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秀七小姐

5、第 5 章

　　我尝试着问了一句，这名年轻的青楼女子立刻嘟起嘴埋怨：姐姐，别闹了，才一年没见呢，你怎的不认识弩儿了？姐姐是来看我们的吗？快进来，水情妈妈见到你会很高兴的。
　　她不由分说便拉着我进了楼里，嘴里还叽叽喳喳地说着：还有婴钰姐，天天念着你呢，还老说你忘了她，不回来看她呢。其实我们都知道，嫁人以后，哪能那么容易回来呢？不过还是姐姐聪明，换了男装来，就没人知道啦。
　　我听得迷迷糊糊，听到最后一句，不由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
　　弩儿转头妩媚一笑：天天跟男人周旋又怎会看不出来？说来以前你跟婴钰姐还扮过男装出门玩儿呢。
　　一路看见楼里摆设奢靡，到处是妖娆妩媚的女子，像一只只花蝴蝶一样翩翩飞舞。
　　目光被一处吸引，那是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扭着柔软的身子坐在桌面上，满脸带笑哄几个男人喝酒。
　　姐姐等等，弩儿去叫婴钰姐。
　　弩儿终于松开了抓着我的手，走到那红衣女子身边低低耳语了几句，便见那红衣女子略略一怔，转身便向我走来。
　　阿黛，你个没良心的小妮子，还想的起我呀。
　　红衣女子一把抱住我，虽然是埋怨，声音却哽咽了。
　　我任她抱着，不知如何言语，这时一阵琴声从楼上幽幽传来，随即一个柔媚的女声响起——
　　敛秦烟，收楚雾，慰江流。
　　关河离合，南北依旧照清愁。
　　想见姮娥冷眼，应笑归来霜鬓，空数黑貂裘。
　　酬酒向蟾兔，肯去伴沧州？

　　歌声委婉缠绵，犹如天籁，我一时竟听呆了。
　　耳旁却听婴钰说：小娅的歌声是进步不少，不过这琴音到底没法跟阿黛你比，想当初这首《水调歌头》可是你的拿手好戏，不过，都忘了有多久没听你唱了呢。
　　她的脸上露出了几许落寞，似乎很是伤情。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弹琴，唱歌，我可没这本事呢。
　　以前，便是我们两个最投的来，有什么表演都能配合的天衣无缝。如今你走了，留我一个，甚是寂寞无趣。罢罢，能嫁人是你的福分，我说这些作甚。来，我带你回房，你的房间水情妈妈没叫人动过呢，想来她也是真心欢喜你的。
　　婴钰边说边带着我上了楼，推开一间屋子的门。
　　好漂亮的屋子。倒不是说有多华丽，反而极为朴素平实。
　　然而我就是喜欢，这份淡淡的感觉极是熟悉，难道，真的是我曾住过的地方？
　　我推开窗子，窗下是一片平静的湖水，远处是一片青山，风景果然好。
　　窗台边摆放着一架古琴，琴身上雕刻着几朵淡淡的花朵，素雅极了。我忍不住伸手轻抚琴身，愈发觉得爱不释手。
　　轻轻撩动琴弦，琴音在我指间缭绕，渐渐拼出了曲调，竟是刚才那首《水调歌头》！
　　婴钰笑了：好久没听你弹琴，竟似一点退步也无，还是如此好听。
　　我心下骇然，指间仿佛被烫到般骤然收回了手。
　　心，愈发混乱不堪。

　　她们口口声声说我嫁了人，嫁了当地有钱有势的王家。
　　怎么会这样？我是青楼女子？我还嫁了人？
　　可是，我明明跟姑姑生活在一起，哪里来的王家？
　　难道，是因为我不贞，将我赶了出来？呵，我是紫苑楼的人，是青楼女子，还谈什么忠贞？
　　一连串的打击冲向我，使我差点立不住脚。幸而有哥哥在身后扶住我。
　　弩儿说：黛萦姐，你在王家过的不好吗？
　　未等我说话，她便接着说：姐姐不用狡辩，弩儿都知道，婴钰姐告诉过我，你喜欢的是尹平那书生，对不对？王家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会欺负姐姐的！
　　我又一次愣住，尹平，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人，又是谁？

　　燕子低低飞过，匆匆掠过湖面，小巧的燕尾轻轻一点，沾起几滴水珠跳跃满湖。
　　我蹲下身，轻轻掬起一捧湖水，水波在我手心渐渐晃荡开来，一滴一滴从我指缝间滑下去，点点滴滴落在湖中，又泛起一层层涟漪。
　　我忽然捂住脸哭泣起来。
　　哥哥，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哥哥轻轻搂住我：你永远是我妹妹。

　　婴钰姐说尹平就住在镇北。
　　我跟哥哥好不容易才找到尹平的住处，竟然只是一座破旧的茅屋。
　　我上前一推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摇摇欲坠。
　　屋内光线阴暗，四处堆满厚厚的尘土。
　　看样子这里早没人住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是个克星不成？为什么一个个爱我的人都不在了？
　　我满心凄凉，忽然间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住了。
　　我掸去上面的灰尘，画上赫然画着一位绝代佳人。乌黑的秀发，粉红的缀花，弯弯的柳叶眉，灵气动人的大眼睛，红艳艳的樱桃小口，她身披紫衣，在百花丛中回眸一笑。
　　画下题词，是晏殊的《浣溪沙》——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
　　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小园香径独徘徊。

　　这画中女子分明是我。
　　我双眼含泪从墙上将画摘下，尹平，你是怎样爱我，才能将我画得如此栩栩如生。
　　无意间，我看见画像后面的墙上有一个暗格，平时被画像掩盖根本看不出来。我拿开砖块，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是一只盒子。
　　这盒子极为普通，然而里面的东西却极不寻常。
　　一块通透碧绿的翡翠，雕琢巧夺天工，那花朵仿佛真有清香盈出，淡淡涌动。
　　一看就不是寻常的菲物。
　　我的手紧紧握着这块玉，头上的伤又开始剧烈疼痛。
　　“啪”，盒子摔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眼前隐约浮现出一个身影，渐渐清晰，一个白面俊秀书生微笑着，朝我招招手：萦萦。

　　尹郎，你会娶我吗？
　　会，我尹平此生定要娶你为妻，生生世世待你好。
　　你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你难道不介意，我是……
　　萦萦，不管你是什么，我不在乎，你只是我最爱的女人。
　　尹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