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私语》墨猴

10、第 10 章

　　“呵。”满意于鬼使黑的上道，阎魔笑得颇为愉悦。她又喝了一口酒，将滑落面前的额发掠至耳后，努力用被酒精侵袭的大脑仔细思忖了一番，方慢慢道：

　　“既然是妾身发起的游戏，我便遵守规则吧……唔，有的哦！”

　　她又顿了顿，看着桌上一圈人惊讶——其中鬼使黑的惊讶尤为“夸张”——的神情，满意于身旁判官神情一瞬间的僵硬。笑道：

　　“怎么都这么看我？妾身也是女人啊。”

　　“唔……是的，是办公室恋情，但也是暗恋……不用那么惊讶吧哈哈！”

　　“嗯，妾身直说吧。要说起来，动心的过程还颇为有趣呢。”

　　“那真是个笨蛋啊……他入职很早，而妾身那段时间处于创业初的迷茫期，每天无所事事，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琢磨如何捉弄他上。”

　　“嗯，是的，以常理来判断是会这样。妾身也一度以为他会很生气，会辞职。没想到他全部都忍耐了下来。”

　　“后来有一次办一件很棘手的委托，难度大不说，我方还极不配合，妾身被刁难的很惨呢。别笑，那时妾身可不像现在这样无坚不摧。嗯，是的，他挺身而出了，帮妾身阻止了任务对象的纠缠不说，还默默陪妾身熬了很久……那可真是暗无天日的一段时光……不过还好，总算将任务处理妥当了。”

　　“妾身难忘的，是那次任务结束后，那个人将妾身送回家时，说的那句话。”

　　“无论如何，我始终会站在您这边，永远一如既往地支持您。”

　　听着阎魔娓娓道来与心上人的心路历程，一桌人逐渐沉默下去。判官在听到阎魔复述心仪之人所说的话时，复杂的神情忽然平息下去，取而代之地是面上泛起了一大片红晕。他不自在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错开阎魔灼灼盯来的目光。

　　阎魔看着他通红的耳尖，轻叹一声：

　　“……总而言之，妾身喜欢的人，是认真能干又很严肃的类型。呵呵，细心严谨，擅长查漏补缺，没有他的帮助，妾身不可能顺利走到今天。”

　　“然而呢，很可惜的是，对方是个超级迟钝的大笨蛋！除非妾身主动挑明，不然他大概根本不清楚妾身一直倾心于他吧？”

　　“呵呵，反正啊，都等这么久了，妾身都已经习惯于在失望与希望间循环的煎熬了，但妾身绝对不会放弃的！”

　　“可今天，妾身有些忍不住了，既然他能一直忍耐不说，那么索性就由妾身来直言吧！”

　　“妾身很是期待他在真正明白我的心意后，会有什么‘热情’的回应，来回报妾身多年来的期待呢！”

　　“……哇哦。”面对阎魔这番露骨直白的暗示，鬼使黑干巴巴地回应了一声。见桌上气氛着实诡异，他忙示意鬼使白别再一直盯着阎魔与判官看，随便转一转酒瓶。

　　鬼使白随手转了一圈，又中鬼使黑。他的嘴巴才抿起来，鬼使黑便伏低做小道：“乖小白，你确定要在这里说出对哥哥的惩罚办法吗？要知道哥哥什么都会答应你哦！”

　　“唔……既然如此，那这一项就暂时寄存吧。”鬼使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这个选项。鬼使黑笑着任他瞪了自己一眼，便与鬼使白一起不错眼地盯向了阎魔话里再明显不过的男主角：判官。

　　见一桌人都看向自己，惯于做幕后助理工作的男人微微垂下头去，有些尴尬，又有些欢喜。

　　判官自小便温柔沉默，作为普通中产家庭里诞生的独子，老实巴交的父母对他唯一的期盼就是顺顺利利度过这一辈子。他一直都很听话，也一直按着父母的要求按部就班度过自己的人生。

　　直到他在上一届的高级中学毕业典礼上，见到了正在侃侃而谈的阎魔。

　　只是一眼，他就为这强大而自信的女性所倾心。然而看着她金光闪闪的履历，听着她赫赫有名的姓氏，他不免自卑。好在他沉稳肯学，成绩不差。打听到阎魔的毕业去向后，判官当机立断改变了自己的择校目标，咬着牙努力起来。数年努力终于如愿以偿，他进入了阎魔的事务所、他与阎魔一起工作了。他索性站在对方身后，一直默默奉献到今天。

　　正如阎魔所说，判官是个敏锐又迟钝的人。他的敏锐源于他的自卑，他的迟钝也源于他的自卑。在判官看来，能与阎魔一起共事就已经足够幸福，他从不敢奢求太多。以至于阎魔那些调情般的话语，那些额外的照顾，那些明里暗里的小提示，于他都是诚惶诚恐、不敢置信。

　　可如今，阎魔大人她亲自对他，近乎直白地说破了她的心意……

　　现在，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每个人展现出的情绪都不相同：同样共事于阎魔手下的小律师兄弟里，鬼使白满脸的担心，鬼使黑则是一脸看好戏的神情；秘书孟婆小姐小脸煞白，紧紧咬着下唇；而阎魔大人她……

　　她抹去了面上一贯的漫不经心，抛掉了神情中的玩笑与轻佻，满脸认真地看着自己。

　　就像在任务结束的那一晚，他站在楼梯下躬身安慰她，承诺会永远支持她、绝对不离不弃时，她面上的神情。

　　意识到这一点时，判官的喉咙顿时有些发紧。他轻轻咳嗽一声，忽然伸出了手，握着瓶子将瓶口转向了阎魔：

　　“阎魔大人……现在，在下是国王了呢。”

　　“嗯，嗯。”阎魔托着脸，直直地看着他，声音里满是期待。

　　“那么……在下只有一个冒昧的请求了……抱歉，这个请求说迟了这么久……”

　　“请您……和在下……交往好吗？”

　　判官话一出口，隆百城便被众人陡然爆发而出的汹涌思潮冲击的晕头转向：阎魔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眼圈，她张了张嘴，抛弃了身为名媛大律师的矜持自傲，看着神色诚挚又略有羞涩的判官，只是欢喜笑着、拼命点头而已；鬼使兄弟矜持地鼓起掌来，不同于弟弟满心满眼的祝福，其中的兄长在鼓掌时意外地感慨许多；而孟婆她……

　　可怜的秘书小姐却是在一瞬间失恋了。她咬着牙，努力憋住内心的诧异与伤心，对着那对站起身来拥抱的男女生生挤出了一个含泪的微笑，随着鬼使兄弟默默抚起掌来。

　　而后，夙愿得偿的阎魔又点了几瓶酒，灌了判官几杯后，就志得意满地挽着满面通红的对方率先离席。推杯换盏间，酒量不足的鬼使白不小心喝高了，鬼使黑向孟婆道了歉，扛着他随后出了门。见料理屋里再无半个人，秘书小姐攥着阎魔留给她的信用卡包，默默坐在座位上，悄悄放纵自己流了一会儿眼泪，方哽咽着轻声道：

　　“老板……结账开票。”

　　看着她红肿犹如核桃般的眼睑，隆百城默默递去一卷消毒巾。孟婆道谢后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将面上精心画好的妆都擦花了，她却浑然不觉，只低着头递过了信用卡，又将阎魔事务所的名片递了过去。

　　隆百城于人界历练许久，知道在这个敏感的时段最好不要开口。他算好账，划了卡，打印机吱吱地吐出□□单。他将□□叠好，与卡一起摆放整齐，而后递还给了孟婆。

　　“……谢谢。”孟婆收好小手包，深吸了一口气。她本想表现的若无其事，可一开口，声音就止不住发颤。她索性自暴自弃地蜷缩在座位上，在隆百城收拾餐桌时，掏出手机默默拨打了一个号码。

　　“滴滴，嘟——”电话接通了。

　　“莫西莫西~这里是山兔呦！”接通电话是一个高嗓门的女孩子，她欢快的声音自电话中钻出来时，声量大到隆百城都听的一清二楚。

　　“山、山兔……呜哇哇哇哇哇！！！”孟婆甫一开口，便仿佛找到亲人的受了委屈的孩子，她再克制不住汹涌的情绪，攥着手机不管不顾地嚎啕大哭起来。隆百城被她中气十足的哭声震得一抖，默默感慨这小个头的女孩子肺活量却真足，看来刚才说话时的柔软声线果然是竭力憋出的。

　　“啊咧？！孟婆孟婆你别哭呀！你现在在哪里？发生了什么吗？！别哭别哭别哭别哭……还好有定位……等我等我，我这就骑着山蛙号过来接你啦！……妖琴先生我要出门去啦！嗯嗯，算旷工算旷工，无所谓啦！”伴随着电话那头女孩子连珠炮般的话语，摩托车发动时的引擎声也传了过来。

　　见好闺蜜要赶过来了，孟婆总算收了声，又抽噎着缩在座位上。平复了一番激动的心绪后，她仔细想想，发现自己只是处于对可靠稳重前辈很有好感的阶段，因为对方提前得到幸福，而自己尚是单身，就表现的这般不堪，这模样着实难看。这样想想，便觉得刚才的爆发有些可笑，孟婆顿感不好意思，她偷偷看了看一脸无语的隆百城，将毛巾递给对方，掩饰般解释道：

　　“真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很快就走……对了。”

　　她掏出自己的信用卡，重新压低了声线，害羞道：“刚才光顾着喝酒了，我还没吃饱……您家的食物可真好吃啊……可以麻烦店主您再打包两份咖喱鸡定食吗，我给山兔也带一份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