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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灯华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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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首演
约摸黄昏时刻,街上逐渐热闹起来,下了晚课的孩子们三五成群围在街边各种小吃摊前,也有几个什么也不买只是东瞅瞅西瞧瞧闲逛,最为扎眼的还是那腆着油水肚手里已满身食物的小胖子。
楼下包子铺的蒸笼腾腾冒着热气,掀开顶屉的瞬间,白色蒸汽夺笼涌出又随之在东风中散开。油水肚不小心,一股脑陷进了蒸汽中,被满满包子香笼罩的他竟要了三屉!
杨清倚在二楼美人靠上被这一幕惊呆了,她探出身数着一屉的个数然后乘三。
三十个!
一楼大堂忙的热火朝天,几个稍大些又尚未弱冠的学生围成圈,最里围坐,第二圈插空,个高些的探着身子使劲往里瞅,其余分散在周围竖耳听动静。
杨清趴在二楼扶手上,方才看清这些小伙子们到底在干什么。正要下楼去凑凑热闹,便被老板娘那婉转清脆的声音打断。
“女神,来活儿了。”
她应了声,随之身子转向戏台走去,眼睛却还恋恋不舍的看着那帮学生。
秀姨帮杨清换上水袖,拍了拍她的肩,鼓励道:“姑娘第一次正式上台,还正赶上人多的时候,好好表现。”
杨清满是自信,冲秀姨眨眼,“那是当然,您就瞧好吧!”
迎春神的第二日,春神已过,在山川村落留下万千祝福,人们纷纷出门沾喜,热闹非凡。秀姨特地找了几个别苑姑娘凑了个戏班子,大厅吱吱喳喳一帮人,平日达官显贵就常到此,今日还有教院的清秀男同,更是养眼的不得了。
秀姨特意将她排在今日,也作为新人出台的首秀,过了这场,杨清在怡香苑的名号才能立得住。这种时候自然也更适用于出头……
她清楚知道,怡香苑的人脉远比她想象的要宽广。怡香苑人多势力大,明里暗里也都是自己人,尽快掌握回去的线索同时,在这段时间内有一方天地安身,才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她挑起那双栩栩如生的桃花眼,腰背猛地一挺。起范!
杨清用吟唱做引,悠扬婉转,声音轻盈却响彻整个大厅。众人噤声,那群熙攘的少年齐齐看向戏台,穿梭在人群中的伙计也驻足看向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优子与她第一次合作时的那种默契,愣是让常客都没看出破绽,这次也是堪称完美。优子的琴声如流水般婵娟附这颇有韵味的戏腔,把大厅所有人都迷的如痴如醉,外加其他苑里姑娘的合奏,简直锦上添花。
人群中走出位眉眼如画的少年郎,个头不高,约摸十三四,他兴冲冲凑到老板娘身边,问道:“秀姨,这是什么曲儿啊,以前从未听过。”
秀姨莞尔一笑,回道:“秘密。”
那少年不死心,拉着秀姨衣角来回晃悠,“美若天仙的好秀姨,求求您就告诉我吧。”
少年模样清秀,眼睛里像有星星般忽闪忽闪,慌神去瞧,到更像是个女娃娃。
秀姨示意她噤声,“你且先认真听,”她靠近那少年耳畔,“心诚则灵。”
温热气息呼到少年侧脸,惹得耳尖与脸颊阵阵红晕。秀姨轻声一笑,转身走上二楼,剩少年一人立于原地,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二楼角落微敞的门,被秀姨走入后带上,声音随之隔断。
屋内人给老板娘倒了杯茶,“来了。”
“沈大公子放着正门不走,翻窗上瘾啊?”
沈浮华不语,表情淡然,一副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接受来自长辈调侃的样子。
秀姨对立而坐,垂眸看着茶水,纤纤指尖搭上瓷杯,反复摩擦着杯璧上的金线纹花,脸上没了平日的嫣嫣笑意,宛然一个冰山美人,可那肃然的腾腾杀气又叫人不寒而栗。
两人气场微妙,沈浮华虽比秀姨小上一轮,却丝毫不显畏惧。门窗相比其它房间也是不同,隔音效果出奇好,大厅吵闹声怕要掀翻屋顶,屋内恍如另一番天地,与世隔绝。秀姨掀起茶壶盖,腾腾徐烟翻越涌出,又随之散开,了无痕迹。
秀姨率先打破这怪异氛围,淡淡开口道:“西域贡来的茶我向来喝不惯,翻来倒去又回到手的东西,早不新鲜了。”
沈浮华拿起茶杯端看仔细,闻言皱了皱眉,“不亲自尝尝,又怎知它原是自己的东西?近年水路严管,断了销路,原往来西域之程近几年沙暴频起,大原也许久未在往来。这茶,便显得弥足珍贵。”
秀姨不以为然,道了声可笑,“从大原运出,苦苦走出千里远,最后又回到自己手里了,还成了弥足珍贵的佳品?”
他放下茶杯,身体往后稍倾,长长呼了口气,“是啊,有些东西拥有时不珍惜,丢弃后别人当宝贝当金子捧着供着,弃主见了怕又是要眼红。”
秀姨看他神神叨叨不知又在胡乱感慨些什么,一天天扯西扯东,竟说些个废话,秀姨不予理会,一转话锋,直奔主题,“如你所料,不似寻常人家的姑娘,看样子到也不像杨府的那位杨清,巾帼乃大原名将,哪里会得这些个。”
沈浮华极不认同她的想法,入朝这几年什么人没见过,多少前朝老辈,相互扶持着走到花甲之年,到头来却因什么所谓的家族利益争个头破血流,又或那些被“知心”挚友所出卖的可怜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几十年都不一定能看清一个人的真实面貌,何况相处恰不到两日的人,这如何下得了结论。事出突然且极其反常,那就更要仔细查个明白。
想归想说归说,嘴上还是要有把门的,他礼貌应了声嗯,“是不是杨清还要靠认识她的人来辨别。秀姨可有查到她的来历?”
说到这儿,秀姨略显不悦,丧气的说道,“周围村落都问过了,天下太平,日子过的安定,将五年都没在有过逃荒或迁移的人。城西……城西也去过了,什么都没问到。”
难得有她同秀查不出的人,沈浮华有些辛灾乐祸,嗫嚅着嘴,尽量让自己显得正经。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出,这位杨清绝不是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逃荒而来的,具体怎样,她既然不说,那就换个人帮她说。沈浮华安慰道,“那种地方,就算有什么,咱们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两人沉着头若有所思,静默良久,沈浮华站起向秀姨作揖致谢,“麻烦秀姨了,后面的事您就不用管了,也叮嘱其他人不要插手此事。”沈浮华加重了后半句话的语气。
秀姨没有抬眼,语气静漠,令人不禁战栗,“你就不怕?错一步,毁全盘。”
“我的棋,错了,悔棋便是。”
同秀再次推开门时,楼下的曲儿早已唱完,客人们掷出的红绡淹没大厅,尽管已经很努力在拾,可仍远远比不过那红绡落下的速度。结束后良久,厅中客人迟迟不散去,起着哄让俩人在来一首。前与老板娘搭话的那位少年大声喊道:“小娘子,方才你唱的曲儿为何名,我以前从未听过。”
戏台上的杨清低声偷掖,“原创,你听过才怪咧。”
优子扭头看向她,杨清一台眼正巧对上,无言间,她尴尬笑了笑,心道“这家伙耳朵这么好使?全听见了?”
优子不语,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竟点了点头。杨清满是震惊,立马别过脸,不再做任何动作。
她装模作样咳了两声,郑重道:“方才唱的曲儿是家乡特有,那里地处偏远,常人定是没听过的。”
“姑娘可愿将此谱与尔等分享。”闻言望去,男子一身青衣,负手而立,身形高挑挺拔,长相极为出众。他立于那少年身后,左手弯臂,隔空护住少年,以防往来人碰撞。
少年显然不知身后何时多站了一人,闻言扭头,惊愕的看着他。
“公子言重了,乐谱本就是供世人传唱的。不过,若想得此谱……”杨清指着戏台左边的方向,“翻牌便可。”
话落,还冲那位神仙似的公子挑了下眉。
青衣公子完全不为所动,只浅浅垂眸,倒是他身前那位少年激动的一跃而起。
杨清心中不免感慨,原来这古代还有如此标致的美男子,比起那些个浓妆艳抹,整容成风的流水脸,啧啧,入股不亏。
只一盏茶的功夫,‘女神’的牌子被翻了千次有余,红绡数量更是直接创下历史新高。
二楼偏房,两人静静看着这一切。沈浮华见杨清冲那公子挑眉,冷哼了声,打开折扇回坐到屋里。
“秀姨眼光越发好了。前一天刚到此,匆忙草率下,竟一举成名,有点意思。”
秀姨关上门,“确实”,她思索着杨清说过的话,“偏远地区家乡特有……”
“或许不在大原?”同秀猜测道。
沈浮华明白,秀姨所说的不在大原,并不是意义上的不在。大原自暴乱后分崩离析,许多地方虽归属大原,却早被小王爷们内部消化了。尤其是祁煜伽霍亲封的北疆小武王,自小武王叛乱事件后,祁煜伽霍才真正意识到了那些璠王势力完全不低与自己。本就是外邦夺权,朝局不稳,小王爷们既没有明显造反的意思,祁煜伽霍也就不在过多强制干涉,以免适得其反,同时借助地方权利分散杨家集中的兵权。
天色渐晚,两人各怀心事,对坐无言。
沈浮华慢慢起身,半张脸印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里,“照顾好这位仙儿,等我消息。”话落,翻窗而出,消失在夜里。
秀姨吹熄桌上的蜡烛,走出屋去。推门瞬间,一只手抵住了门框,优子略显严肃,透过秀姨挡住不的缝隙往里瞧,见无人,她暗暗垂眸,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淡淡道:“他来了。”
“刚走。”
优子道了声哦,便转身离开了。秀姨看着优子的背影,恍然出神,无意间眉头轻皱。
秀姨曾告诫过她,要收敛着性子,任何多余的情感对她们来讲都是致命的存在。它使人变得冲动鲁莽,失去理智和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那股倔强与执着,终将化成一把利刃,随着时间推移,直刺心脏,不留任何喘息的机会,无声的,痛彻心扉。
可告诫终究是告诫,有些事不亲自去经历,便会永远埋藏在心里,生根发芽,直到开出那使人更为癫狂的妖艳。
杨府
月上树梢,微风渐凉。院内房门微掩,灯火恍惚。
屋内人上座,烛光灰暗映得他极其憔悴,眼珠布满血丝,头发却还是一丝不乱。
寂静下,门咯吱一声从外打开,来人发丝灰白,皱纹布满老脸,身子挺得板正,双眸明亮。两三步上前,俯首道:“启禀老爷,未找到人。”
“还没找到?我杨家平日里养的都是些饭桶吗!”杨老爷低声怒斥。
“或是,小姐已经逃到了别处?”杨管家猜测道。
杨啸峰也曾怀疑过,可他左右想不明白,杨清怎会诈死?从边关一路会到大原,路途艰辛,若是想假死偷生,又为何千里迢迢送回府上等着被人发现?毕竟不是亲眼所见,闻声赶到后,前厅只是空了棺材,疯了个侍女。是否假死,杨啸峰不敢草草下结论,在他心里,更倾向于尸体是被人偷走的说法。那天跑出去的人谁也没看清,家丁追到怡香苑后断了消息,怡香苑……若真与此地有关,那事情便远比想象的要更复杂了。
他用手抵住疯狂跳动的太阳穴,无奈长舒了口气,“吩咐下去,务必封锁消息。”
“明白。”
“那晚守夜的侍女?”
“已经按您的吩咐,处理了。”
“好……下去吧。”杨啸峰一路从太阳穴揉到眉心,眼眉紧紧促成一团。假死欺君可是杀头的罪,事情尚未查明,眼下只能把事情先压下来。
他静坐许久,直到平复了心情后才缓缓起身,离开书房回到后院。虽已是半夜,但后院依旧灯火明亮,丝毫没有要睡下的意思。
街上,两个负责打更的差役正挑灯巡逻。
原本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是各派一个负责打更的差役,自从西边出事后,坊间便有传闻,说是城西风水不好,阴气重,有脏东西。开始大家全当笑话,几个胆大的结成组,非要一探究竟,见见这鬼怪长何模样,可之后去过的差役不是疯了,就是整天心神不宁,无法正常生活。自此,西边就像块烫手的山芋,相互推脱,被强制派到西边的差役,宁可辞工,也不肯去。衙门全大人想着西边人少,大概也不会出什么事,便不在派人去那边。改成两人为组,只巡东南北三个方向。
左边瘦小侍卫碰了下旁边瘦高侍卫的胳膊,兴致勃勃道:“听说了吗?怡香苑新来的小娘子一曲头牌!”
“女神是吧!”瘦高侍卫眼前一亮,瞬间来了兴趣,“这闹得,还用得着听说?我在门口可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那场面,满场红绡簌簌落下,像红色的花瓣,模糊了视线,小娘子声音婉转,但又和其他不同!就像……像……”
瘦高侍卫想破脑袋都找不到能与其相匹配的词语,抓耳挠腮,想着想着还想急了,跳脚道:“形容不上来形容不上来!反正就是美!极美!”
他闭眼仰起头,面带笑意,摇晃着脑袋,“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回味正浓,一旁瘦小侍卫满是羡慕,听了这模糊的形容混杂上坊间传论,大致也能想象一二。
瘦高侍卫突然正过脸,疯狂拍打小侍卫的肩膀,“对了对了!她乐谱正售卖呢,有时间去看看?”
小侍卫从想象中拉回现实,同样激动道:“好啊,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不紧不慢的走着,你一言我一语,打更这种平日里最百般推辞的活儿,顿时也有了乐趣。
走到城东时,已是后半夜,更深露重,温度越发见凉。
瘦高侍卫裹了裹外衣,四处张望,“你有没有觉得,越来越冷了?”
“在坚持一下,马上就回去了。”瘦小侍卫将灯笼向俩人靠近了些,试图通过烛火的温度稍微使身子暖暖。
过堂风起,寒意越发重了。灯笼被风吹的直转,两人不约而同加快了步伐,只希望可以早点回去。瘦小侍卫一手举着灯,一手抱着身子,上牙和下牙不自觉开始打颤。
“到哪了?”他将灯调高,四处看了看,“这是……杨府。”
两人停住脚步,望着杨府偌大的牌匾。四周高强耸立,石狮脖子上系着的白绫在风中簌簌飘起,黑暗笼罩整个杨府,一片寂静。
无言中,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向着杨府大门鞠了一躬。
瘦小侍卫眼圈微红,深深叹了口气,“巾帼,明天该出殡了吧……”
瘦高侍卫上前,用手擦拭着石狮上的尘土,“嗯……。”
瘦小侍卫走到另一只石狮旁,做着同样的动作。他喃喃道:“此生尚未能有幸与巾帼同战疆场,遗憾了。”
“一路走好,杨将军。”
说完这句话,瘦小侍卫诧异的看了眼瘦高侍卫,眼眶湿润,随之轻声一笑。一声杨将军承载了太多,有些东西,活着说不出,死后倒自由了不少。
杨家世代忠臣,保家卫国,战功赫赫,无论在市井或大臣间,都有着极高威望。皇权虽忌惮,却又需倚仗着杨家征战沙场,评定疆土。杨家也都是聪明人,朝堂上从不主动邀功,私下更是推辞了那些拉帮结派的文人,低调行事。可祁煜伽霍疑心太重,地方候府想分派杨家兵权,几人合着胡乱说了几句,他便夺了杨清将位,赐官职名“巾帼”,美其名曰特殊待遇,其不过是加了个比将位第一级的职称,借此打压她在军中权威。
但军营众人哪管这些,冲锋陷阵要的就是个赢,谁能领着众人打胜仗,就听谁的,称呼不过虚名罢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可尽管如此,杨将军三字仍成了众人心中一道忿忿不平的坎。
拨开云雾,月光探出,一片银白,与杨府素车白马浑然一体,倒是相衬。两人后静立良久,对着月亮,又是一阵感伤之情。
怡香苑内,客人陆陆续续离开,杨清疲惫的敲打脖颈,感慨道:“来之前拍夜戏,现在又加夜班,唉,这是什么躲不掉的人间疾苦啊!”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向二楼偏房走去,准备休息。只听老板娘从后面叫住了她,杨清勾起嘴角,笑得极其勉强,大大的累字就差写在她脑门上了,杨清上挑着眉毛带起紧闭的眼皮,靠着残存的意志强行睁眼,幽幽道:“怎么了秀姨?”
两人相比起来,老板娘便显得精神许多,“辛苦你了,第一天难免不太适应。后院屋子给你收拾好了,我领你去。”
杨清咧出了个大大的笑脸,“好,谢谢秀姨!”
“嗯,你收拾一下跟我来吧。”
说是收拾,不过一件刚来时穿的“寿衣”和一个看着就十分值钱的玉佩,她在橱柜里找出块布将其包裹好,与秀姨来到了后院。
两人穿过二楼天桥来到后院,老板娘说,穿过灶房走后门也是可以的。后院不大,一个水缸一颗槐树就已将院子占了半满。斜角楼梯将房屋分为上下两层,一楼是小斯们的住所和杂货屋,二楼是姑娘们的住所,
两人走上二楼,老板娘用扇子轻点屋门,“第一个是我屋,其次是婉湘、娇莺、华新、昭昭、蒋月。这个就是你的房间了,优子住你隔壁,有什么事找她比找我方便点儿。”
杨清点点头,老板娘推开屋门,“明日不用起太早,但如果太晚的话,小厮会上来提醒姑娘。”
杨清再此点头,“懂,人工闹钟。”
秀姨将杨清领进屋内,屋子收拾的干净利整,窗户大开,霉味儿散得也几乎不可闻,但确是太久没有住人,异常清冷,显得屋子空荡,没有人味儿。
入眼从木桌、书架、床、梳妆台,一览无余,杨清往里走了两步,发现梳妆台上不仅摆满了胭脂,还有只全身通白的玉净瓶,一枝新桃斜倒于瓶口,颇有情调。
秀姨见她注意到了那只桃花,调侃道:“某人惹得姑娘不高兴了,折来赔罪。只是这花被强行折下,过不了几天就又蔫了,活不长久。”
杨清跟着笑了笑,“也是,不如连根带苗来的实在。”
“房间里简单安置了些用品,有什么其它需要叫小厮就行。早些休息,明儿个还要干活。”
“谢谢秀姨,秀姨晚安啦。”
“嗯,晚安。”
秀姨轻轻带上门,上一秒还笑盈盈的杨清瞬间又满脸疲惫,她用布匹将丧服裹严塞进床底。玉佩握在手里,顺着镂空纹路好一阵摸索,冥冥中,总觉这玉佩来历不浅,说不准是回去的道具,她随之藏在床下隔板中。
一切处理好后,她歪倒在床边出神,恍然间,目光锁定住那只桃花,翻身坐起,
将玉净瓶放在床头,细嗅伴有些许花香。
她盯着桃花看得仔细,想是过了困劲,此刻竟毫不觉得迷糊。
“太顺了。”想来这两日的经历,不知怎么就感慨了这么一句。
她懒懒翻身,叹气。忽然,心头莫名涌上股酸意,还来不及反应,泪水便已经顺着脸颊滑落。杨清摸了摸泪水,有些莫名其妙。
其实这两日杨清也有所察觉,除了自己的情绪与记忆外,时不时还有着另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伴随着自己。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手上的力气,都远超原先的自己,她也知道那是属于这副身体原主人的肌肉记忆,两股力量虽不相融,但暂时也不影响正常生活。
就像现在,这些无端的情绪都不属于她自己,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其发泄。杨清胡乱抹了把泪,想来,还没搞清这个时空的自己是谁?从“杨府”跑出来的话……杨府的丫鬟?她翻了个身,立马从脑中排除了这个想法,如果是丫鬟,怎会停棺在府内,还有这身过于华丽的丧服,其陪葬的玉佩更是价值连城。如此想来,那大概率是个有身份的,似小姐、门客之类。
杨清细细思索着,忽然想起,在没完全清醒前,曾听到有人说“你可要看好姐姐”,如果这个人说的是自己,那她就还有个弟弟……
思索间,睡虫慢慢侵入,迷迷糊糊闭上了眼,杨清抱着被子,呼噜声渐起。朦胧之中光影大亮,站立处水天一色,望无边际,百米外,仿佛一人在冲自己招手,看不清衣着辨不出男女,招手之意不知是在与她道别,还是在唤她过去,但好奇驱使,杨清快步跑去,可无论自己如何向前,那段距离始终不变。
窗户被东风吹得吱吱作响,阵阵响动惊扰了睡意,她恍然清醒,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后。梦中,她立马停下脚步,冲前人大喊道:“杨巾帼!”
意料之外,那人没什么反应,依旧重复着招手的动作。杨清满头雾水,正想着该如何与此人联系,一番疲惫之意占据身体,眼前场景如坠于水中的墨点,倏地散开,不知不觉再次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