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宿》我叫方糖

41、第 41 章

　　成神

　　“要上天？你一个凡人上天干什么？”顾离漫不经心地说。管家递给他一张湿巾，原意是希望他能把脸上的口红印擦擦，但他拒绝了，表示自己还想再多闻一会儿这纸醉金迷放浪形骸的味道。

　　“是你们家哪个子孙后辈有仙根吗？”老板娘问。当初牧家人捡到她，后来她又救了牧家人，这恩情算是扯平了。数百年来，无论是顺风顺水时还是遭了大灾大难，他们从未想过来寻她的帮助，恪守着他们之间的承诺。如今，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缘分再次续结。

　　“并非如此。”牧伯山说，“老朽今年八十有六，在这凡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什么大风大浪，荣辱兴衰都曾经历过。我从小就被长辈告知过，我们凡人所居住的人间界只不过是这偌大世界的一隅，在这天之上是真正的天界，有仙人有妖魔。老朽无能，没有仙根修行，子孙后辈有根骨的也寥寥可数。”

　　“我今日所求不为子孙，不为家族，只为一己之私。”他朝顾离深深地拜下，“求顾离上仙，不，未来的上神大人满足小人卑鄙的愿望，小人死而无憾！”

　　顾离听完后这番话后觉得真扯淡。你说你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不好好颐享天年，趁着还能动多潇洒潇洒，整天吃饱了撑得没事干抬头看什么看？这天上是你个凡人想去就去的吗？笑话！愚不可及！

　　“喵！我有点不明白，你为什么称呼他为未来的上神大人？你面前的这位是上仙，离上神还差远了。”蓝猫跳上茶几桌，突然开口问道。

　　牧伯山没想到跟在仙人身边的不起眼猫竟然口吐人言，虽然青竹说过自己的真身是根竹子，但亲眼见着这么个情景还是惊叹不已。古往今来多少科学家致力于通过脑电波和动物达成精神交流都无果，此时此刻这神奇的一幕就出现在他面前。

　　他伸出手想摸一下蓝猫，却被躲开了。猫咪变成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一头深蓝色的头发，眼睛也是蓝汪汪的。“放肆，本猫仙也是你能碰的？”小女孩儿疾声呵斥。

　　牧伯山岁数大了，被这么一呵斥讪讪笑了笑，站在他旁边的青竹却猛得惊叫起来。

　　“你，你，你是——”

　　顾离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顺道勒住他的脖子把他往偏僻拐角拖。

　　一只高脚杯摔碎在他的脚边，老板娘手里掂着另一只杯子，威胁意味再明显不过了。她来到顾离身边，将青竹从他怀里拉出来，温柔着摸着小男孩儿柔嫩的脸颊说：“你认得我们家猫吗？说说看，说得好了我就帮帮这老头儿。”

　　牧伯山的眼睛看着青竹，眼里意味不明，仿佛想说什么又犹豫没说。

　　青竹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儿，下巴却被细长的手指挑起，他被迫直视女人的眼睛——一双纯黑色的眼带着戏谑和少许的冷漠——让他感觉似曾相识。

　　女人的指甲刮得他的下巴肉疼，有些胆怯地躲闪对方的目光，他吭吭吃吃地说：“我就是觉得小姐姐长得好像一个我认识的人，就是......有些像而已。”

　　“像谁？”老板娘霸道地问。

　　“一个魔头。”青竹声音微弱蚊蝇。

　　“魔头？魔族的？”她还以为是天上哪个仙子，再不济也是妖，怎么扯到魔族了。

　　“准确说是一个死了的魔头，我们当时就在魔界看了一眼，没想到会在人间界看到有猫长得跟她那么像，所以才吓了一跳。”青竹解释道。他也不傻，要让对方知道他们才开了对方的棺椁，那就是自找麻烦。

　　“我就知道这么多，漂亮姐姐，你会帮老牧的是吗？”青竹仰着头问，闪烁着明亮的大眼睛。

　　“姐姐对你的回答一点都不满意。”老板娘笑眯眯地说。

　　青竹先是哭丧着脸，下一秒大喊着：“我们在魔岩岛挖开了一个棺椁里面躺着的四代魔王跟猫妹子长得一模一样！”

　　空气静止了数秒，下一刻一个抱枕砸过来，顾离咆哮着：“青竹你个死叛徒。”

　　“这有什么关系嘛！只是长得像又不是真的就是她的转世，我们挖的是魔王的坟又没挖猫妹子的坟。公子怎么几日不见你就磨磨唧唧地跟个娘们儿似的。亏你还是上神之子，这么墨迹太有失体面了。做男人的大气，上仙的风度呢？老牧这么好一个人，岁数又大了，只是想上天看看罢了，又不会有什么损失的，你就答应他嘛！我们走之前带他一起走就好了。等他死了我们再把他送回地府，让他轮回转世。反正五阎王还指望你帮他守忘川河，这么大的情分到时候让地府通融通融让老牧投个好胎，咱们这所有缘分因果也都有个好结局啦......”

　　青竹吧啦吧啦说得欢畅，顾离的脸却越来越黑。双眼中冷漠的黑色在凝聚，看得吓人，可青竹无视他难看的脸色，固执、倔强地与他对视。

　　“青竹，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有规则的，规矩就是规矩，没有谁能例外。做了凡人就要老实在人间呆着，而不是妄想去什么天上。”他说这话时眼睛冷冷地看着牧伯山。

　　“我一直以为公子你是不受规矩束缚的的，你也从来都是蔑视那些条条框框的。”青竹执拗地说，眼里带着不解与坚定，甚至无缘由地愤怒。

　　“你错了，我是不喜规则的束缚，但不代表我不尊重它们，不尊重这世间的秩序。青竹，越过规则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是以前带着你跳跃规则跳得太多了，让你误解了吗？没有谁翻越底线是不付出代价的，即使是神也不例外！只不过，有些代价有人能承受地起，有些人却不能。”

　　“神也不例外？”青竹咬着牙，双手死死攥住裤子，“上神也不行？”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呵？”顾离嘲讽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在天道规则之下，上神算个屁！”想他敬爱的父亲大人在上神的位置上也呆了数万载，不也是被逼着死遁躲在犄角旮旯不敢冒头吗？没本事给自己多加条命，居然还干了盗墓的行当偷金丹，太清山数万年风光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牧伯山，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这打破规则的代价太高，你受不起的。”

　　牧伯山双唇抖动，眼睑低垂，声音低沉喑哑，“老朽别无所求，哪怕死后永堕地狱被烈火焚身，哪怕烟消云散再无轮回，也要上天一看。求上仙帮我！”

　　空气沉闷逼人，五颜六色的色块还在墙壁和大理石地砖上闪烁，整个房间里安静地只剩机器运转的声音。

　　“不怕烈火焚身，那把你的魂魄抽出来一点点切成片在烧软拉成细丝怎么样？”顾离开玩笑地说着，“火烧的疼痛级别如果是十级，那被拉成鱼线就是翻倍。这样的代价也能接受吗？”

　　牧伯山没有被吓到，反而眼中闪烁着精光，相当郑重地说：“老朽，愿意。”

　　顾离眯着眼嘴角上挑，冷冷地说：“呵呵！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食指指尖向上，他说：“人间界的结界，即使是上神有能耐魄，也没胆子破。动了这玩意儿，是要遭雷劈的！牧伯山，你不值得让我为你顶雷。”

　　话已说得很明了，顾离这是拒绝了。牧伯山没有说话，连一句叹息都没有。

　　青竹低垂着头，走到牧伯山跟前，拽着老人的西装袖子说：“老牧，对不起，我帮不了你。”老人摸了摸他的脑袋，没说话。

　　当外人都离去，顾离站在中间，青竹、十七、蓝猫、老板娘四人各占一个拐角，空气安静得几近凝滞，沉闷异常。

　　老板娘靠在沙发靠椅上，腿翘上茶几，啪嗒啪嗒玩弄着打火机，青竹靠在门边，从牧伯山离开就没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十七怀里抱着抱枕，仰着头，眼神游离，蓝猫弓着腰警惕地盯着顾离，眼睛在发光，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样子。

　　顾离拉过一个圆凳坐在中央，“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回应，“真没问题我就去睡觉了！”他把脸转向老板娘。

　　老板娘有些疲惫地抽了根烟，“小仙童说你是上神之子，你是哪位上神的儿子？”

　　“说了你也不知道，老板娘你不是也失忆了吗？”

　　“等等，让我来猜猜，你就和我提过一个上□□讳，是叫北冥吧，那个来我店里吃蛋炒饭的精英男叫顾北冥，你叫顾离，十七也说看到精英男感到面熟，那是不是意味着精英男很有可能是你口中的上神，更大胆地猜想——他是你爹。顾离你是来人间界找你父亲的。那在让我猜猜，上仙跑人间找爹又是什么梗呢？”

　　“上神之子，平时一定很狂傲吧？得罪了不少人？按照树倒猢狲散的原理，你估计被喊打喊杀成过街老鼠了，说不定上仙之位都保不住了。怎么样？想把你爹再找回去给你当靠山？我们晃悠了这么些天都找不着他，说明他不想见你呀。诶呀呀！可怜的娃，爹不疼，是不是还娘不爱呀？可悲，可叹，这么大个人了被人欺负还要找爹爹，没断奶的小娃娃吗......”

　　被老板娘絮絮叨叨讽刺了一通，顾离没生气反而笑了，他不是怒极而笑，而是真的开怀大笑。笑声震动在房间里回荡。

　　老板娘安静地看他笑完，面无表情地说：“怎么？我猜测得不对吗？”

　　“对，可惜只对了一半。”顾离嘴角咧开很大，很兴奋的样子，“你猜对了开头，没猜对结尾。”

　　“我一开始是真的抱着找到他申请避难的。他自削了神位跑到人间界，还拿走了唯一能成神的神格，不止是我要找他，整个仙界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我想找到他，想让他重新成为那个万人敬仰，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北冥上神，我指望着和从前一样被他庇护，只要他坐在太清山上，这四海八荒还不是任我踩在脚下，什么规矩不规矩，被我践踏了谁又能耐我何。”

　　听到这，青竹猛然抬头眼神灼灼地看顾离。

　　“你还真是矛盾啊，一面说着自己尊重规则，一面又狂傲地不把规则放在眼里。”老板娘嘲讽地说。这不是矛盾，这是虚伪。“就像你说的，你不是帮不了牧伯山，是他不值得。”

　　“我没猜中的结尾是什么？”她问。

　　顾离的笑容带着深不可测的诡异，“不需要了，我不需要他重新回到那个位置了。”他的声音很浅，幽幽地飘在空中，若隐若现，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让人害怕。

　　“为什么？你不需要他的庇护了？你要一辈子躲在人间吗？”老板娘逼问道。

　　“顾离你，你成神了！”这是个陈述句，梅十七坐正身子脸色带着不自然的红晕说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