒,自酿的米酒味道香醇却后劲十足,允嘴馋喝了几杯便有些上脸,碎碎叨叨说起来方言,种离也听不懂,在一边默默听着,也不打断。
      深夜又飘起了雪,种离拿出棉衣盖在允的被子上面,随后在她枕头底下放了红纸包的压岁钱,拎着剩下的米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酒劲上头,脑袋晕晕乎乎,眼前一会儿看见了江宜,一会儿跑出来个赵弦,最后鬼使神差的看到了赵弦,只见她笑靥如花,嘴里似抱怨似撒娇的说着什么,种离伸手,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清晨,种离睁眼,允捏着红包端端正正行了一个礼道:“阿离新年快乐,愿你长命百岁万事如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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