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秀七小姐

6、第 6 章

　　尹郎！尹郎！
　　我突然疯了一样的喊，双手拼命向四周挥舞，仿佛在抓着什么。可是这一次哥哥没有抱我，任我对着空气疯狂的喊叫。
　　尹郎！我回来了！可你在哪里？
　　我转身往外跑，跑到隔壁屋舍，见到门就敲。
　　有人吗？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一个婆婆开了门，看我的目光像看一个疯子。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迫不及待地问。
　　你知道尹平去哪了？他是不是离开了？他去了哪里？
　　你是说那个书生？
　　婆婆不耐烦的说：他死了，半年前就死了。那书生穷的连棺材钱都不够，还是我们大伙给凑了钱下的葬。
　　不可能！不会的，他怎么会死？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神经病！
　　婆婆白了我一眼，正要关门，哥哥上前一步拉住门，和善的说：婆婆，对不起，她情绪有点激动，你说那人是怎么死的？
　　婆婆看哥哥语气不错，也便接着说：那个书生，一直穷困潦倒，听人说他倒是看上个姑娘，想考取个功名有钱了回来接人家，就天天在屋子里读书。后来听说那姑娘嫁人了，这也不奇怪，你说哪个姑娘肯跟着他吃苦？之后他就一病不起，整天茶水不进，没多久就去了。唉，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你胡说！
　　我愤怒的喊：你说谁不肯跟他过日子？谁嫌他穷？你胡说八道！她明明是被迫出嫁！她是爱他的！
　　你这小伙子脑子有问题吧，又没说你你激动什么？真是个疯子。
　　婆婆“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呆呆站着，嘴里不停喃喃：不会的，他不会死的。我爹死了？我娘死了？尹平也死了？哈哈，不可能，他们都不会死的，不会死的，他们一定在哪里等我，一定在等我！哥哥你说是吧？
　　哥哥沉默地看我，目光中却含着一丝悲悯。
　　我不可怜，我有人疼，有人爱。他们这么爱我，怎么可能死呢？死了，不就见不到我了么？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
　　一下崩溃，我合上眼，身子软倒在哥哥怀中。
　　手却紧紧紧紧握着，握着那块绿得通透的翡翠，如何也不松手……

　　“杀！一个都不要留。”
　　漆黑的夜晚，一个低沉冷凝的声音划破长空。
　　霎时，柳府内充满人们凄厉的惨叫，一声又一声。杀手们手中蹭亮的大刀在黑夜中愈发显得狰狞恐怖。
　　我正在睡梦中，突然被两声惨叫惊醒。
　　爹！娘！
　　我心慌的打开门，却看见一地的尸体，鲜血流了一地。
　　我木然站在门口，十二岁的年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惊骇莫名。
　　这里还有一个。
　　一声森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惊恐地回头，看见一个黑衣人慢慢靠近我，虽然蒙着面，可我仍能看到他狰笑的丑恶嘴脸。
　　那人把我拖到草丛里，把我按到在地，，粗鲁的撕扯着我的衣裳，我用力挣扎，疯狂尖叫，却无济于事。我张口死死咬住了他的手臂，紧紧紧紧，用尽了全身气力。
　　那人一抬手将我敲晕了……
　　素雅的装饰，美丽的古琴。是我睁开眼来看到的景象。抚着身上软软的丝被，一个瞬间我竟以为置身天堂。
　　屋外进来几人，那个自称水情妈妈的妖艳妇女让我吃了东西，还吩咐其他人好好待我，我实在很感激她。
　　舒适的日子里，我与婴钰最投缘，她也待我最好，弩儿很可爱，我们三个人年纪相仿，常常在一起谈天说地。她们说我谈吐举止像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我微笑，我本来就是。
　　直到那天，水情妈妈让我接客，最后一点梦幻也如泡沫般碎灭殆尽。
　　从此我再无快乐，亦没有真心笑过，整日里强颜欢笑，几次寻死。婴钰劝我，说我们本就是这样的命，怨不得谁，我们相依为命，好好活下去，以后找个有钱人嫁了就是出头日。
　　我听她的，好好活着。七年里，我凭借美貌与才艺一跃成为紫苑楼的当家红牌，远近闻名。我已经能熟练掌握如何让客人过目难忘，一掷千金。也清楚最难得到的东西就欲珍贵这个至理。
　　我耍脾气，端架子，不想接的人就不接，不想见的人就不理。因我名气大，赚的钱多，妈妈也不与我计较，百般迁就我，事事讨好与我。
　　那日，刚陪完几个官宦，我喝得醉醺醺，走路都摇摇晃晃，只恨不得立马倒在床上睡觉。
　　妈妈却等在我房门口，略有犹豫道：阿黛，外面来了一个穷酸书生，捧着一大罐子钱说想见你一面，你看……
　　我头脑晕乎，只听得清她又要我见客，当下恼怒异常，摔袖道：我看我这样还能接客么？
　　转身便进了门。
　　半夜胃里难受，吐了一大推污物，隐约觉得有人轻轻擦拭着我的嘴角，直觉告诉我，是个男人。我也不予理会，翻个身便睡。
　　第二天醒来，我对婴钰笑言：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男人给我擦脸呢。
　　婴钰瞪大了眼：怎么是梦？昨晚上一个书生死活非要见到你，他说只想好好看看你，这不才刚走呢。
　　我惊得呆了半晌。
　　几天后那书生又来了。我柔柔倚在床榻上打量他。还真是个穷酸书生呢，穿的土里土气的，衣服上甚至还打了补丁！就这样的处境，竟还要花这么多钱看我？哼，男人啊，总是改不了一个色性。
　　我微微一笑，妩媚的问他：你觉得我漂亮么？
　　他困窘不安，几乎想立刻夺门而去，却终究忍住，轻声说：漂亮。
　　我忍不住大笑，想不到世间竟还有会害羞的男人。
　　他只是痴痴看着我，不言语。
　　我敛下笑意，起身走到他面前，说：陪我走走。
　　我与他漫步到湖边，双双坐在树干上。
　　他说他叫尹平，父母双亡，他孤身一人年年苦读，只为考取一个功名光宗耀祖。一个月前，他在紫苑楼下经过，偶然看见我倚在窗边，神情悲凉忧伤。
　　他突然转头看着我，神情严肃而神圣：我知道待在这种地方令你很痛苦，你相信我，我会努力考取功名，等凑够了钱就马上赎你出去。
　　我只是笑笑。看着他，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的我，那个天真无邪、一心想要看看外面世界的柳愔愔。
　　如今我看透世间冷暖，想回头却已无家可归，再也回不去了……
　　那日之后，每天他都会来找我，有时他只是守在我的窗下。不知为何，每每想起他就在下面守着，我的心就会变得温暖而柔软。
　　他很温柔，又善解人意，不像那些粗俗的官宦纨绔。他还会与我吟诗做对子。我渐渐开始依赖他，甚至开始幻想他拿了钱来赎我，然后出去与他平平静静的过日子。
　　我知道他没有那么多钱，就算要赎也不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的事，然而我就是甘愿沉沦在幻想里，给自己希望，给自己盼头，好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我甚至将我从小不离身的凌霄翡翠送与了他，他受宠若惊，奉若珍宝。
　　一日，楼里来了一群人，抬了许许多多的礼物来，直堆得楼里都摆不下。
　　我正疑惑怎么回事，妈妈过来笑得花枝乱颤：王家来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