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同学，程同学》涅涅霓凰

2、第二章

　　只是班主任将顾瑾的举动收纳眼底，笃定自己的好学生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要问个究竟。

　　“老师，我没事。”
　　伪装是顾瑾的一大强项。她抬头，小脸红扑扑的，眼角湿气依旧浓重，两只眼睛却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抹淡淡的难过。跟着抽了抽鼻子，揉眼，眼看着又要掉眼泪。

　　“阿姨家的小狗死了。”顾瑾声音细弱蚊蝇地说道。

　　一句话打消了班主任找顾瑾家长询问情况的念头。
　　不是家里遇上了什么变故就好。那样的例子他看到过几次，好生生的孩子硬是这么被毁了。
　　有善心是好事，能为小狗的逝去而哭泣，以后也会是个好孩子。
　　就是哭的阵仗稍微大了点。

　　班主任爱怜地拍了下顾瑾的肩膀，他家里有两个小孩，哄孩子很有一套：“没事了，没事，小狗会在天堂继续看着你的，你不开心，它也不会开心，快收收眼泪，别让它担心了。”

　　顾瑾从善如流地将努力挤出来的眼泪缩了回去。

　　揉揉酸疼的眼皮，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乖，好了先回去吧，再帮我通知下你们班的语文课代表，这节课后记得把作业收上来，放到我的办公桌上。”
　　“好的老师。”

　　一班是个尖子班，所谓尖子班，作业量当然是和它‘尖子’的称号成正比例递增。所以除开家庭作业，一班的作业还包括课外题、课下习题、课堂上小测验和课后知识点总结——这些都是要在放学之前完成的。

　　所有学生正和上堂数学课的作业奋斗着呢，一知道这节课下课之后要交语文，又听上课铃应景地响起，一个个的，立马就蔫儿了。

　　“语文第二节课布置的啊，为什么现在要交？”
　　“就六个小题，老师大概嫌少。”
　　“我还没做啊，看都没看，怎么办怎么办？”
　　“都六年级下学期了，又不是一二三年级。下课后老师说了中午之前交，你们自己没当回事。”
　　“离中午放学明明还有一节课！”
　　“这节健康课，偷偷赶吧。”

　　袁若梦一手拿着数学作业，一手翻着语文课本，简直头疼。
　　再一看同桌的顾瑾居然一点都不慌，翻着课本看得津津有味，袁若梦瞬间对顾班长学霸的身份肃然起敬。
　　把脑袋凑了过去：“顾瑾，你语文做完啦？”

　　顾瑾懒洋洋地回：“没呢。”她不知道自己做没做完，不过她曾经做事常常力求完美到令人胃疼的地步，估计也不会把作业放在边上沾灰。
　　所以顾瑾一点都不慌。

　　“那你刚才在看什么？”袁若梦好奇。
　　顾瑾瞥她一眼，翻开课本。袁若梦看了眼，就是两三排笔记，没什么特殊的。
　　有点不明所以。

　　顾瑾问道：“这字写得怎么样？”
　　袁若梦不懂她的意思，愣了两秒钟，斟酌道：“还凑合？”

　　袁若梦这话算是相当给面子了。因为一班同学众所周知的一个事实，要是论唯一和顾瑾表面淑女形象不符合的东西，绝对当属她的字，比当代草书还要甩得桀骜不驯。

　　“是嘛。”
　　顾瑾摸着下巴：“我倒觉得挺有艺术气息的。”

　　袁若梦正收回视线打算继续奋战呢，闻言微张了嘴，视线充斥着不敢置信。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脸皮了。

　　顾瑾当然是有自知之明的，随手合上了书。
　　她发育得比同龄人早，所以力气大，手上不好控制力道，写出来的字就有点不忍直视。初中的时候被老师点出这个问题，顾瑾就下苦心练了很久，在这之后的字当然比现在的狗爬体要顺眼得多。

　　这些事情不值得顾瑾在意，她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趣事而已。

　　心中一动，顾瑾不由自主地偏过头，撑着脑袋往后面看。程琳就坐在顾瑾后一排，中间隔了个过道，两人离得比较近。
　　小丫头好像也在打量突然变了个样的她。偷偷地伸着脑袋往外看，自以为没人发现，冷不丁和顾瑾的视线对上了，先是下意识地眨巴眼，随后像只受了惊的鸵鸟，倏地将头给缩了回去。
　　还怕引起顾瑾的怀疑，手忙脚乱扯来一本书，也不管正反面，摊开，‘咚’一下立在面前。

　　书本一点点，像乌龟一样左右挪，挡住了顾瑾深邃而灼热的视线，露出来的耳根带着诡异的红。

　　顾瑾摸了摸上扬的嘴唇。
　　真特么可爱惨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走廊过道里就响起了‘叮——叮——’的下课铃声，同学们的怨声载道立马又充斥了整个班级。

　　语文只有六小问，不多，但要现赶，数学就相对比较变态了。在众赶作业的学生中，有大半节课都是花在解析步骤上的。
　　毕竟尖子班要求除了完成考卷，加分题也要尽量写，而这类的题每次写都是一大堆步骤。数学老头虽然就布置了四道题，比语文少两道，但全是历年期末测试的加分题。
　　何其丧病。

　　顾瑾从小书桌里翻出了早已完成的两门作业，转头看着不远处正兀自咬笔头，还在冥思苦想的程琳。

　　课代表看了眼时间，站起身，一排一排顺着往下收。虽然学生们抱怨居多，但在交作业的时候也没含糊，十分干脆地递了上去。
　　而后转过头，有说有笑地和小伙伴谈论新出的动画和游戏机，教室里顿时热热闹闹起来。

　　程琳还在推算呢，听到有人叫她，啊了一声，忙将摆在桌子上的作业本递过去。只是交完语文作业，小丫头的眼中也没有任何放松，左右瞄了一眼，隐隐透露着一股忧心忡忡。

　　果然到数学课代表来收作业的时候，小丫头卡壳了。

　　“我能不能过会儿......”程琳问。

　　下课就十分钟，课代表急着收上去，飞快地道：“那你等会自己交上去啊。”说完就转向了下一排。

　　程琳一个好字压在喉咙里，默默地又低下了头。不怎么浓厚的秀眉蹙起，笔尖点着纸，抿唇，肉眼可见的有点着急。

　　顾瑾明白程琳这是想不到思路了，但小丫头刚才左顾右盼，显然也没找到外援——张佳佳的影子，一时间神色更为郁猝。

　　顾瑾倒是稍微关注了一下张佳佳的行踪，人一下课就和别的小女生出去玩跳绳了，走之前也叫了程琳，程琳沉迷做题没听到，张佳佳抵不住女生们的召唤，犹豫了一下之后就果断出去了。

　　难题不会做，如果换位思考是顾瑾遇上这个问题，她会选择去问老师。

　　可惜小时候人们对老师都有一种本能的敬畏，到高中时大概明白了社会的构成，知道‘老师’的本质其实是一个职业，再加上学业压力大，自己一个人学不过来，学生才敢频繁地去办公室问题。
　　有些学生比较大胆，或是和老师频繁接触过的学习委员，天生就和大人比较亲近的，当然也能放得开，不过程琳显然不属于这其中的一例。

　　不知道问老师，小伙伴又不再，只靠自己又想不出来。
　　程琳急得将下唇咬出了白印子，看得顾瑾笑容不自觉收敛。

　　“瑾姐，交作业了。”课代表叫她。
　　“我没带。”
　　“你没带？”课代表疑惑看向她手里拿着的数学习题册，“那这是......”
　　顾瑾将习题册甩进了书桌里，然后一摊手：“忘带了。”
　　“......”课代表。

　　程琳闻声看了过来，发现自己没听错人，忘了带习题册的人居然是班长顾瑾。不禁露出诧异。
　　顾瑾拍拍课代表，让人先走，午饭时间她回家拿了再自个儿交上去。
　　然后就乐颠颠地凑到了程琳的面前。

　　“你也没交吧，能不能借我看看题？”
　　“......”程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顾瑾边说着话，还边在往她身上挤...挤了又挤.....

　　程琳有点羞，又有点怕，一时间无所适从，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么亲热的接近，毕竟她除了张佳佳就没有别的朋友了。
　　而张佳佳也是个被娇惯了的小女生，有点小傲气，喜欢美美的、特好看的事物，虽然她现在和程琳玩得不错，但却不怎么喜欢程琳触碰她。
　　程琳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的关系，面黄枯瘦，身体极其削瘦，用这里的方言来说——她就像个豆筋骨儿。
　　这绝对称不上褒义词。老一辈的人久经征战的磋磨，吃不饱是常事，所以这个称呼常来形容贫穷户。不同于现在的以瘦为美，在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他们看来，有点富态的女孩子才好看。
　　而且小孩子嘛，还是白白胖胖的看起来更可爱。虽然六年级也不算小了，但孩子太瘦，看起来还是有点寒碜。

　　老一辈的观念影响着下一代，现在的瘦美学还没有风靡时尚，即使程琳只是看起来很普通，在皮肤白嫩的张佳佳看来，那也是不顶好看的。

　　程琳声音很小，带着颤抖：“你往前站点，顾瑾，顾....你往前站点好不好？”

　　她想起有一次，看见路上其他要好的小女生都手牵手回家，就试着去碰了一下身旁张佳佳的手。
　　还没握住，张佳佳就甩开了她，拧着脸问她要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就是，我们是朋友，能不能牵一下手？
　　望着张佳佳的眼睛，程琳却再也说不出这句话来。

　　这个秘密被程琳压在心底，一直到现在才再次回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