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局》薛毛毛

5、殷家

　　殷家是三层的欧式别墅，庭院里满是郁郁葱葱的花草，浪漫精致。隋宁站在殷孝佳身侧，出神的打量着面前这一院的花海。
　　“走了。”
　　隋宁跟上，又再次肯定了一下今天的戏份：“我就如实回答问题，不用撒谎？”
　　“对，”殷孝佳知道她不是那块料，给了个简单提议，“遇上故意刁难，你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可以用一用。”
　　可见今天任务艰巨。隋宁觉得起码为自己的生命找个保障，不然殷孝佳肯定会像那天晚上一样，隔岸观火、见死不救。
　　“你今天会保护我吧？”
　　隋宁用词奇妙，咋一听仿佛情人的娇语。但只要对上她炙热又渴望的眼神，便知道她要的“保护”，只是要求合作伙伴给予的信任。
　　殷孝佳收回目光，给了最基本的承诺：“最大努力保证你安全。”
　　殷孝佳是昨晚接到黎雅萍电话的，借他父亲之名，要他带着隋宁回家见见。她关怀之间目的性明确，不过是要打探隋宁情况。
　　自母亲殷芸书去世后，父亲蒋生渐揽公司大权，更是将藏在外面的情人黎雅萍接回了家。黎雅萍处心积虑想要个孩子正名，可惜折腾了几年也没动静，只能将前夫的女儿沈敏接到身边，让她改了蒋姓以讨父亲欢心。
　　父亲当年对母亲再不尽心，对娜娜却是真心喜爱。这也许就是他对蒋敏偏爱的原因吧，即便知道蒋敏对自己那种心思，也能一再纵容。
　　娜娜……殷孝佳恍惚间似乎又看到藤蔓架下追着小狗跑的小女孩。她喜欢让妈妈给她梳好几条小辫，喜欢穿独属娜娜公主的水蓝色纱裙，喜欢跳着扑到他怀里，闹着要哥哥抱抱亲亲。
　　隋宁诧异身旁人的发怔，斑驳树影下他神情温柔艰涩，像有什么呼之欲出。她大概猜到几分，便乖乖立着，偶尔又轻挪两步，悄悄替他挡掉几瓣风吹来的花瓣。
　　和外面花海庭院的浪漫不同，屋内是另一番古朴做派。蒋生年岁已长，重回读书人清高，平日最爱收集古玩字画，殷家上下陈设摆件皆有体现。
　　他们来的时间点不巧，蒋生和黎雅萍出去逛街了。倒是“夫妻”恩爱。殷孝佳冷嘲，脚步一转，便领着隋宁去了二楼。
　　殷孝佳的房间里除了基本家具，几乎连他一点生活痕迹都没有。房间有个阳台，往下便是刚刚那一片花海庭院。微风轻拂，满目春色，是个看风景的好地方。
　　殷孝佳打电话交代工作，隋宁便坐在对面看手机。但很快她就坐立不安起来，本来以为不可能的直觉，这会似乎成真了。
　　殷孝佳一挂电话，隋宁便表示要去洗手间。殷孝佳指了指房间一个方位，却见她一脸局促，有口难言的样子。
　　“怎么了？”
　　隋宁不用想也知道他房间肯定没有那东西，可阿姨们都分散在厨房和花圃，她一时也找不到人帮忙，只能低声开口：“我需要点东西。”
　　“里面有纸。”
　　“不，不是，”隋宁涨红了脸，憋出几个字，“是卫生巾。”
　　殷孝佳沉默。很快他拿手机拨了张妈电话，平静说了“需要生理期的东西”。待挂了电话，他别过脸说：“出门右拐，尽头有个洗手间，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有。”
　　蒋敏身着睡衣往楼下走，她仰头用手指压平脸上面膜的褶皱，余光扫到一个快步走着的女人，以为是家里的佣人，颐指气使道：“哎！你下去问问张妈，我干洗的衣服来了没！孝佳哥哥要来，我急着穿呢！”
　　隋宁一听便猜到对方是蒋敏，殷孝佳用麻烦两个字形容过她。隋宁忙着解决生理大事，也怕落单危险，理也不理她，赶忙一溜烟进了洗手间。蒋敏头一回被佣人这样无视，扯了面膜破口怒骂，却听见背后有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是殷孝佳。
　　蒋敏立刻换了好脸色，婉转兴奋地喊了声“孝佳哥哥”。她又想起自己没换衣服没化妆，赶紧捂着脸娇羞的逃回楼上，嚷着让他等自己一会。
　　待蒋敏一番精心打扮再下楼时，已不见了她心心念念的孝佳哥哥，楼下倒是传来一阵谈话声。
　　“隋小姐生的这么好看，想来是哪家的小姐？我之前一直替孝佳物色，也没听过……”
　　“哦，那也没关系，孝佳喜欢就是……那你父母……”
　　蒋敏走到楼下，听见一句：“我父母不在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妈，你问什么不好，尽挑一些叫人家难看的问题！”
　　隋宁正应付着黎雅萍的盘问，忽听这熟悉一声，便扭头去看。蒋敏换了件蓝色露肩连衣裙，珍珠装饰肩带，头上扎着个飘逸的蝴蝶丝带，活泼娇俏，打扮的仿佛城堡里的公主一样。
　　“这丫头，一起床就嘴巴不饶人，真是……”黎雅萍语气温和，并没有责备的意味。
　　蒋敏和黎雅萍生的极像，大眼睛小脸蛋，惹人怜爱的长相。她带着特有的张扬跋扈，并不像她母亲一样收敛圆滑。
　　至于黎雅萍身旁的蒋生，虽已过五十，但注重保养，看着也不过四十岁左右光景。隋宁从蒋生脸上可以找出几分殷孝佳的影子。鼻子、嘴巴皆相似，但眉眼处却相去甚远。想来是像他母亲了。时而柔和、时而深邃、时而不耐、时而……捉摸不透。
　　蒋敏就着黎雅萍在沙发坐下，目光扫了一圈隋宁。长得是比沈思惠好看那么一点点，不过也不怎么样，小家子气，压根配不上殷孝佳。
　　“这是蒋敏妹妹吧？”隋宁先发制人，主动装和善，“我是隋宁。”
　　隋宁料定她跋扈的性子不会理睬自己，事实果然如此。黎雅萍尴尬，又低声训斥。隋宁故作大方道：“阿姨没事的，蒋敏年纪小，孩子心性，我不在意的。”
　　蒋敏最忌讳别人把她当作孩子，特别是在殷孝佳面前。她气呼呼的瞪着隋宁说：“我已经成年了，不是孩子！”
　　蒋敏负气，却又不愿意离开，拿出手机开始捣鼓。隋宁注意到她用的是娜娜公主款手机壳，娜娜公主是十年前一部很出名的动画电影里的主角，现在已经不怎么流行了。
　　黎雅萍并没放弃继续盘问隋宁：“隋小姐这样年轻漂亮，工作应该很不错吧？不知在哪里高就？”
　　“她暂时在家待业，备孕。”
　　殷孝佳的回答让隋宁刚入口的茶呛在了嗓子里，她努力压抑咳嗽，耸动的肩膀却暴露了她的窘况。殷孝佳在她后背拍了拍，语气很是无奈：“傻丫头，喝个茶都不会。”
　　“傻丫头”三个字他念的极轻，其实是不熟稔的叫法，但在旁人听来，尽显亲昵。蒋敏气的直接低声骂了句“狐狸精”，在手机屏幕上一顿猛戳。
　　一直沉默的蒋生终于发话，他浸淫生意场多年，并不把隋宁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放在眼里，只温吞的敲打殷孝佳：“现在婚姻自由，是不流行什么父母之命，但你不跟家里人知会便结了婚，着实草率。前两天宴会上的事，也传到我这里来了，公众场合你们这样一闹，殷家简直成了笑话，你爷爷少不得认为我管教无方。你处事还是收敛些好，公司那些老股东时刻盯着呢。”
　　“股东们也是太闲了，时刻盯着我一点私生活。生日宴上的事，也是我不好，回去后我也批评了隋宁太冲动。至于爷爷那里，您放心吧，只要不是传我和蒋敏的谣言，他老人家心里都能过得去。”
　　他的话不愠不火，却将矛头引向蒋敏。黎雅萍本因上次的事被蒋生责难了半个多月，恐再生事端，忙插话道：“那就是个误会！本来兄妹间亲密些，就是容易叫人误会，那些股东巴不得我们家鸡飞狗跳，好一家独大，真是讨厌、讨厌的紧。”
　　隋宁有些好奇他和蒋敏：“什么误会？”
　　蒋敏最沉不住气：“我和孝佳哥哥的事，你个外人管不着！”
　　“敏敏。”
　　蒋生出声制止她的无礼，看向隋宁说：“隋小姐，敏敏没礼貌，你不用在意。早晨我和雅萍出去，她特地给你挑几样礼物，你走的时候带回去，算是我们一点心意。”
　　“那就谢谢爸和阿姨了。”
　　隋宁笑的礼貌，心里隐隐有了猜想，不由得看了一眼殷孝佳。殷孝佳塞了一瓣橘子在她手里，眼神仿佛在警告她别多事。
　　接着便是父子聊工作，讨论的是关于最近开发的度假酒店。隋宁听的入神，可殷孝佳却嫌她碍事，借口枯坐无聊，让她去花园走走。
　　女人大都爱花，隋宁便是之一。花园里花朵品种繁多，但最多的是郁金香。现下是初春，各色郁金香开的极美。隋宁驻足观赏，打理花园的阿姨见她喜欢，便问要不要带两株回家养。
　　“可以吗？”
　　“怎么不行！”身后传来黎雅萍的声音，她个头娇小，脚步很轻，走到隋宁身边说，“孝佳最喜欢这花，每回回家都要来看看呢。”
　　这倒奇怪，殷孝佳家里不仅不养花，连最基本的绿植都没有，隋宁搬家带去的仙人掌放在阳台晒太阳，都被他扔到垃圾桶了。
　　“阿姨，我就不要了，我也不会养花。”
　　“好养的很！隋小姐放心。李妈，给隋小姐装几株带回去，挑最好的。”
　　隋宁还想拒绝，却被黎雅萍三言两语堵了回去，只得勉强应下这份礼物。她逛了一会想起手机和包还落在二楼房间，听张妈说蒋敏出去遛狗，便打算去取回。
　　计划赶不上变化，隋宁取完东西，便不巧在楼梯上遇到回来的蒋敏。她牵着一只雪白的萨摩耶，小狗脖子里挂着金色的小铃铛，摇头摆尾，甚是可爱。
　　隋宁多看了两眼狗，惹得蒋敏相当不快。萨摩耶东闻闻西闻闻，愈发往隋宁跟前凑。蒋敏猛的一拽绳，骂道：“瞎了眼的狗东西，别闻见点骚味就忘了主人是谁！”
　　是个厉害丫头。隋宁也想试试自己猜想的对不对，便装作自言自语暗讽道：“这狗都瞧不上的东西，即便再怎么包装，还是个东西。男人可比狗聪明，狗都不要，肯定更加不会看上了。”
　　蒋敏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跟点了炮仗般炸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隋宁“咦”了一声，说：“蒋小姐怎么了，又没被狗咬，怎么这样生气？”
　　蒋敏精致的小脸瞬间扭曲，她松了狗绳，登登两步上前，上手狠狠推了隋宁一把。隋宁虽有防备，可今天脚上是双高跟鞋，手上又有东西，楼梯间硬是没能稳住，整个人失控的往下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