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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外界在疯传北冥上神脑子抽了,自削了神位害死了自己。顾离从一开始除震惊之外就是怀疑,可光靠怀疑有什么用,他拿不出切实可行的证据证明他那高高在上的父亲没死,他找不到他。

      可现在不一样了,顾离从未觉得自己与父亲离得这么近——一个相同的名字,他不信这是什么巧合,既然留下了名字,那是否意味着北冥上神有意让自己找到他呢?

      顾离曾有过无数次念头,等找到他要怎么怎么样,要质问他为何骗他,为何坑他被人围追堵截,神格究竟在哪?魔王棺材里的金丹是不是他取走的,是为了救谁?可等到真的知道那个男人即将在下一秒,下一刻,不远的将来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千头万绪,一股无力感又油然而生。

      扒拉着面前的蛋炒饭,顾离在心里对自己说:别怂,做错的是他,不是你!

      时针转了半圈,太阳从头顶上方划向西边,顾离的心思从激动紧张,慢慢随着太阳的西沉冷却。

      “我昨天跟他说了让他以后别来了,他还跟我争论来着,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了!”老板娘翘着腿懒散地坐在沙发上,有些不高兴地吃着薯片。

      “喂,小子,这一时半会儿等也等不到他,我下面的小弟要打听到这个人也需要时间,要不你再跟我们聊聊天上的事?”老板娘带着听八卦的心情说。蓝猫摇着尾巴舔着爪子用星星眼看他。

      “这外界的风景奇谈光靠说没用,还得你们自己出去看看,看完就明白了。”顾离心不在焉地说。

      “我们这不是出不去嘛,能出去早跑天上看看了。”老板娘有些烦躁。

      顾离对老板娘有些同情,对方的实力很强,完全不逊于全盛时候的他,但那缠绕在脚踝上的铁链——代表的是天罚之力,她究竟犯了什么罪要被罚于此,就算没有人间界的封印禁制也不许离开?

      “我能问问你是什么情况吗?”顾离问。

      “什么什么情况?”

      “你的脚。”

      “我的脚很好,跑步很利索,昨天已经证明了啊!”老板娘仰面看天花板。

      算了,既然对方有意装傻回避,自己干嘛要挖别人的伤口。

      “天界嘛,门派很多,仙人也很多,乌泱泱的,跟这里的人民广场一样。所谓仙人,除了打架吵架更凶一点,活得更久一点,其实好像也跟凡人没区别。”

      “哪里没区别?比如呢?”老板娘问。

      顾离说:“比如,欺软怕硬,仗势欺人,自欺欺人,贪生怕死。”

      “四个贬义成语里有三个‘欺’,小子,看来你被欺负得挺惨的嘛!”老板娘开玩笑说。

      可顾离没笑,他有些“惆怅”,其实他不太确定这个词具体意义是什么,可是此时此刻,这种感觉,这种氛围,真的应该叫做“惆怅”吧。

      “不只是惨,还很倒霉!”他说。

      “猫,快去把我珍藏的红酒拿过来,此时不喝更待何时!”老板娘摩拳擦掌地准备听故事,用脚踢了旁边的蓝猫屁股。

      所谓“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快拿出来让我开心开心”,无论何时何地,喝酒交损友,不外如是。顾离不介意让对方开心一下。

      蓝猫没找来高大上的典藏版红酒,而是两瓶“老村长”——别拿村长不当干部,两人互碰酒瓶开始了把酒话家常。

      顾离吐槽仙界日子难混,出门钓鱼随便撞上谁都是有背景的,起了冲突把人给揍了还被判有罪。

      老板娘吐槽人间生意难做,她永追时代潮流好不容易开的店总被人嫌弃,无人问津。

      顾离愤恨天道不公,出门赌钱输的总是自己,好不容易赢一回,还是受了他爹的骗。

      老板娘愤恨命途多舛,自己堂堂法力高深大狐仙被天道法则束缚,沦落为扫地工人天天伺候这群愚蠢的凡人。

      顾离破口大骂地府不厚道,乘火打劫未成就起了小人心思,道貌岸然竟然胆敢背后捅刀子。

      老板娘哭天喊地,捶胸顿足,哭得是惨惨戚戚,悲痛不已......什么也没说出来。

      手中的酒瓶子被夺了过去,顾离舔了舔自己越喝越渴,有些发干的嘴唇,脸红通通的,有些畏缩地往椅子后靠,实在是对面的女人撒气酒疯来太过狂野。

      老板娘发泄一般将酒液往嘴里灌,没几下就全都倒完了,眼泪润湿了脸庞,嘴里不时蹦出几个词,顾离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酒瓶子砸碎在地上,桌子椅子歪歪倒倒,吃剩的薯片、半碗蛋炒饭也掀翻洒落,是一地的狼藉。这还不算完,突然她周身仙气四溢,粘稠如液体般包裹着她的周身,气势节节攀升,阵阵威压如高山,如飓风向四周席卷、压迫。

      顾离的椅子被掀翻在地,他以仅次于昨夜的屈辱的姿势趴在地上,跟只□□似的,胸腔差点被压成纸片。我的天神姥姥啊,我堂堂上仙要命送于此吗?不要,绝不可以!被一个醉酒的疯女人弄死,他宁愿之前死在仇杀中。

      嘴角鲜血溢出,脑袋却越发清明,食指指尖,黄豆大小的黑色火焰,一会儿被狂风吹灭,一会儿被粘稠的液体挤压缩小。骨头的断裂声清晰可闻,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破旧的娃娃,被人攥在手心里,一点点揉碎,无奈啊,毫无还手之力。

      不可以,顾离你怎么能认输,如果就这么死了当初就不应该在锁仙塔里活下来,你忘了你为了活命做了什么!小人叛徒你当了,忘恩负义的事你做了,数万神魂你也吃了,“欺软怕硬,仗势欺人,自欺欺人,贪生怕死”,你一直说的都是你自己啊!

      当初为了这条命放弃了自己敬仰的道义,这么大的代价都出了,顾离,不能认输!你的骨,你的血,你的每一缕火焰每一丝气息,你的尊严,你的命,是由你手下的亡魂搭建的。

      芜浣,我不想死!

      芜浣,我不想忘了你。

      我怕这个世界都不会再有关于你的一星半点。

      每一个认识你的人离世,都带走了关于你的一部分,再坚固的门和锁都关不住,锁不了......

      黑色的火焰在他的眼眶里熊熊燃烧,蔓延全身。
      ***

      蓝猫炸了毛,尾巴竖得奇高,只来得及咬住十七的后脖领,遁出现场。

      什么情况呀!老姐爱撒酒疯她是知道的,可没这么撒的呀!从来没有!还有那个上仙,完蛋了,不会被弄死了吧!不怪她呀,实在是来不及,再不走她的猫命都保不住了。

      诡异,绝对是哪里出问题了,是酒吗?老村长?怎么会这样!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她看着远处的育才路上狂风大作,离这么远那股威压都让她隐隐喘不过来气。头顶上方,原本彩霞飞舞的美丽落日景象已被厚厚的黑云遮盖,乌云中隐现蓝色的电蛇。

      蓝猫忍不住拿爪子捂眼,完蛋了,天罚呀!姐姐,姐姐......她急的团团转。

      此时此刻狐狸的猫咖里,玻璃全部破碎,老板娘悬浮在半空中,细长的黑色铁链栓在脚踝,在脚踝与地面之间绷直,死死地拉住她,禁止她的离去。

      地狱里有只恶魔在拽着她,这是老板娘林洛唯一的想法。

      她对人间的记忆有多久,便被那只恶魔困了多久。为什么,为什么不许我离开,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她咆哮着,可没人听见。多年前,她如今天来到的仙人一样,两眼空空,双手空空,脑袋也空空地在人间醒来。脚上系着旁人看不见的黑色锁链。

      一件白袍是她所有的衣物,像婴儿的襁褓。掌心的白焰是她的武器,是她唯一捍卫自己的方式。如刚出生的婴儿,她孤零零地到来。
      ***
      三国茶楼里是冷冷清清,店里的服务员看着远处天空的乌云,念叨着天气预报不准,气象局天天就是吃干饭的,没用。几个人聚一起嘀嘀咕咕说着没带伞怎么办。穿着西装制服的领班呵斥了说闲话的员工,让他们去给楼上的客人添热茶。

      茶楼二层,北冥上神依旧西装革履,神色淡然。他摸了摸桌前铜绿色的茶杯,水是温的,他喜欢喝热茶。没有再添茶的意思,他将目光望向窗外,是育才路的方向,他又看了看远处的天空,时隐时现紫色的雷蛇。

      “我是真没料到啊!”他对面的人感叹道。

      那是个长得很丑的人。其实关于美丑,各花入各眼,很难有个明显的界限,但这个人是真的让人看得不舒服,脸上的疤,沟壑的皱纹,扭曲的眉毛,鼻子还是塌的,脸上坑坑洼洼像月球的环形山,还有那双眼睛,如刀子,一寸不让,咄咄逼人。

      真的很意外,他的声音很好听。这个世界上以脸看人,不可避免,但若不看他的脸,单听声音,会让任何一个女人为之痴迷,定会幻想他是一个人到中年,成熟稳重,温文尔雅,德才兼备的儒士。

      “我也没料到,你会穿着这身腔子来见我。”北冥摩挲着茶杯杯壁,有些心不在焉地说。

      “你居然真把她藏在了这里!”丑人有些愤恨地说。

      “我不信你没猜到。”

      “我是低估了你的决心啊!你不怕她知道一切后会恨你吗?这样跟囚徒一般被束缚,苟且地活着。也是,你对自己都狠啊,何况别人。”坐在他对面的北冥上神此时已是肉体凡胎,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凡人。

      “我只要她活着,她必须活着。”他的语气很淡,眼神淡漠无悲无喜,“哪怕永远不记得我。”

      “然后呢?她活着,你死了,轮回过来闲着没事去她店里吃碗炒饭,付完钱她又不认识你了,整日偷偷摸摸在远处看她,关注她,跟着她扫大街。北冥啊,你是苦情剧的男主角吗?你不是,你是上神啊!”

      “真神说得好听的是离开了,死了,说得难听是把我们抛弃了,我们是弃儿啊!北冥,你看这偌大的天界,望望那四海八荒,他们都在指望谁?谁能给他们安定?不是那几个愚蠢的魔头、打架争地盘的妖皇,是我们呀,我们才是手眼通天,安定四方的神明!”

      这番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可是没用,对面的年轻男人置若罔闻,看着空气里漂浮的唾沫星子还往椅背上靠了靠。

      男人波澜不惊,仍旧淡淡地说了句,“玄音,你把自己看太重了。”

      这个说话都唾沫星子乱飞,容貌奇丑的糟老头竟然是天界赫赫威名的玄音上神!

      玄音盯着对面的北冥,良久才说,“是北冥你太任性了!”紧随其后是一声叹息。

      “你之前做的事我懒得管,但接下来你必须跟我走。你的太清山被那几个蠢货快掀烂了,回去也没用。你跟我去无妄海,尽快将仙力都修炼回来,重新做回你的上神。”玄音说。

      “去无妄海?给你当大弟子吗,师兄?”北冥扬起嘴角笑着说。

      很多年前,他们都拜在真神门下,虽并不十分亲近,却也是有师兄弟之名。

      “你两道气运加身,我相信你很快会出师的。”玄音顺着他的话说。“还有,我真的搞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闲着没事把你儿子的气运抢过来做什么?”玄音将面前的凉茶一口干掉,说了这么久的话,他确实有点渴。

      “小孩子运气太好不是什么好事,多吃吃苦有助于日后成长。”北冥将自己的茶杯推到对面给玄音喝,绿色的茶水水已经完全凉了。

      “要不是你让我找净玄大师帮帮忙,这孩子都被快被你整得心理变态了。”玄音将茶水一饮而尽。

      “你还是跟我走吧,你现在这般情况,我是不想对你动粗的。”他说。眼睛顺便瞅了瞅站在门边儿上尽职尽责的保镖霁风。

      “玄音,无所谓了,我想要的已经做到了。”西装革履的男人望向远处的天,脸上露出释然而又欣喜的笑容。

      玄音上神看着黑云压城的景象,知道那是天罚来了。两人这般攀比似的提升气息,造成骇人的威压,不引来天罚才怪呢!这不是他担心的,他奇怪的是眼前的男人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笑容来,这般危险的情况,怎么笑的出来?

      他想问清楚,可话还没说出口,脑袋便一阵眩晕,紧接着,眼前一片漆黑,倒地,不省人事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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