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秀七小姐

3、第 3 章

　　哥哥还是会给我讲故事，可是我变得心不在焉，别的故事都没法引起我的注意了。我变得愈来愈沉默。
　　可是哥哥从来都不问我，他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娘，外面是不是真的有怪兽？娘是不是骗愔愔？
　　其实，外面有比野兽更可怕的东西，会伤害愔愔。
　　可是我不想待在家里，愔愔……愔愔怕……
　　愔愔怕什么？
　　娘，愔愔怕爹爹。爹爹好凶好凶的，爹还常常说……说愔愔长大是个“失行妇”……
　　小女孩幽幽说着，声音里带着哭腔。她伤心的撇过头来，这一次，我竟然看清了她的脸！
　　两道弯弯的柳叶眉，又大又黑的眼睛，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可爱的小菱唇。
　　好漂亮的小女孩啊。可是，为什么觉得这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我带你去抓鱼。
　　哥哥说，手里握着一把大大的如月牙般弯弯的钩子。钩面上乌黑发亮，是刚磨过的吧。
　　我开心的点点头，随哥哥一起踩入溪水中。
　　冰冷的溪水淙淙流淌在的趾间，轻轻撞击着我裸露在外的脚踝，滑溜溜的好玩极了。
　　我绾起长裙，故意将水踩得“噼啪”作响，“咯咯”笑着看哥哥，哥哥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
　　我也就停下脚不动了，学着哥哥的样子找鱼。
　　“哗！”一串水珠四起。
　　哥哥手上的铁钩子上多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哥哥笑着递给了我。
　　原来抓鱼这么简单呀。
　　我一边想一边凝视着手上的鱼。
　　钩子狠狠穿透了鱼肚子，鱼仍在垂死挣扎，不断上下拍打着尾巴，鲜血淋漓。
　　我似乎能感受到鱼的绝望，与痛苦。
　　我忽然产生了一股深深的恐惧。
　　几乎直觉的，我甩掉了钩上的鱼，鱼应声落入水中，跳了几下，却不动了，只是静静地浮在水面上，顺溪而下。鲜红鲜红的血液源源不断从鱼肚子中喷涌而出，大片大片的与清澈的溪水混合在一起，不断向外扩散，扩散……轻轻地抹过我裸露的脚踝，带着一股哀怨，血水往上翻涌，串出了几朵浪花，像是一朵正在怒放的红凌霄。血花溅上了我绾起的裙角，渲染出了一大片血红的印子……
　　额头上的伤疤霎时剧烈疼痛起来，整个头都像要裂开，越来越疼。脑子里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可是太快，什么都抓不住。
　　我举起双手拼命敲打头部，可疼痛丝毫没有减轻，反而愈演愈烈，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我的脑髓。
　　隐约感觉有一双手紧紧抱住我，使我动弹不得。我极力挣脱，挥舞着双手，好似哪条垂死挣扎的鱼。
　　眼前的景象忽然全变了色，到处一片鲜血淋漓，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尖叫……

　　隐隐约约看见一缕烛光，忽闪忽闪。
　　模糊中看见一个忙碌的身影。视线渐渐清晰，原来是姑姑在煮饭。
　　我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看见外面已黑的夜幕，不由疑惑，我竟睡到现在？
　　我急忙下床殷勤地帮姑姑烧柴。
　　姑姑见了我，盯着我看了一会，却什么也没说。
　　屋子里安静得有点诡异。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跟哥哥抓鱼，哥哥好厉害，钩子一叉便捉到了一条呢。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哥哥走进来，我向他笑了笑，哥哥的表情有些怪，可也什么话都没说，在椅子上坐下。
　　端菜时，哥哥接过我递给他的碗，我便看见他的手上裂开了一个老大的口子，弯弯的，鲜红鲜红。
　　额头上的伤疤又开始隐隐放疼。
　　原来，那不是梦——
　　哥哥紧紧抱住我，不让我动弹丝毫，生怕我用自己的手敲碎了自己的脑袋。我不顾一切地挣扎，头上的剧痛使我近乎疯狂，我拼命挥舞着双手。
　　我手上还拿着那把弯弯如月牙般的钩子，那把被我甩掉了鱼的铁钩子。
　　于是，我挥舞着铁钩，与哥哥伸来的手碰到了。
　　哥哥只是要夺下钩子，不让它伤害到我。
　　那是一把刚磨过的，正闪闪发亮的铁钩啊。
　　哥哥的手顿时裂开了，殷红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
　　我眼前很快变成了一片鲜血淋漓……

　　爹爹，愔愔想要出去玩，什么时候让愔愔出去玩？
　　等你嫁了人以后！
　　为什么？爹爹，为什么呀！
　　愔愔，爹说过，你长大会是个“失行妇”，所以爹爹决不会让你出去惹祸。
　　不会的，愔愔很乖，愔愔不会给爹惹祸的。
　　不会？这可是恒空道长说的，他的预言从来不会错！
　　愔愔不打人，不偷东西，会很乖很乖的，求爹爹让愔愔出去玩儿吧……
　　我说不行就不行！回房去！
　　十二岁的小女孩偷偷流着泪，不舍的走回房去，走回那个像金丝鸟笼的地方。

　　太阳缓缓落下了远方的山头。自从哥哥来了之后，姑姑就不再唤我进屋给我唱歌了，于是我待在岩石上的时间更多了。
　　今日的天空与往日似有不同，天边红彤彤的霞光照亮了半边天，映得大地也是红彤彤的，像是新嫁娘般浓妆艳抹。
　　我仰头痴痴望着，以前都没发现彩霞是这么的美呢。
　　可是脑袋却有些沉重起来，像塞了很多棉絮，一团一团的纠缠着。忽然就想起了梦中那个小女孩。不知为何，她小小的身影充塞了我的脑袋，她的眉，她的眼，她的一言一行……
　　天空的晚霞红得更亮了，那红色……竟然……竟然像血！！
　　额头又疼了起来，越来越疼。
　　我闭上眼甩了甩头，想把那些红色从脑中甩去，可终究无济于事。
　　姑姑……我的头好疼……姑姑……
　　眼前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一片模糊的景象——
　　高大的围墙，鲜艳的花朵，美丽的小女孩……
　　愔愔……愔愔……
　　溪水里倒映着一个女子的身影，两道弯弯的柳叶眉，又大又黑的眼睛，白白嫩嫩的脸蛋，可爱的菱唇……
　　一瞬间，两张脸重叠在一起，生生就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