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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哲德沙尔9 ...


  •   天放亮的时候,马马伊匍匐在石台上酣然入睡,一个姿势,石化了般,似乎玉体横陈要到永久。

      她太累了!这一场好觉来得那么迟,让人看着心痛。两个男人在屋外久久伫立,害怕脚步声扰
      醒了石台上的那个人久违的梦。

      “她体内聚集大量的寒毒,由内而外在散发,一时剔除不尽,她这症状,还会再犯。”问天表面淡然,其里却是不胜神伤。方才他为马马伊施送了些火灵驱寒毒,输多少他也没法估算,少了无济于事,多了就会有伤害。

      疗伤过后,竟很快安抚了马马伊,阿布思刮目相看之余,对跟前这位大和卓为之深深折服。面带几分愧色,他躬身向问天讨教道:“还有什么法子彻底根除马马伊体内的寒毒?治标不治本,到头来,结果仍是一样悲凉。”

      看着阿布思那无助的眼神,问天也为之动容。多年前,金相印与马秃子串通司迪克伯克驱逐九爷与教坊教众,问天一直难以释怀,对阿布思他们虽谈不上恨,至少也有些抵触反感。今日短暂相处,却不知不觉中,有一丝同情自心头弥散开来。

      问天催醒了石室里的孩子们,离开这萧杀血腥的高崖,阿布思背后高声讨教:“马马伊倘若再犯寒疾,还望汗王出手相救,阿布思在这儿多谢了!”

      “那是自然。”问天头也没回,急匆匆领着恍恍惚惚的孩子们往喀什噶尔赶路。

      半路,问天注意到,天儿似乎已认出了自己。但他又是分外木纳,一路低头,思绪黯然地寻踢地上的石子,并不在意跟谁讲一句话。大约走出十里,他突然抬头,望着身边的问天淡漠地说道::“我有些饿了。”

      此时,这群衣裳褴褛、头发蓬乱的孩子中,有几个开始啼哭。队伍慢下来,问天招呼走不动路的孩子加快脚步,画饼充饥鼓励道:“走出这片丘陵后,遇到牧民就有吃喝了。”

      于是,这些十岁不到的孩子安静下来,继续咬牙艰难跋涉在每一小步里。喀什噶尔方向的上空尘霭飞扬,厚厚的沙云,接天连地似一垛高墙。大漠离这里遥远,没有风的时候,如此多的尘沙在聚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种诡异的力量让人莫名地恐惧。

      “那灰蒙蒙的是什么呀?”天儿无力地指着那垛尘墙,眼里充满好奇,“天空中看不见一只鸟,是不是都飞进那里面筑巢呀!”

      天儿天真伶痴的样子令人侧目,问天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额头,不想,竟被天儿细瘦的胳膊挡开。

      “那是一片尘云,鸟儿筑不了巢穴。”问天撇下少许尴尬,立即微笑着道。

      “没问你!”漠然道出三个字后,天儿把脸扭往了别处。

      见惯了天儿不冷不热,问天已没先前那么纠结。一个渐渐懂事的孩子,在他心里,装载的首先是父母。三年前与父母分别的时候,天儿五岁,父母的点点滴滴已深根在他心里,无论生活怎样对他百般磨砺,他围绕在湘儿与何步云周身的思绪------爱、恨、怨、哀,都不会远去!

      问天看得出,三十来个孩子中,有十多个衣着光鲜,白皮细肉的官宦家室子弟。连续两日折腾,在恐惧里,此刻,他们已疲乏得无怨无艾、迷离在愁病的边缘。战事已开,把他们送回喀什噶尔城,一旦城亡,孩子们都将成待宰的羔羊,这做法极不可取。按照参赞奎英与马化形商定的路线,送他们去漠中左家庄,只怕是唯一安全的途径。

      “漠中有个左家庄,这些孩子都去那儿。”行走途中,问天边说边瞟向天儿。

      天儿不予理睬,继续自己慢腾腾的脚步。

      “左湘湘可是那儿的小主儿哦!”问天再说。

      天儿停下脚,回应了问天一个白眼:“干爹,我从来就一直讨厌你!以后,别在我耳边提我爹娘。”

      被天儿陡然一激,问天闻之哈哈大笑。天儿果真早认出自己,他不说,许是厌恶之情。问天深知,马玉死后,天儿有愧,无去排泄的时候,就把心里的愧怍转化成对周围人的厌恨。当然,特别是对石屋里苦修的干爹,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埋怨藏在心底。

      “还有那个何步云,明明认出了我,却又装作不认识。”天儿话语里满是愤恨,“大人里,没几个实在的。”

      “你说何步云似乎认出了你!此话当真?”问天绷紧了弦。

      天儿头一撇,再也不愿说话。

      又往前一里,问天突然望见,远远的一个山洼,两个人正打斗成一团。而在一旁悚然观看的不是别人,乃昨晚被丢弃在荒野的阿桂。

      问天一口气奔到山洼,耳边剑棍赫赫,棍影剑光里,不可开交的两人身貌竟一时难辨清楚。

      阿桂上前施了一礼:“汗王!天亮我正往军营赶路,不料,半途被马化形老瞎子所拿,他逼我找那群孩子,走回到这儿,就碰上了这位持剑的高人!”

      “谁可以与马化形大和卓一较高下!”问天奇道。再细看那剑弧,温润似玉,又带有落霞般微光,与普通刀剑寒烁冷炙大为不同。

      “烛龙剑!”问天失声叫出。他知道,普天之下,只有烛龙城的烛龙剑才不会散发寒光。这世上,十年才锻造一把的烛龙剑除了湘儿、阿古柏父女各持一柄外,其余皆在烛龙城。那么,此人是否为烛龙城的人呢?

      两人修为不相上下,斗到最后,极可能是两败俱伤。想到此,问天随即喊道:“马和卓!汉城里的那些孩子都安然无恙,你听听便知,孩子们就在这里。”

      马化形瞬间弹开数丈,木杵顿地,捋须问道:“布素鲁克,你没骗老夫吧!”

      “不敢!”问天边回应边瞧持剑之人。那人收剑转脸之际,问天心底便乐了。

      果真不错,那人是烛龙城四龙之首角龙!

      与问天照面之时,角龙也是一惊。布素鲁克与问天面貌一致,他早有耳闻。再说,城主问天一直大隐于世,知晓者寥寥无几,此刻,哪怕城主问天就在跟前,他都不会冒然上去问候。

      问天与角龙心照不宣,四目相看中,马化形抢了话题,他在听到那群孩子们的脚步声后,舒心地哈哈笑道:“老夫久违江湖,今与烛龙城角龙一番切磋,也不枉此次劳苦奔波。罢了,孩子们无恙,我也不为难谁,老瞎子要带孩子们回漠中了。”

      角龙摇头否定:“大和卓想法是好,可如今,回疆哪里找得到安宁之地。大和卓若真为孩子们寻一个栖息地,还不如去我的烛龙城,最起码,那里没有杀戮,没有饥饿。”

      “谢了!”马化形拱手道,“烛龙城乃仙魔之界,不同于风雨回疆,孩子们怎能去那里繁衍。”

      “你```````”角龙明知此话不中听,但也只好隐忍。

      马化形最后对问天惋惜道:“布素鲁克,你这人可信,只可惜,你前有悍爹张格尔、后有狂父阿古柏,这一生一世,难啰!”

      问天表示不介意,看着马化形带着孩子们走远,阿桂离去,他与角龙相视而笑。

      “城主,你闭关苦修,咋陡然行走江湖不通知我一声呢,害我找得极苦。”角龙一脸窘相,但故主重逢,他心里却是喜不自胜,“前些天去看望你们时,只有那间焚毁的砖房。”

      问天瞬间黯然,想起马玉,就无比心酸地道:“马玉死了,天儿当时也跑了,我再苦修,心里也沉静不下来,还不如带天儿在回疆到处走走、看看、想想、说不定,昆仑圣裔就潜藏离我不远呢```````”

      角龙料不到马玉被袭身亡,一时泪湿衣襟。马玉自幼在烛龙城长大,四龙待他胜似骨肉,正因如此,四龙才把伺奉城主问天的差事交与他,却不料,他英年早逝``````

      “城主,让天儿随马化形去漠中合适吗?”角龙神伤之后,望着渐行渐远的那群孩子问道,“我把天儿带回烛龙城也不错啊。”

      问天闻之叹息:“这孩子执拗着呢,现在他谁都不理。我、何步云,都不是他眼中的慰籍。目前,他一门心事找娘,别的,他都不愿沾边。”

      “可惜,湘儿那孩子已不在人世三年了。”

      “很难说,我一直觉得湘儿并没死,她或许就在某个地方。你想想,崖涧虽深,但下面是潭,天儿掉下去可以无事,湘儿也说不定只是被冲入其它溪沟。”问天脱口而出,多少个夜里,他不止一次这样想过。

      角龙点点头:“天儿去漠中,一路也不平静,你怎放心得下?”

      “是不放心!天儿在天堂岛过度惊吓,还染过寒毒,几年来一直反复发作,甚是叫人头痛。”问天百事纠结,情不自禁锁住眉头,“辣手的事很多,就捡重要的做吧。阿古柏这一举兵,不仅扰乱了回疆,就我个人来说,在乱哄哄的回疆寻找起昆仑圣裔,就愈发地不易了。所以,我暂时得留在喀什噶尔,天儿还得由角龙大哥代劳照应。”

      “行!我去漠中,天儿的安全就交给我,我会照顾好他。”角龙毫不迟疑,“城主若觉得阿古柏太过贪婪残暴,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他除掉!”

      问天摇摇头:“杀他何难。曾经患难的兄弟,他纵无情,我不可无义。适当的时候,我会劝导他回头是岸。”

      临走时,问天从怀里掏出火灵王骨环,交代角龙道:“我已不适合戴它了,找个机会,把它戴在天儿身上,因为,小时候,我就把它送给了湘儿,如今,湘儿下落不明,就送天儿吧。天儿那么小,戴着骨环,我们找他轻易而举。”

      角龙无言,捧过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火灵王骨环。

      回到军营,听闻阿古柏早领兵去攻城拔寨了。

      问天吃惊,空荡荡的营区,让他心里沉甸甸,不知该往何去。天空连续多日黄尘密布,,遮住远方雪山、覆盖了大地,今日,天地间迷蒙的黄尘,渐渐聚拢在头顶一大片天空,露出了周边的瓦蓝与白云来。头顶似石云压顶、泰山倒扣,而周空又是一圈落霞,此番场景诡异莫测,从未见过。问天久久仰望,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踌躇间,白衣飘飘的一个清丽女子走来,她步轻似燕,以至到了问天身前,他还没有所觉察。

      “看什么呢,布素鲁克?”

      问天收敛神驰,回头一笑:“阿古丽,是你!”

      阿古丽表情怪异,她怀抱纤臂,瑟瑟审视,全然没了昨儿的一本正经。经管如此,故人重逢,问天无不为之心动,倏忽间,点滴往事又在他脑海泛起。那时的阿古丽俏恍趣巧,单纯爽朗,且一直以知恩图报的方式确立了自己将来要嫁的人,老天也似乎开眼,顺意迎合她嫁给了布素鲁克。

      “可以啊,布素鲁克!”阿古丽以一种赏析的眼光上下打量着问天,“你长进不少啊,有胆一夜不归,我还准备替你造个回疆最大的麻扎山呢。”

      阿古丽以语相稽,听起来不那么顺耳,但问天毕竟不是布素鲁克,于是,他了了一笑:“你说的还真是那样!我若归天,一个小小麻扎哪够回疆教众来朝拜呢。到时,恐怕尸身都被抢来夺去,不得安息。”

      阿古丽噗哧一笑,蹙眉斥道:“和卓就了不起啊!死后还不是一把骨头,难道能成了金子?”

      问天诉责:“和卓可是安拉的使者,你这样出言污谩,亵渎了真主了哦!”

      阿古丽也意识到自己不识忌讳,便收口转移了话题:“马马伊好些了吗?”

      “好多了!她体内寒毒深不可测,经过昨晚一番疗伤后,已没那么痛苦了。”问天应着,情不自禁又去看头顶异样的天空。

      “别看了,我爹施做的。沙灵灌盖,云聚上方,为最后攻城而作。他心意已决,如果奎英顽抗到底,他就会沙埋喀什噶尔城!而奎英显然早预料到险境将至,便先将孩子们转移出城。对了,那些孩子都安全了吗?”

      “还好!我再稍迟一步,孩子们将性命堪忧。”

      跟随阿古丽一路到了她的香帐,落座在毡毯上,问天不由得四处张望。阿古丽毡房不大,四壁花饰,一地的春晖,走进来,便是浓浓的一毡惬意。阿古丽倒上奶茶,茶香奶鲜,热乎乎灌进肠肚,令人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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