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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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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莞市,新郊区,羽化山上。
平日里在安静不过的荒山上来了一帮不速之客,一群人扛着摄像机,将风雨中残砖败瓦的古建筑围的水泄不通。
人群中不知谁问了句,“这儿是干什么的,怎么这么多人啊。”
“杨清来了。”黑帽子顺着人头攒动的中心点指了指,“里面呢。”
被挤出人群的小胖子,使劲踮着脚往里瞧,“网上不是说她得抑郁症了吗?咋还在这抛头露面的瞎折腾啊?”
“咳,挣钱呗,一线明星正如火如荼的时候,怎么可能说退圈就退圈。”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刺耳地尖叫,“跳崖了!”
前排目睹了全程的记者粉丝,惊恐地愣在原地,随后尖叫声四起。后排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一个劲的往前挤,想看个究竟。你推我搡,场面一阵混乱,安保随即鸣枪示警,尖锐的枪声响彻崖谷,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下一刻,消息如潮般涌入个个角落,“二十四岁当红女星跳崖自杀”的消息不胫而走......
边塞,暮色如血,晚霞如绸。
黄土飞沙,刀剑相撞,眼前早已是猩红一片,分不清敌我。阵阵喊杀中,尖锐的长矛划过脖颈,刺散了她的发髻。杨巾帼奋力拔出士兵胸口上的长剑,借着落马的惯性,一把插入那胡人首领咽喉。顿时,鲜血迸出,溅脏了獠牙面具。发丝早已被飞起的沙石覆盖成土黄,手里却依然紧握着长剑,不肯松手。
胡人群龙无首,四下逃窜,常将军提前带领一众人走小路,包抄胡人,一网打尽。
撒副将猛地将长剑掷出,迈过脚下众多尸首,颤抖着,缓缓将杨巾帼抱起,他捂住她脖颈的伤痕,呼唤声逐渐被泪水掩盖。其余将士像在等待着指令般,静静的站在原地,殊不知眼里滚烫的泪水早已无声落下。
杨巾帼的尸体被一件黑色披风包裹着放在铺满柴火垛的木板车上。堂堂中原大国的开疆护卫军,到死都没能在活着回到大原,回到她拼命守护了一生的地方。
次日。皇宫内,大殿上,金仙台。
到处觥筹交错,杯盘狼藉。舞女们随着乐声摆弄身姿,妖娆刺眼。妃子娇滴地声音顺着刻有金龙的主梁盘旋而上,如雾气般充斥在大殿每一个角落。大臣们互相敬酒吹嘘拉拢人脉,各怀心事高谈阔论。
沈浮华平日尤不喜这皇宫大殿上的莺莺燕燕,乌烟瘴气,一片酒肉池林的衰败样。他想了个办法,于是起身,两三步立于殿旁,拱手道:“殿上,院内月色正浓,臣以为,趁此良辰,不如移步殿外享把酒问月之乐。”沈浮华面色淡然,想趁人多眼杂,方便趁乱开溜。
龙椅上的人显然一愣,实属没料到他不仅来了,还突说了这么句助兴的话,反到叫人不习惯。殿上眯起眼,审视的望着沈浮华,忽而爽朗一笑,“平日里见你不愿来这宴席,怎么今日有如此雅兴?罢了,正巧后园新栽了几株新桃,开得正盛。美酒,浓月,新桃,岂不美哉!”话落,大臣们纷纷点头,伴着阵阵笑声与之附和。
还没等众人起身,一阵军报声从远处传来,大臣们面漏嫌色,甚觉扫兴。一名灰头土脸的小侍卫,拖着长长的尾音,连滚带爬冲向大殿,因跑太猛险些没刹住车,“哐当”跪在了大殿中央,贪婪喘着粗气,身体止不住颤抖。
“启禀殿上,杨巾帼,战……战……”话语间,小侍卫余光瞄见了身旁的沈浮华,他紧咬牙根,狠狠握住了拳头。
在众人看来,军报无非就是战胜了哪国,击败了哪国,打退了哪国而已。朝堂上便是这军报屡屡抢夺众臣功劳,如今怎还邀功到这君臣宴上了。
小侍卫仇恨似的眼光对于沈浮华来说早成了家常便饭,他佯佯不采,有意无意玩弄纸扇,“这次又战胜了哪国啊?”
小侍卫没有说话,浑身僵硬,紧握的拳头嘎嘎作响。他咬紧牙关,泪水早已无声的冲出了眼眶,声音也变得呜咽起来,“杨巾帼,牺牲了......”
“怎么会!”沈浮华低头看向小侍卫,眉头促的揉成团。折扇脱手,无声掉落在地面。具已知消息,这场仗,我方兵力比胡人足足多了十万有余。且杨巾帼从无败仗,以少胜多也早已见怪不怪,这次怎么会……怎么会牺牲?
“什么!”殿上皇拍桌而起,蓦地瞪大了眼,青筋瞬间充上额头。
大殿温度随着杨巾帼战损的消息,瞬间降至冰点。平日里,在座的这些个大臣多少都参过杨巾帼一本,真是吃饱了撑的,嫉妒使人忘记救命之恩,当年蛮子绕过常将军直逼大原城,杨巾帼临危带着敢死队,死死抵住殿门,才保得这些个“文人”能再此享乐。要说这些糊涂大臣里谁没在殿前煽过风点过火,还数是前朝无多大关系的尚乐府,另一个便是前朝老人——沈家。
小侍卫五体投地,呜咽着趴在这冰冷如蛇蝎的金砖上,“巾帼用尽最后一力,已将胡人首领击杀。”
殿上长舒了口气,扶着额头缓缓坐下 ,“那就好,那就好……”
小侍卫震惊的看着座子上的人,虽说朝廷里那些个破事也听闻过一二,殿上忌惮杨巾帼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杨巾帼无奈立于城楼前,挥剑斩发,自此改名“巾帼”二字,上请终身戍守边关,无召不得入京。可如今,巾帼战死他乡,龙椅上的人想的仍是他那点拿不来带不走的疆土……
沈浮华向殿上行了个礼,一言不发匆匆离开了大殿。
殿上的无情沈浮华早就看透了,对于他而言,那些尽职尽责甘愿为大原抛头颅撒热血的臣子,不过是加强集权的绊脚石,所以自己才整天沉迷于红尘不问世事。更不愿娶一个不懂世道,甘愿被权利控制的人——杨家长女杨清。
沈浮华离殿后并未出宫,而是顺着昏暗狭窄的竹林绕到后殿,没走几步便被一个小太监拦了下来。小太监深深弯腰,半张脸藏在帽子的阴影下看不清样貌,“公子,天色昏暗,请早些回去。若是被酒气乱了方寸……”
小太监的语音语调想必是模仿传话之人,那般凌人的态度,实在不该从一个太监嘴里说出。沈浮华向来看不惯狗仗人势的东西,他甩开小太监的手,怒目而视,“不用你说,也轮不到你说!告诉你家主子,玩大了,可是连自己的小命都要搭上!在大原,不是他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的。原搬旧照前朝的那些个馊主意,复刻的,必然是同样失败的结果!”
小太监的眼神丝毫没有躲闪,像是提前料到他会如此激动,他只是不可见的淡淡抿了抿嘴角,似笑非笑。向后退了一步,俯首作揖,转身消失在了黑暗里。沈浮华满腹疑问,却终究没能得到一个答案。他明白,眼下并没有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倘若要是来真的,自己或许还赢不了。可是杨巾帼……太无辜了。
当年,新皇立位,夺嫡之争在所难免。可谁又能料到,鹬蚌相争,这皇位最终没能留在自家人手里。
春初小雨细密,润物无声。他摸索着腰间,才想起来,扇子早就落在了金仙台。雨雾朦胧,淹没一众灯火,长街阒无一人,寂然漫长,雨水打湿头发,浸透衣裳,他却毫不在意。恍惚间,雨雾远处仿佛传来了一阵铠甲的撞击声,千军万马踏雨而来,军队首领一席白色铠甲,铜制獠牙面具,一瞬间,好似冲出水雾,交汇之时,她却直直穿过了他的身体。再回眸,仍是空巷依旧。他无奈苦笑了声,泪水混在雨中悄然落下,渐渐消失在了雨里。
城门外,山林中,一酒馆。两个老头守着盘花生米,围坐四周,混着沉闷雨声,连连叹气,“临走之时浩浩荡荡百十万精兵强将,光气势足以使人闻风丧胆,待凯旋之日是无不让人心寒。朝廷那帮奸臣好吃懒做也就罢了,竟还内通外敌抄了自己家,实惨实惨!”
旁边人跟着连连摇头,“如今是太平了,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道理又不是不知。杨巾帼一走,大原可就再无良将,常将军虽说人老诚,在沙场上也能打,但一个五大三粗满腹草莽的粗人,如何扛得起这排兵布阵的重担。”
雨后湿冷,伴着四月东风,倒也清爽了不少。金仙台昨夜的酒气被侍女收拾地毫无痕迹,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照例早朝,常将军跪在和昨日传话小侍卫相同的位置上,除了“殿上皇千秋万代福享天年”地请安套话外,未在说过一句。
临退朝前他忍不住开了口,许是因为太久没说话嗓子有些干,声音嘶哑的极为难听,仿佛每一句话的下一个字,就卡在喉咙中出不来了,“请殿上许将士们一方净土调理身息……并为巾帼,取消与沈玉衡的亲婚!”
殿上皇眉头紧皱,端查着台下激动到眼眶欲裂的常将军。缓缓道:“怎么,将军可是对此有何不满?杨巾帼为国献身误了良辰,朕自然要为她许个好家主弥补遗憾。”
“臣不敢,巾帼一心为大原着想,从未想过独吞大原的一寸一尺。放任塞外也就罢了,殿上也知,大原将士千千万,却没有一个能担起这排兵布阵的重担,巾帼一辈女流,顶着闲言碎语出入沙场,为的只不过是换得大原一片安宁祥和啊!”话落,他五体投地,强忍着抽噎的幅度。大殿上瞬间哗然一片,往常他早就起身怒斥这些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了,可如今人都不在了,说的再多,又有何用呢。
想当初,殿上皇就是趁早朝文武百官都在时赐的婚,事后又分别赏了两家各一件羡仙佩作为信物。仪仗队洋洋洒洒,敲锣打鼓的围着整个大原转了三圈,搞得是城内城外人尽皆知,一系列沸沸扬扬的举动,明显是殿上皇有备而来,执意将两个情不投意不合的孩子牵扯到一起,双双作他集中政权的牺牲品。
沈杨两家人开心的很,恨不得明日就是婚期。囍字早早就贴在了门口,威严肃立在门口两边的石狮子也都带上了锦缎红绸,颇像只任人玩弄的丧家犬,这装扮简直是不能再晃眼了。
只不过谁都没料到,再一次等来地竟只是一个令人如何也无法相信的死讯。
殿上皇缓了口气,徐徐道:“常将军为国操劳,朕自然不会迁怒于你。只是杨巾帼生前对这门亲事呈默许态度,若贸然取消,只会徒增对她不利的闲言碎语。你所说的话朕会考虑的,常将军在塞外饱经风霜想必身上也落下了一些病根,快起来吧。”
殿上皇并不吃他这一套,居高临下看着他。常胜也不说话,任凭御史太监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架到木椅上,又是一阵沉默。
西域边塞,黄沙飞土。
立朝以来,凯旋将士除最高官级须上朝汇报战绩外,其余须束守延关以防外敌趁虚作乱,非召不得入京。塞外条件实在艰苦,连个白布头都凑不出来,将士们只好擦净盔甲,穿戴整齐,向着杨府方向站成方队。
为首最中间的将士大喝一声,“跪!”
刹那间,盔甲撞击地面的声音干脆明亮,只是那无畏无惧硝烟烽火的味道竟成了生死离别地见证者。
“哀!”
将士们再一次齐刷刷低下了头。铁汉柔情,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一名小将士正从晚霞那头处匆匆赶来,他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绕到喊话的将士身边,低声道:“阿鹰,殿上好像把常将军扣在大原了。”
阿鹰脸上泪痕还未干,见状他立马擦去泪痕,皱眉问道:“为何?”
传话将士小心翼翼的解释,“是……常将军提起了让殿上取消亲婚的事。”
“什么!我不是跟他说了,不要在这个时候跟殿上提起此事吗?”阿鹰扶着跪麻的腿,踉跄起身,“你且看好这里,我速去速回,巾帼之前不是没有交代过,切不要辜负了巾帼的一番苦心!”
阿鹰回营帐换了身衣服,驾马而去。
此时,江都。
杨府门前素车白马,堂内白绫木棺,简直与平日里张灯结彩的招摇样子格格不入。停棺处,只有一个丫鬟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俩人一前一后跪在棺前守着。
夜色渐渐沉了下来,四月的风依旧有些凉,吹得卷帘窗簌簌沙沙响个不停,使人一身寒颤。一道月光倏地从杨清眼前闪过......
“少爷您快回去吧,若是着了风,夫人和老爷又要生气了。”
少爷将没烧完的纸钱放回筐里,缓缓起身,“嗯,你可要看好姐姐。”
丫鬟点点头,“嗯。”
楠棺里,恍惚间,她竟感觉脖颈某处隐隐有些疼,试图抬起手想去抚摸,却发现手臂死沉死沉的,根本抬不起来。鼻翼微微扇动,一股烟味顺着微凉的空气蹿进鼻子里,呛的人直泛泪花。
她试着用手试探周围的环境,却在黑暗里摸索出了一个边,她倏地睁开眼,等待缓缓适应月光后,房梁上漂浮的白绫正巧落在了脸上,惊恐未定,她下意识抓着两边的木板,倏地坐起。
看到屋内陈设时,她瞬间惊醒,吓得大喊了一声。
丫鬟的呜咽声随着杨清的尖叫戛然而止,她看着棺中忽然坐起的杨清,喊出了更为惊奇的一声惊叹,直接响彻整个杨府。
杨清惊讶的捂着嘴巴,丫鬟直接昏倒在了地上,她借力站起,跳出棺材,疯了似的冲出前厅。杨清深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在一口一口吐出试图保持清醒。她仔细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没有摄像,没有场务……角落也没有隐藏摄像头。她跑出园子,路上竟一个人也没有,腿就好像自己知道路一样,直直跑向了大门口。白绫布满庭院,地面潮湿,昏暗无灯,除了风声,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就像是一间恐怖主题的大型沉浸式密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