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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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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按照赵敏的吩咐将王府查了个遍,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却从门房的口中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她不敢耽搁,匆忙赶回去复命。此时院中已然只剩下赵敏一人。
“你是说扎牙笃来过王府?”赵敏拧紧了眉,心中不安。
“是。”十七颔首,“一早便来了,听闻您与王爷世子正在用膳才等了会。后来倒是来找过您,不过——”
她顿了顿,轻声道:“不知为什么,还没见到人便又匆匆离开了。”
赵敏心下一沉。
若是如此,便几乎能够确定当时扎牙笃就在院墙之外,且必定听见了什么,才会临时改变主意离开。
那么他究竟听到了多少,又猜到了多少?
赵敏疲惫地坐下身,伸手轻揉眉间。
既然已经察觉到就绝无不闻不问之理,她无论如何要在行刑前见扎牙笃一面。只是眼下夜已深,即便是心急如焚也只能等静候天亮。
原本残留的雀跃心情在此刻消弭无余。
这一夜,注定有人无法安枕。
……
“过了明日,世上便不会再有敏敏特穆尔……”
梦中的女子面容模糊,却能分明地看到那双凌冽的眼中含着轻蔑与嫌恶。
下一瞬寒光一闪,长脸刺透女子胸膛,她却凄厉大笑,丝毫不顾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
“不会再有人能逼我做任何事!”
女子胸前的鲜血好似流淌不尽,扎牙笃茫然中感受到手上的黏腻腥热,低头看去,却见自己满手鲜血地握着剑柄。
这一剑竟是自己所刺!
他慌张抬头,原本模糊的脸骤然清晰——怎会是敏敏!
“不要!”
噩梦乍醒,扎牙笃大口喘着气,血色尽褪的脸上不断流下虚汗。
他低头看着自己洁净的双手,思绪恍惚。
敏敏,你究竟要做什么?
……
翌日一早,赵敏往七王府递了拜帖。
“敏敏来的正巧,这小子才刚与我提起你,你便来了。”
赵敏被请入堂中,甫一进屋便听七王爷如往常一般笑呵呵地与她寒暄。
“见过七王爷。”她向七王爷款款一揖,顺着仆从指引在扎牙笃对面落座,颔首致礼,“见过小王爷。”
扎牙笃亦点头回应,神色泰然,倒看不出异样。
“不知小王爷提及我何事?”赵敏浅笑着,心中暗自警惕。联想昨日之事,她怎么也不觉得这人只是如寻常般提起她。
扎牙笃朝她笑了笑:“也没什么,只是说起你今日要去监斩之事。不过我听闻那死囚原是明教光明左使,性情凶残又武功高强……”
他说着皱起了眉,十分担忧的模样,“我担心敏敏独自监刑,恐怕会有安全之虞,所以——”
“小王爷多虑了。范遥如今武功尽废,已不足为惧。”
赵敏出声打断了他。此举虽说失礼,可她却不得不如此。扎牙笃显然是想与她一道的意思,岂可听之任之?
余光瞥到七王爷有些不悦的神色,赵敏不免烦躁。但好在她待扎牙笃素来不耐烦,倒也不怕被察觉异常。
扎牙笃却不依不饶一般:“即便如此,也不能疏忽大意。明教逆贼胆大妄为,兴许他们会来劫囚也未可知?”
赵敏闻言登时心中大颤,心思百转间尚未想出如何应答,便听七王爷沉声道:
“胡言乱语!大都禁卫森严,岂能让那些逆贼悄无声息地来去?”
他随之话锋一转,又言,“不过我儿既有此心,你二人便一同去也无伤大雅。不久就要结为夫妻,多在一处也好培养感情。”
赵敏闻言暗自掐紧了掌心,明白这事一早便由不得她。七王爷既如此发话,她只能点头应是。
横生此变故,她便想着尽快离开,好叫人去给张无忌报个信。可偏偏七王爷牵线搭桥的心思上头,硬是要她留下,到时间再与扎牙笃一道前往刑场。
赵敏不得脱身,便干脆静下心,借机试探起眼前之人:
“听我府中下人说,昨日小王爷曾去寻过我,不知为何后来又离开了?”
“其实没什么事,只是后来我见天色已晚,觉得不好叨扰,就先走了。”
扎牙笃冲她一笑,眼中毫不掩藏自己的心意。他本就不是擅于掩饰情绪之人,今日也不曾有任何异常的举动。
可赵敏却狠狠地皱起了眉——只怕怪就怪在这人今日太过正常。
自赐婚的圣旨下达,赵敏为之烦乱,扎牙笃也同样惶然,既是心虚也是忧心赵敏会迁怒怨恨于他,甚至于一度躲着不敢相见。
可如今才几日光景,他便仿佛又回到了过去一般,有些坦然过了头,就好像、就好像……
赵敏想不出所以然,也不敢确定他究竟有没有猜到什么。
“范遥问斩之事,你为何一定要插手?”
“敏敏,我担心你。”
“不需要。”赵敏冷笑,“不过小王爷想做什么,想来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七王爷离开时已一并将仆从都贴心地遣走,此时屋子里外皆无旁人,赵敏也渐渐少了忌惮。
“我不管小王爷到底意欲何为,但只一句,”
她站起身,冷眼看着扎牙笃,“不要碍我的事,否则我绝不善罢甘休。”说罢拂袖而去。
扎牙笃怔怔地望着脚下,眸中光彩逐渐淡去,“不善罢甘休,又能如何?”
……
东街市口,刑台早早搭建好,数十名官兵把守着。嗅到消息的人们蜂拥而至,想要看杀头的热闹。
张无忌一行人便换上寻常百姓的装扮混迹其中,倒也不惹人注目。
“今日要被斩首之人千真万确是范右使么?咱们可别再叫那郡主给坑害了。”
周颠对从前在绿柳山庄遭下毒之事仍心有戚戚,十分不信任赵敏。
“是真是假都要一博,莫想太多。”张无忌安抚他道。
他与周芷若对赵敏有约定在先,当日商议的许多具体事宜不曾透露给旁人,亦无法解释太多。
张无忌看向刑场的东南角。据赵敏所言,那处的官兵皆是她安插之人,届时一旦得手,他们便可从此处脱身。
“芷若妹妹。”张无忌压着声音唤道,“可有把握?”
事关赵敏的生死,张无忌说不担心是假的,此时少不得多问一句。
“嗯。”周芷若不自觉按了按藏于宽大衣袍下的长剑,目光紧紧打量着刑台。
不知过了多久,赤日高悬,严密防守的刑场终于开了道口子。
赵敏在侍从簇拥中踏上高台,扎牙笃走在她身侧。她在正中的判桌前坐下,扎牙笃则被安排在了一旁临时摆放的红木雕花椅上。
几个官兵将头上套着黑布的死囚押上刑场,刽子手提着刀也站上了自己的位置。
赵敏招来十七,在她耳畔吩咐了一句,十七便朝台下走去,回来时带了两名全副武装的官兵,站在了扎牙笃身后。
“这是做什么?”扎牙笃讶然道。
赵敏皮笑肉不笑:“小王爷担心会有危险,我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只能尽力保全小王爷的安危。”
扎牙笃听出她话中的嘲讽,脸色有些不好。他沉默了会,也不知兀自想了些什么,苦笑两声。
赵敏没再理会他。
“这是何人?”
周芷若在底下目睹了两人的互动,轻轻蹙眉。
张无忌摇了摇头,亦是迷茫。赵敏的计划中并无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莫不是有什么变数?
周颠却是心思活络,嘴上亦不认输:“不是说这位郡主娘娘要嫁皇帝的侄儿么?这小子看着倒是金尊玉贵的,十有八九便是他喽。”
这话一出,众人都不由得多看了周颠一眼,虽不说话,但颇有认同之意。他便不免有些自得,却忽地撞上周芷若的双眸,被其中的寒意刺得一个激灵。待他回过神,周芷若已经移开了目光。
他不禁抚了抚胸口压惊,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这位温柔贤淑的周掌门。
行刑的时间近了,刽子手掀开囚犯头上的黑布,露出了一张憔悴污浊的脸。
明教众人立刻便提起了精神。
“教主快看,是范右使!”周颠压着嗓子,待看清范遥的伤势,又气愤道,“竟叫那些鞑子折磨成了这副样子!”
张无忌皱着眉,亦是心焦气闷:“蝠王,范右使伤重,待会便全靠你了。”
韦一笑点头:“教主放心。”他自恃轻功高强,带着范遥离开不成问题。
明教众人商议间,赵敏已经端着一碗酒走到了台下,弯腰将酒递至范遥嘴边:“你我也算师生一场,这最后一碗酒,我敬你。”
范遥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看她,沾满血污的脸上看不出神情。他仰了仰头,就着碗一饮而尽。
赵敏直起身的瞬间,台下等待的人悄然蒙上了面巾。她恍若未知,笑盈盈地将手中空碗一扬。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的瞬间,变故便陡然发生。
韦一笑飞身而入,一掌向赵敏面门劈去,逼得她匆忙后退躲闪,却又骤然退去,竟是声东击西,转身搂了范遥,一跃便到了数十步开外。
“拦住他!”
赵敏一声喝令,百余官兵立刻向着韦一笑围去,却还没碰着人便被张无忌带着明教高手拦住了去路。赵敏自己亦叫人拖住手脚,眼睁睁看着韦一笑挟着范遥逃走。
不过几息之间,局面便搅得混乱不堪。官兵与明教众人缠斗,民众于慌乱中四散逃逸,赵敏却还颇有闲情逸致地冲自己的对手眨了眨眼。
“让开!”扎牙笃怒视着堵在自己身前之人,“你胆敢拦我!”
十七在他的逼近下步步后退,不得已拔刀挡在身前:“郡主担心小王爷安危,还请小王爷体谅小人。”
“担心我?”扎牙笃哂笑着看了眼身后拦住自己退路的两名官兵,又望向台下与周芷若斗在一起的赵敏
——他绝不能让噩梦成真。
赵敏此时身无寸铁,对上手持利剑的周芷若理所当然地落于下风,在一番吃力地徒手格挡之下很快露出了颓势。
两人看准时机,一个佯作败退,一个“不依不饶”将利剑直直向对方心窝刺去。
周芷若握剑的手隐隐发汗,眼见着剑尖就快抵上自己预想了无数次的位置,却忽然眼前一闪,一个陌生的面孔挡在自己面前。
她心尖一跳想要立刻收回剑势。
然而下一秒,浓艳的血花依然在这人胸口绽开。
紧接着“噗呲”一声,染血的剑被拔出,鲜血喷溅而出。
不过眨眼间,赵敏便看见忽然冲过来的扎牙笃又忽然倒下,留下满地的腥红。
她脑中空白片刻,看了眼茫然无措的周芷若,甚至来不及感知自己此刻的情绪,迅速地一掌向周芷若击去。
周芷若依然愣怔,却本能地躲避。二人错身之际,她听见赵敏从未有过的颤抖声音:
“计划,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