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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怡香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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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淡星稀,月色浓的实在不像话。本该坐在树下温壶小酒谈人生谈理想的美妙意境,被这“大变活人”搞得不寒而栗。
惊恐万状,她用尽浑身力气推开大门,头也不回的往街上跑去。一路上,眼前景物如走马灯般幕幕闪过,她试图在其中找寻出一丝痕迹,来说服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直到体力不支,头脑发晕,才慢慢停了下来,这一切不过都是徒劳。
她捂着头,强迫自己不去注意四周,嘴里默念着,“这是梦,这是梦……”她使劲掐了一下脸,疼痛触及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是真的。
“不行,我才刚出道,不能就这么被困在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说着说着,一股酸意涌上鼻翼,泪水不停在眼眶打转,“我,我还有通告没有赶完,违约金好几个亿......”
杨清咬着牙,重新抬起头。街上空旷无人,每个店铺都用木板堵的严严实实。晚风阵阵吹过,饥寒交迫。
“妈……我该怎么办啊!”她终于忍不住,跌坐在地上放声痛哭。
不知哭了多久,哭得眼睛生疼,腿脚也都麻了。她缓缓移动到路边,靠着店铺前的板子,静静坐了许久,泪痕早已被风吹干。她揉了揉饥肠辘辘的肚子,四下张望,老这么坐着也不是事儿,总得先想个办法活下去。她撑着地借力试着慢慢站起,可稍一起身,眼前一黑,腿脚发软,又坐了回去。
不远处,有个姑娘,静静看着这一切。她躲在暗处,观察了一会,试探着叫道:“姑娘?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坐在大街上啊?”
杨清闻声,用袖口抹去风干的泪痕,迷迷糊糊的抬眼看去,“啊,我……”
该怎么说,流浪?无家可归?总不能是要饭?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实在想不到借口,只能用笑声来掩饰尴尬。可刚哭完,笑得嘶哑,难听极了。
那姑娘听了这笑声,咧了咧嘴角,说道:“姑娘要是不嫌弃,先跟我回苑里暖和缓和吧,夜深人静的,你一姑娘家家坐在大街上也不安全。”
杨清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约摸也就20来岁,应该挺安全的吧?一小姑娘而已,总不能把自己骗了吧?她自己问自己。思量过后,她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腿,“不好意思哈,麻了,站不起来。”
姑娘见状连忙走上前,将杨清扶起,一瘸一拐向大街深处走去。
杨清观察着四周,刚才跑地慌竟没发现,街上虽清冷,但每家的门口前都点着形状各异的红灯笼,门框处也用红绸缎做了装饰,喜庆得很。
小姑娘看着东张西望的杨清似乎是对这各家各户的装扮感兴趣,解释道:“今天是迎春日,家家户户闭门挂彩迎春神。春神过,万物生,祈祷新一年风调雨顺,生生不息。”
杨清哦了声,点点头。回头时正瞧见那小姑娘后面还背着包袱,好像还沉甸甸的,问道:“你后面装的什么呀?看起来挺沉的。”
小姑娘向上揽了揽包袱带,“没什么,就是苑里姑娘们用的胭脂。话说回来,你怎么一个人在大街上坐着啊?”姑娘上下打量着杨清,“还穿的……穿的这么瘆人。”
杨清闻言也低头看了看,方才跑的慌张,竟没有注意自己穿的一身白,杨清抿嘴想了想,说道:“说了你别害怕。我家里穷,所以我的衣服都是从死人那里偷来的,不过你放心,洗过,很干净。”
小姑娘并没有像杨清想的那样害怕,反而异常的淡定,也没有嫌弃的松开她的胳膊,只是简单哦了声,“那还挺可怜的,你家人呢?”
不管怎样,她都没能逃离这个话题,索性编了一套先应付应付,“她们在老家,上了年纪腿脚不便,少个人少口饭,便出来逃荒了。”
小姑娘歪头看向杨清,眼神坚定通透,似乎看出了什么,但却没有拆穿。杨清凭借着多年的演戏经验,显然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小姑娘噗嗤一声,笑道:“那你还真挺不容易的。”
杨清不懂她笑什么,礼貌性的附和着哼哼了两声。
两人在一个转角处停下,是一家唯一还在深更半夜开着的店。门扁上豁然写着三个大字——“怡香苑”。据她之前看古装剧的经验,叫这个名,多半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没猜错的话,大概率是个青楼。不过奇怪的是,青楼不应该由青楼“妈妈”带着一帮“女儿”站在外面搔首弄姿的揽客吗?这个地儿的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反到清冷的不行。
她警觉了一下,没有在往前。小姑娘看她警惕到眉毛都皱起来了,不禁笑出了声,拍了拍杨清的肩,“姑娘放心,这里不是青楼,是个茶馆,我若真是想把姑娘卖了,早叫壮汉把姑娘绑进去了,也大可不必再此好言好语不是吗?。”
杨清并不认同她的说法,若这好言是为了不引起大家注意的障眼法呢?她不在那般嬉皮笑脸,严肃道,“谢谢姑娘的好意,咱们身为女子,多一点防备还是没错的。我就不进去了,谢谢。”
可说完,杨清并没有转身离开。她犹豫了,现在的她根本无处可去,若不进这里,那今晚必定要睡大街,可若进去了,不就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吗?小姑娘看着杨清那犹犹豫豫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拉着杨清绕道屋子的斜后旁,指着顶处,“看,这下总信了吧。”
杨清顺着小姑娘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大大的茶字缝在白旗上,挂与房顶横杆处,随风摆动。
见此,杨清本就动摇不定的心放下了大半。小姑娘好心收留自己,自己却质疑了人家的好心,她略显尴尬的看向小姑娘,“对不起啊,是我太戒备了。”
小姑娘并不介意,依旧笑着道:“没关系,你是对的,谁都不想自己被卖了还替别人数钱,我刚来的时候比你还警惕呢。”
小姑娘挽着杨清,两三步走上台阶,杨清掀起挡风帘,这帘子看上去像是丝绸做的,可她抬起地一瞬间才发现是实打实的沉,帘子险些脱手糊在脸上。顾了一头顾不了另一头,脚下一个不注意,重重绊在门槛处,猛地踉跄向前,幸好小姑娘用力扶住了她,不然摔得狗啃泥,可就要丢死人了。
她装模作样咳了几声,好整以暇抚了抚衣裳,慢慢往里走去。小姑娘将她安置到一处空位上,“等我一下,吃什么直接跟小二说。”她刚要走,想了想,补充道,“放心,记我曲婉湘账上。”
杨清点点头,见曲婉湘走到柜台前那位姑娘的身旁,交代了什么。小二走到她跟前,杨清简单要了点吃的,观察着四周。屋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大厅不规则的摆放着七张方桌,二楼个个大门紧闭,想必是满客。不过这茶馆,为什么这么晚了还那么多人?虽说桌桌都配着个小姑娘,但却并没有做什么逾矩之事,不过毕恭毕敬喝着茶,有说有笑聊着什么。
曲婉湘将包裹交给华新,“先帮我收着……”华新接过包裹,看向杨清,“姐姐怎么又捡人回来了?”
曲婉湘将前台瓷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咂了咂嘴,“这次肯定与之前不同,秀姨呢?”
华新向戏台旁的小屋使了个眼神,“屋里。”
曲婉湘走到台旁,里外由一张墨绿的幕帘挡住,她敲了敲门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屋后传来,温和如水波泛起的阵阵涟漪,“怎么了?”
曲婉湘隔着幕帘,压低了声音,“有个姑娘坐在街边,穿着奇奇怪怪的,我把她带回来了。”
屋内一声叹息,“行,知道了。”
杨清坐在位置上,看向最里面的戏台。台上并没有咿咿呀呀唱什么名曲儿,只一位琵琶女,缓缓弹奏着一种颇能凝神解乏的曲子。与之前不同的是,在她绊倒在门槛制造出的巨大动静后,琵琶女好似加重了手上的力度,相比之前弹的曲子,更加有云烟袅袅天外飞仙的诗意了。
杨清被这气氛感染,不敢大声喧哗,她眼瞅着曲婉湘进了台后,便在没有出来。点完菜后的好一阵,小二都没有在前厅出现过,肚子咕咕叫了好几声,试图通过声音威胁她赶紧好吃好喝伺候着。杨清简直饿发昏,整个人趴着瘫在桌子上,胡噜着肚子,喃喃道,“乖,再等一会儿,马上就能吃上饭了。”
迷迷糊糊间,大街上一阵喧哗。杨清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听着屋外的动静。
“快点快点,挨家挨户的给我找仔细了!”说话的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可他焦急的语气在四下无人的大街上仍显得十分突兀。
“小姐,快跟我们回去吧,夜深露重,您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奴可如何跟已逝的大夫人交代啊!”这声因听起来到还挺老成,像是再打那少的可怜地亲情牌。
回想跑出的这一路,林亭大院,深宅高门,大门处好像写着“杨府”二字。瞬间,杨清睡意全无,腾的坐起,“小姐?回去?他们要找的人不会就是我吧!”
屋里的人似乎也听见了什么动静,齐齐看向门口,对面的男人忽然立起,仔细辨认着屋外的声音,“是杨府的,大半夜的在找人?”
女人默默拿起扇子,直觉告诉她,外面这伙人,定与曲婉湘带回来的人有关,她示意男人从后门离开,掀帘走出。杨清一身死丧服,与大厅众人格格不入,她无奈叹了口气,“又要多管闲事了。”
她慢慢走到杨清身后,拍了拍杨清紧张到僵硬的身体,“欸。”
杨清吓得浑身一抖,回头看去。还不等说话,她便拉着杨清来到戏台旁,拿了件戏服便要往杨清身上套。杨清一脸懵的配合着她的动作。她上下扫了眼杨清,解释道,“我是这里的老板娘,想必屋外那伙人是冲着你来的,对吧?”她动作一顿,似乎是在等杨清的答案。
杨清依然一脸懵的点点头。她继续道,“那就对了,我这没什么能藏的地方,那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把这个带上。”她将手帕扔给杨清,“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说话,那伙人自然不敢动你。”
一切装扮完毕,老板娘抓着杨清两旁的胳膊,将两人距离拉远,上下打量着做最后的准备。她突然注意到了杨清腰间露出的玉佩穗,瞳孔倏地一缩。
这是……金凤蚕丝,是当年殿上为沈杨两家联姻赐下的羡仙佩!杨清常年戍守边关,在沙场上也是带着獠牙面具,除了在帐中一起商议过军情的常将军和一些士兵外,谁也不知道这个杨巾帼到底长什么样。日子久了,民间自然会传出些丑闻,譬如杨家长女丑陋无比,见不得人才扔到关外,整天混在血气方刚的男人堆里谁知道她干不干净,一个女孩子打打杀杀的不成体统。
记得有一年,蛮子犯上作乱,直逼都城。各地百姓皆被安送至城内,若都城沦陷,后果将不堪设想。塞外援军虽已闻讯赶来,但都城此时等不下去了,敌人运来炮台,无数火石从四面八方砸来,被砸房屋瞬间火光四起。那一年恰巧杨清回到府上,她带着宫殿内几百来个精兵,临时组成敢死队,可区区几百兵力如何顶得上千人大军?城门虽被巨石加固,但在任敌人如此烧下去,城内必将化成火海,烧的寸草不生。左右都是死,不如打开城门,拼个你死我活,或许还能有个希望。杨清面附青铜獠牙,下令打开城门,众将与其化作肉盾,死守大原都城!
那年,沈玉恒快马迎上常将军,带其抄了条小路,才早到了宝贵的两个时辰。这是赐婚后,两人第一次接触,也是唯一一次。
老板娘审视般警惕的看了眼杨清,下一秒她又换成了那那副清风化雨,似笑非笑的模样,“上去随便干些什么,自然点,优子会配合你。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停。”
老板娘将柱子两旁系着的赤纱帘扯下,帘子随惯性飘落,台上与台下一红纱隔断,若隐若现,衬着烛火幽暗,颇有种异域神秘之感。
杨清直接被推懵了,她看着台下忙碌的老板娘,不禁疑惑,明明如此瘦弱的样子,手劲怎么这么大?
优子没有看她,咳了两声,将杨清的思绪拉回到台上。杨清回了回神,问道,“唱歌可以吗?”
“嗯,你唱我合。”
随着屋外嘈杂声逐渐逼近,老板娘三两步迎了上去。屋外的人丝毫不客气,猛地掀帘而入,活像一帮土匪。老板娘依然挂着笑容,淡淡开口,“怎么,几位来吃茶,还要把我这挡风帘扯下来不成?”
老板娘的声音如蜻蜓点水,轻轻落在每个人耳中,声音并不多洪亮,温润如玉,却又严肃的使人不敢造次。
几人立于门口,看着挡在他们身前的老板娘,竟无一人敢上前。最前面的壮汉咽了咽口水,“我们是来找人的,还望老板娘通融一下!”
老板娘勾着嘴角,却看不出丝毫笑意,上下打量着说话的壮汉,“吃茶坐大厅吧,包厢的话……你们人多,怕付不起。”
她答非所问惹恼了壮汉,看着那老板娘不威自怒的气势,讪讪挺了挺胸,“我说,我们是来……”
壮汉的话戛然而止,站在壮汉身后的人突然走向前,向老板娘鞠了一躬,“糙人不会说话,望老板娘海涵。我们今天就是来寻人的,您大人大量,赏个光。”
老板娘眼前忽然一亮,笑道,“呦,杨管家,稀客啊。”
杨管家顿时笑脸盈盈,古铜色皮肤上瞬间爬满褶子,眼睛里却满是藏不住的阴戾,“那就谢谢老板娘了。”
话落,他身后的壮汉像是忽然有人撑了腰,个个都不在害怕,竟直直绕开老板娘,四散开来。
杨清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声音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自己本来就只想找个窟窿躲躲,现在呢,对家要找的人就这么明晃晃的站在台中央,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了吗!
琵琶女嫌弃般瞥了眼杨清,加重了手上弹琴的力道,小声道:“集中注意力。”
杨清强忍着颤抖的双手,思绪重新被琵琶女带入到台上。
老板娘见状,收起了嘴角的笑意,低吼道:“放肆!”壮汉们瞬间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面面相觑,目光最终落回到杨管家身上,等待下令。
杨管家依旧一副看似老成,实则深不可测的和蔼模样,不慌不忙走到大厅中央,乜眼看着众人异样的眼光,“抱歉,是我误解了老板娘的语义。您向来为人宽厚,我们这些个做下人的也是听命办事,况且清者自清,想必您也不会阻拦我们的。”
老板娘走到杨管家面前,挡住他落于戏台上的目光。杨管家并不惧怕,直直面对着老板娘,她冷哼了声,“你错了,我的宽厚向来对人不对事。砸场子也要看地方,几位若不是来吃茶的,那便请回吧。”
杨管家忽地笑出声,那双因年迈而略显混浊的眼睛弯成月牙,鱼尾纹拧巴着扭打在一起。语气依旧不紧不慢,像是一切尽在掌握,缓缓收杆的渔夫,“找到人,自然走。发生如此之事,戏台上的人还能淡定自若,果然是都城第一红绡满楼之人调教出来的,自与其他不同啊。”
抛红绡,表示客人对某场表演者的肯定,上面往往会写下抛绡人与其打赏数目。老板娘那年的表演创下了历史最高,且从未打破。可本该洋洋得意的好事,在那年却险些酿成祸事。老板娘暗暗眼眸,看不出情绪。十几年前的事了,没想到又被人拿出来再次咀嚼,本以为早就没了滋味,却依旧品出了股难以言喻的酸楚。自从上任老板娘后,许久没人提起此事了。尽管如此,她仍面不改色,严厉道:“谢谢。”
老板娘做出“请”的手势,杨管家立在原地,丝毫没有走的意思。他向左边领头的壮汉递了个眼神,壮汉心领神会,与右边壮汉齐齐向戏台逼近。老板娘拿起桌上的琉璃盏,重重掷向地面,破碎声不由引得众人一惊。
戏台上,琵琶女瞳孔倏地缩紧,手上的动作却没有耽误丝毫。她下意识撞了下身旁的杨清,杨清的惊呼声在被提醒的瞬间又咽了回去,她不由抓住琵琶女的衣角,或许这样能给自己点继续的勇气。琵琶女乜了眼她的动作,虽略显不悦,但也没说什么。
但凡常客,便熟知老板娘绝不是会因事撒泼打滚,不讲道理之人,大多认为是老板娘不小心碰倒,就算是亲眼目睹,也会定义为杨管家欺人太甚所导致。老板娘那孤注一掷的架势和不怒自威的腾腾杀气,使那些懂其中含义或不懂其中含义的人,都不由自主严肃紧张了起来。前者正是因为懂了那层含义,神经便更为紧绷,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紧握身旁最近的利器,蛰伏于人群中,蓄势待发。
二楼包房的客人纷纷出门凑热闹。最先推门而出的表情最为不快,语气自然也不好听。
“秀儿,楼下杀鸡呢!”男人的声音中气十足,将众人目光齐齐拉到了他的身上。
老板娘也不台头,蹲下来收拾残渣碎片,眼睛却死死盯着戏台上故作镇定的杨清。
意思很明确,保护对象——“戏子”杨清。
男人一眼锁定了立于老板娘身旁的杨管家。此时的他正快速思考着她这异常的举动,壮汉却已趁乱冲向戏台,为首的壮汉紧紧拉住杨清的胳膊。琵琶女眼疾手快,一把将杨清护在身后,“啪”的将壮汉的手打了下来,她一记刀眼给向那个壮汉,如剑刃寒光,不禁一阵战栗。
“都给我站住!”男人一脸被打扰的不耐烦,步步沉稳,向楼下走去。
壮汉一干人像被叫了魂,还真就不动了。
琵琶女感受到杨清搭在自己肩膀上那颤抖的手,轻声安抚道:“没事了。”
男人走到楼下,看清了来人,惊喜又疑惑,“这是,杨府的老管家?怎么,你家大小姐刚死,你就这么快来这里庆祝。”
杨管家抬起头,正好对上男人目光,“昆大人!这是哪的话,我不过是来……”
找人二字还未说出口,便被昆大人怼了回去,“咳,倒也不怪你,巾帼一走咱们的安稳日子也不多了,能乐一时是一时。但我的说说你,在怎么着急也不差这一会儿吧。闲言碎语若是传到殿上那怎么办,杨家情何以堪。贵府家老爷可知道此事?本来贵府长女的名声就不好,你这么一闹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吗?非要闹得满城皆知才行?”
昆大人一串话如连珠炮弹,句句戳心。
“难不成,你是觉得这位小娘子像你家小姐,所以抢回去做个念想?”
昆大人本就长得高大,肚子圆滚滚撑着腰带,比瘦小干枯且苍老的杨管家不知大了几倍。
“大人说笑了,这……”他一回头,才发现壮汉已经走上了戏台,不过被琵琶女挡住了不敢上前而已。
杨管家原本尴尬的神情一转,既然自己人已经走到了跟前,一把扯下不看看是不是要找的人,不就结束了。事到如今,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在这里僵持如此之久,或许因为今日是迎春日,闭门歇户,她大抵只能逃到此处。又或许,正因为怡香苑与杨府小姐完全是两条路上的人,没有丝毫交集,众人又如此袒护一个看似与此无关的戏子,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不是府上跑出来个小丫鬟,顺了夫人最爱的钗子,这才出来寻人的。”杨管家又是那副人畜无害的老成样,真不知道他这笑是不是早就练好的。
昆大人冷哼了声,“是吗,一个钗子而已,还用得着您亲自出马?怕不是,出来找你家小姐的魂儿了吧。”
昆大人玩笑似的猜想却一语道中了其中原因,在守灵丫鬟一嗓子响彻杨府后,杨老爷便发现了棺中凭空消失的人,且注意到了微敞的大门。杨老爷觉得尸体是被人偷走,派管家寻找。可杨管家却始终认为杨清是假死,年底便是她和沈浮华的婚期,况且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用假死来逃避问题了。
杨管家的表情变化前后不过一秒,可还是被昆大人捕捉到了。虽然起了疑心,但他并没有顺此继续问下去,对于现在而言,轰他们出去才是首选。
昆大人顺着杨管家的视线看向戏台,“怎么,你的人也想上去唱两句?”
杨管家陪笑道:“是我老糊涂,老糊涂了。这不家丁说看上这位小娘子了想跟着说和说和吗,您看我们下人也是人,还想着能有个一男半女。杨巾帼骁勇善战怎么是一个小小戏子可以比的上的,您说是吧。”
杨管家极力打着圆场,生怕昆大人猜出分毫,反而他越是如此逃避,越是装出不经意,就说明此事越是蹊跷。杨管家向昆大人借了个台阶,昆大人却并不打算给他这个台阶。
“不错,但你要知道这里是怡香苑,就算是戏子,即便赎了身,也自有王宫贵族抢着要,也轮不到一个……”昆大人目无一切的上下打量着他们每个人,“家丁……啧啧啧,这辈子算是无福喽。”
壮汉闻言气红了脸,撸起袖子就要干架。杨管家连忙斥声拦下,“住手!我们不过找人,如此阻拦,莫不是心虚?”
他并没有给昆大人插话的机会,继续道:“若不是,便请小娘子揭下面纱。”
杨管家此时并未发现,自己的说词从找人,到说和,再到找人的迷惑顺序已经出现了纰漏,一个慌接另一个谎,早就圆乱了。
“这里是怡香苑,岂是你想做甚便能做的!”老板娘将早已拾好的碎片用手帕包起,捋了捋耳边碎发,“怡香苑没这规矩,苑里每个人都是我亲手挑选的。哪的人,姓什么,叫什么都一清二楚,若杨老管家寻的是我苑里的人,你且报上姓名,若此人真犯了事,我绝不姑息,定当双手奉上。”
话已至此,他也不好在说些什么,说多错多,况且昆大人在场,若将此事传入众臣耳中,怕是杨家解释不清的。昆大人是聪明人,或已猜出一二,若继续下去,让他知道巾帼死而复生,那必定会闹得满城皆知沸沸扬扬。
“既然如此,我们也别再这碍眼了。”老管家拱手告辞。
壮汉却急了,看着近在眼前那呼之欲出的答案,为何不探究彻底,“老杨!”
“来日方长。”杨管家拖着长长尾音,背手离开了怡香苑。
没了杨管家撑腰,壮汉们也不敢千举妄动,纷纷捏脚跟了出去。
“代我向贵府老爷问好。”昆大人摆手送客。
杨清见其离开后,才后重重叹了口气,演的太惊险了,不要是自己多年的表演经验,早就露馅了。
众人见无戏可看,一哄而散,回到包房,该干嘛干嘛。
昆大人向老板娘走近,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你自己看。”老板娘绕过他,直径奔向杨清。
“你这是犯什么事了。得罪谁不行,得罪杨家,活的不耐烦了?”
杨清抬手挠头,如果说“大变活人”的真实经过恐怕又要吓死人了吧。
“我一个小姑娘能怎么着啊,他们平白无故乱抓人可还行。”
说话间,老板娘顺势将她的戏服脱下。
羡仙佩随之摇摆露出。
琵琶女的琵琶险些掉在地上,昆大人更是瞪大了眼,久久回不过神。
老板娘侧身挡住杨清看向昆大人的视线,“姑娘以前可是学过?”
杨清点头道:“学过一些皮毛,戏曲还不是我擅长的,刚刚只不过为了化解危机,胡乱唱的。”
老板娘灵机一动,“曲婉湘大致跟我说清了,不如你就留在怡香苑。一是你可以在这里打工,管吃管住还有钱挣,二来杨家那伙人想必不会就此罢休,你在这里,他们段不会拿你怎样。”
昆大人向前移步,重回视野,“对啊,你一小丫头怎是那帮老奸巨猾的对手,怡香苑虽不是什么繁盛之地,到也比其他酒馆茶楼来的干净。”
老板娘亲切抚上杨清的手,坐到椅子上,“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地方是个茶馆,绝不会出现酒后逾矩等肮脏之事,平日里不过唱唱歌,与客人谈谈心罢了。若有人想坏规矩,你尽管大嘴巴子抽他,不过这的人,基本还未在怡香苑出现过。”
老板娘的话确实很打动杨清,可在没摸清底细前,一切都不能单凭言语而盖伦,况且还是上司。但若自己不留在此处,又真真无处可去。
她沉默良久,心里疯狂斗争过后说道:“谢谢老板娘,能被老板娘赏识是我的荣幸。本人出生贫寒怕辜负了老板娘的好心,不如这样,咱们以三个月作为实习期,若三个月内老板娘觉得我并不能胜任苑里的工作可以随时辞退我,但同样,任职期间内,若本苑并不像您说的那样干净,我也可以随时走人,您看可以吗?”
老板娘被她说的有些懵,除了语速过快外,还参杂着许多从未听过的生词。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先留住人,以后都好说。
两人便如此达成了实习协议,纸质说明中,杨清将薪水方面也标的清清楚楚,在职期间,需按正常薪水支付给自己。
老板娘怎么琢磨都觉得是自己亏,但她无所谓,怡香苑向来最不缺的就是钱。
老板娘招呼一旁还抱着琵琶的优子,“去,带她留牌子。”
杨清疑惑的重复了遍老板娘的话,“留牌子?”
“就是将名字写于特质的木牌上,代表你是怡香苑的人。”老板娘答道。
优子从柜子里拿出木牌,“叫什么?”
杨清不假思索道:“杨清。”
所有人的目光再此齐齐看向她,尽管身旁老板娘表现的如此淡定,杨清还是看出了端倪。
“怎么了?”她环视着大家,问道。
“没什么,苑里新人用别名,不是问你真名。”老板娘努力打掩饰。
昆大人反应就没那么快了,他不停上下打量着杨清,杨清虽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但却没说什么,全装没看见。
“那就叫女神吧!”杨清想着,毕竟想当国民女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正好趁此机会爽一把。
“嗯。”优子应声,缓缓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