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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南玥
      柳自菲在身边,穆丰也不敢乱盯着看,于是笑道:“这不听闻此处打仗了,柳姑姑不放心咱们阿离,让自菲跟着照看照看,而我嘛,自然是不放心自菲!我们这一路为了追上阿离真是日夜兼程,我这几日都没睡过个好觉!”
      赵泊蹙眉道:“你也要跟着去?”
      穆丰气定神闲道:“自然!”
      赵泊道:“你跟着还不知道要谁照顾谁呢!”
      “你这么不放心我阿!”
      “就是你跟着我才不放心!”赵泊悄悄拉起身后种离的手,种离手指并不柔软,多年习武的缘故,手掌处多是茧子,赵泊手指轻轻摸着种离掌中的茧子道:“先不说别的,南玥教的人还盯着你呢,有你在,种离跟柳自菲能安全?”
      穆丰道:“我正要跟你说此事呢,能不能让你的那个荆楼主撤了追杀令,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敢迈的,真要成大家闺秀了,南玥教之事确实是个误会,我日后自会解释,荆楼主当初收了多少钱,我双倍奉上还不成?”
      赵泊道:“就算荆楼不追你,南玥教能置之不管?那边你也能用钱摆平么?”
      穆丰揉着眉心道:“此事我确实有苦衷,只是这一时半会儿我也无法说清,你不信我难不成还能不信自菲?”
      柳自菲道:“此事若非要追究,我也有过,家兄已亲自去了南玥教说明此事!”
      种离听的一头雾水,手心赵泊的指尖在上面一点一点,她的注意力多数都分散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几番商量之后,赵泊才勉强同意让穆丰跟着种离一同前往,但必许要易容之后才能跟着。
      三日离开裕隆之时天还未亮,连着半月来的打仗,导致此处农田大都被损毁,稻田上还时不时飘着死尸,大概是处理的时候遗漏了的,农户大都逃去了别处,运气好一些的靠着乞讨过了冬来年再种,剩下年老孱弱的,只能靠巴拉一些甘薯树根野草之类的维生,或许到了冬天官府会批发一些粮食,但层层剥削下来,到了手里的那些粮食,也不知能不能维持月余的生计。
      种离也挨过饿,有一年大旱,土地开裂,地上颗粒无收,就连山中的动物都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饿死了还是跑去了别处,到了来年开春的时候,村里的人死亡过半,跟种离曾一块儿上山经常砍柴的铁匠家的儿子也病死了。那是种离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那时她只有九岁,江宜似乎跟她说了什么,她不大记得了,就记得江宜当时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这是师徒两人第一次这样有了肢体上的接触,江宜掌心的温度种离至今还记得。
      赵泊拉着种离手道:“天气凉了,棉衣要按时穿,吃好一点,穆丰不差那点钱的!”
      种离点点头道:“您也是!”
      赵泊侧头看了一眼前路,道:“也不知道咱们再见是什么时候,你到时候还会回京吧,也不知道是你先回去还是我先回去!”
      穆丰诧异道:“赵岐山被困,梁玉案虽然在逃,有荆海棠在还能跑了不成,你呆在这儿做什么?”
      赵泊摇头道:“益州土地丰饶,人口众多,多年来上缴粮食都是最多的,如今看看此处,不止此处,因打仗,许多地方农田损坏严重,冬季将至,若是置之不理,只怕民怨不止,埋下更大的隐患。”说罢看向种离,笑道:“要是有人找穆丰麻烦你千万别管闲事,多是咎由自取,不必理会!”
      三人骑马一路离开裕隆,沿着河道一直向西,半月后便出了益州地界到达了冀州,冀州多是盆地,路途山路居多,天气渐冷,树木凋零,荒草满地,种离换了棉衣,也不知赵泊怎么想到,给种离带的棉夹袄偏偏是朱红色的,种离一贯素衣,这朱红色称的一张脸越发的白,看起来好似谁家走丢了的富贵公子。
      穆丰这几日又清瘦不少,在家中的时候大鱼大肉惯了,再加之吃了睡睡了吃,这才养的一身膘,以往出门虽不是八抬大轿,那也决计不用走的,可以说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典范。这连着赶路加上露宿,也只有到了城里才能吃些好的,因而瘦的特别快,此时就是不易容,估计也没几个人能认出穆丰来,毕竟江湖中传言的欢喜佛穆尊主可是个大胖子,这个‘胖’也是穆丰的标志之一。
      事实上,穆丰的易容也只维持了不到两天,一旦离开了赵泊的眼线,穆丰就在放飞自我的路上绝不回头。
      穆丰一双大眼睛盯着桌上的清茶淡饭有些犯愁,于是拉了旁边一位小二道:“我不是说把你们这里最好的菜上上来么,这是什么?”
      “大爷,这就是小店最好的菜了!”
      穆丰皱眉指着盘中的白萝卜丝炒红椒道:“这就是你们店里最好的菜?”
      “大爷,这道踏雪寻梅可是我们大厨的拿手菜,要不您尝尝,看跟别处有何不同?”
      穆丰被这道踏雪寻梅逗乐了,于是指着飘着两根青菜的豆腐汤问道:“这个呢?”
      “回爷这个叫珍珠翡翠白玉汤!”
      穆丰简直要笑出来了,道:“这翡翠白玉我大致知道是什么了,那敢问小哥,珍珠在何处啊?”
      这小二哥似乎对这样的问题早已习惯,对答如流,“这珍珠自然是磨成粉放进去了,整颗放上不咯牙嘛!”
      穆丰指了指碟中西红柿炒蛋道:“依我看这道菜是不是叫秋月映红妆!”
      小二笑道:“您说这名字雅致,这道西红柿炒蛋以后就叫这名儿吧,多谢客官喽!”
      穆丰也算行走江湖有些时日,这样别致的小二倒是第一次见,于是夹起一块踏雪寻梅放入口中,尝尝这拿手菜该是个什么味道。
      刚一入口,险些吐了出来。
      感情这盐不要钱!
      穆丰青着脸将菜咽下去,对小二道:“这菜味道果然不同,能不能叫你家大厨过来,我有话想问问!”
      “得来,您稍微等等啊!”
      穆丰见小二离开,连忙起身,拉着种离柳自菲甩头遍走,直到几人拐进了某处巷子,穆丰才道:“后面没人追过来吧?”
      种离看了一眼后方,道:“没有!”
      穆丰拍了拍胸脯,这才缓了口气道:“咱们今日就不再这里歇脚了,此处不安全!”
      种离疑惑道:“怎么了?”
      穆丰指了指刚刚客栈的方向道:“刚刚那小二可不是什么寻常人物,正是南玥教冀州分舵舵主孟琼,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他似乎没认出我来!”
      这一路来种离多多少少知道了穆丰怎么跟南玥教结下梁子的,南玥教本是邦临珈蓝国国教,国中信徒众多,地位十分崇高。南玥教在中原的分舵多分布在益州冀州一带,长年在这一带传教,因而此处信奉南玥教的平民老百姓也不在少数。就在去年教主罗伽赫伽亲自踏足中原,带着左使及一众随从传教的同时顺便游览一下地大物博的中土风情。
      某日穆丰在益州有名的青楼包场看舞姬表演,看的正在兴头时,门外忽地骚动起来,一帮穿着外邦衣服的人从门口走了进来,那老鸨似是发神经了一样,忽然大声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语言,随后大厅中所有的人双手举在手顶跪在了地上,穆丰一眼便注意到了门口那位身着金丝祥云纹雪白长袍的年轻男子,他眉心处纹着火焰状的纹身,双眼蒙着金色布条,却好似能看到一般,每一步都恰好绕开脚边的人,而他步伐慎重异常,以致厅中每个人的呼吸都好似与他的步伐节奏保持一致,谁都不敢大出一口气。
      作为全场唯二站着的那个,穆丰想不显眼也不能。这人的身份心里基本也明白了,此处是中原,自己又不信什么南玥教,没必要紧张,可是穆丰就是抑制不住胸口猛跳,手指也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罗伽赫伽忽然停下了脚步,忽地回头,朝着穆丰的方向走过去,穆丰个子本就不高,此时也只能仰头看他。
      罗伽赫伽忽地将手按在穆丰的肩膀处叽里咕噜说了一忽儿话,穆丰一句没听懂,但肩膀处的压迫着实很让人不自在。
      穆丰道:“我与阁下素未相识,还望阁下自重!”
      ‘自重’两字穆丰本以为自己只会从别人嘴里听得。
      罗伽赫伽侧头似乎想了一下什么,随后用不是很熟悉的中原话道:“吾自毁双目,为感天地之尽,六道之所,圣徒,您所见是否为吾所见?”
      穆丰终于听到了熟悉的语言,却表示没听懂这话的意思。
      罗伽赫伽的脑门突然贴在穆丰的脑门,此举着实突然,穆丰僵硬的站在一边,正要推开罗伽赫伽,脑中忽地闪现出许多小时候师傅还未羽化登仙之前与自己对话的场景,随后画面转换,到了一处自己从未去过的地方,这是一片人迹罕至的湖泊,湖心中央隔空建着竹屋,夜晚湖中倒映着漫天星光,水天交际,似站在银河中一般,湖中光阴流转,岸边梅花谢了,桃花开,合欢凋落,紫薇盛,湖中闪现出各种人影,他们不停诉说着自己的疾苦,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失荣乐,人生于世便少不了这些烦恼,画面更迭之中,穆丰胸口涌现出无名的空洞感与无力感,等到画面停止,穆丰看到竹屋中那人,先是罗伽赫伽,随后变成了自己。
      终于明白那种空洞感从何而来,日月反转间,已是百年,那为何罗伽赫伽依旧是年轻的模样?
      罗伽赫伽放开穆丰,道:“圣徒,你所见是否为吾所见?”
      穆丰也不知道是不是着魔了,点了点头,等回过神的时候,罗伽赫伽已经离开了此处。
      穆丰擦了一把脑门的汗对刚刚站起来的老鸨道:“我包场就为了寻个乐子,舞姬呢,快跳起来!”说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前直发黑,莫说欣赏舞姬跳舞,便是眼前是男是女都有些辨别不清。
      穆丰那日回到住所,浑身不舒服起来,到了夜间更是莫名开始发烧,以致神志不清起来,梦中浑浑噩噩梦到许多不曾见过的景象,最后等到醒来,额间忽地多了个火焰标志的纹身,说来也怪,这纹身好似天生就长在那个位置一般,诡异的让穆丰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穆丰几番推算,罗伽赫伽却如同身着迷雾,始终叫人看不透。这还是穆丰自从学会卜卦占星以来头一遭碰到这样的事情,诡异之感让穆丰在此处多连一刻都不想待。
      穆丰简单掩盖了一下纹身,决定回谷中避避风头,虽未曾卜出什么,但心中总是忐忑的很。
      可惜天不遂人愿,怕什么往往就来什么,那日穆丰与罗伽赫伽也不过萍水相逢,两人之间最大的交往大概就是那几句玄玄乎乎的话,却不想当日罗伽赫伽夜间也是发烧,连着昏迷了两日,至今未醒。
      而更诡异的是,两人甚至都未曾通过姓名,罗伽赫伽昏迷间却多次念起穆丰的名字。
      罗伽赫伽左右两使找遍益州郎中,都不明白罗伽赫伽为何昏迷,且身体好好的,实在查不出个缘由。
      于是罗伽赫伽嘴里的穆丰便成了首要嫌疑人。
      穆丰虽然生活上十分高调,但出门在外一贯低调,要不是身形过于引人注目,寻常人是不会一眼认出穆丰本人的。
      穆丰还未走出城门多远就听到了洪帮弟子商量着抓穆丰领赏的事情,穆丰穿着一身灰色麻衣,脑袋顶着大草帽 ,远远看去倒像个卖瓜的贩子,穆丰凑过去问道:“敢问几位大侠,抓住穆丰在何处领赏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这位是犯了什么事儿?”
      一位洪帮弟子打量了一下穆丰道:“你知道穆丰下落么?”
      穆丰回道:“不知道!”
      “那你瞎打听什么,我看你也不像行走江湖的,回去好好卖你的瓜,听过南玥教么,要找穆丰的就是南玥教的人,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别瞎掺和这事儿,到时候可有你受的!”
      穆丰苦笑道:“多谢这位大侠指点,我也就随便问问,听闻赏钱还不少这不就动心了,南玥教在此处一贯低调的很,这次也不知道那位穆尊主做什么缺德事儿了,能让南玥教大动干戈四处找人?”
      那人见穆丰一副唯唯诺诺也不似真要跟他们抢赏金,放松了警惕回道:“谁知道,听闻那位教主罗伽赫伽见了穆丰之后就一直昏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穆丰听到昏迷两字,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于是随便应付了两句离开了几人。
      看来受影响的不止自己一个,穆丰左思右想也无法想透当日发生的事情,若是师兄在穆丰还好找他商量商量。
      正想着,却见远处官道一行人缓缓走过来,穆丰只远远看了一眼便认出来人正是天御宫的人。
      前面的随从看到穆丰弯腰作揖道:“拜见穆尊主!”
      穆丰摆了摆手,快步走向马车,几日来郁闷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车中人掀开帘子,露出一贯冷淡的神情,只那么淡淡一瞥,若谪仙下凡,连声音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之感,只见她薄唇轻起,冷香扑鼻而来,道:“你怎么在此处?”
      穆丰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好似要将其眉目都要揉碎在眼里一般,回话的时候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梁玉案那老头邀我喝酒,这段时间闲着无聊,就想着过来尝尝益州名酿春风醉的味道,梁玉案抠门的紧,难得舍得拿酒出来给人尝尝!”
      柳自菲道:“听闻罗伽赫伽来中原了,父亲早与其通过信,邀其去我天御宫做客,我此次专程过来请他的!”
      穆丰心道怎么这么多巧合之事,实在古怪,好似死活绕不开这个劳什子教主罗伽赫伽。
      “怎么了,看你似有心事的样子?”
      穆丰苦笑着摇了摇头,将这几日来奇怪的遭遇告知了柳自菲,柳自菲听罢,思虑了片刻道:“既然非你之错,莫如你我同去拜会,将此事说明了才好,要不然到时误会加深了岂不麻烦?”
      穆丰本打算就此离开,从看到柳自菲马车的那一瞬起,其实就不打算走了,解释什么倒是其次,能与柳自菲多待一会儿才是真意。
      于是穆丰坐上柳自菲马车,一路前去了罗伽赫伽的住所,前来迎接两人的正是南玥教左使赫沁耳,与柳自菲打了个招呼后,便将目光以致了柳自菲身后的穆丰。
      穆丰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但此事自己实在无辜,因而开口倒也没客气,“我与贵教主也不过一面之缘,何来你们下追缉令四处抓我?”
      赫沁耳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莫如先与我去看看!”
      于是三人去了罗伽赫伽寝居,还是那日见的那人,只是眉间没了火焰纹身。
      穆丰浑身起了一层薄汗,凉意渗透了整个身体。
      如此诡异,真叫人无法捉摸,即便是江湖第一神算穆丰此时也无法再淡定。
      本以为此事已经够诡异,更诡异的事情立马便发生在了眼皮子底下,双眼紧闭的罗伽赫伽忽地睁开眼,声音似从远处传来:“圣徒,我们又见面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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