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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东风不与力 ...

  •   这厢是一片和谐友好,那厢,教头求见监军,却是一片沉重之景。教头看着床上的贵人,心下已是悔了拿这等小事来叨扰监军,若是惹了贵人不快,怕于自己的仕途有碍,想来认了输便又有多少损失呢。

      不过事已至此,既到了监军面前,便没有什么后悔药可吃了,索性告了监军去,不过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罢了。

      教头又想着监军王敬作为皇后之兄,颇受皇帝倚重,因此奏报时只缩头缩脑,弹出个乌龟似的头,颇有些战战兢兢,生怕有了半分轻慢,因此开口颇有些迟疑:“禀告……禀告监军,小人同那鹰扬将军顾渊之女有了些争执,那顾氏女信口开河,扰乱演武场,因此想向您请个公道。”

      王敬看这莽人说话也学那文绉绉的意味,倒是微惊,但心中因那京中之事颇有些烦闷,也不爱理他。心下想着王成玉那蠢货,只凭着堂妹是会稽王司马非道之妻,加着尼姑妙音写信陈词,靠着裙带关系,媚上欺下,贪欲弄权,是最令人厌烦不过的。

      只为浮云能蔽日,建康不见使人愁。原孝武帝是个好的,对自己也倚重,虽因着会稽王一党的排挤将自己发配到这不毛之地,到底只一时之计。偏生不幸他离了世,叫那天生愚症的安帝上了位,终是与自己有过节的司马非道揽了权柄,这才坏了事。

      如今司马非道又宠信王成玉,两人贪奢淫逸,如出一辙,倒是上下一心。辅政者沉迷酒色,亲近邪尼歪僧,实是尸位素餐,祸乱一国。

      便是会稽王有心回旋,自己又怎能安心豺狼虎豹卧于侧畔呢?实在是不能同路。但如今二人得势,如同铡刀高悬,却不知何时自己便要送了性命去,着实令人苦恼。

      又不由觉得愤恨,自己少有美誉,才地高华,着实是辅政宰相的材料,却被司马非道那等昏庸人占去了位置,岂不可惜,这满朝上下,有谁能比得上自己人才呢?

      无法封侯拜相,做这区区的几州太守岂不大材小用。穷山恶水出刁民,这等穷酸地方,衣食嚼用无一精的,想到要在这里埋没终生,实在是天崩地柝、没有活头。想来忽发了狠,上无道,何不取而代之?

      只又是为难,也不知是否会稽王对他军拥一方有了提防,新行的法令,道是地方不得任免官员,又如何培植亲信,更进一步。思来想去,也不得明白,索性便先不想了。刚回了神,便见教头跪在地,额头冷汗涔涔,想是等得久了,却不敢动弹。

      不由嗤笑一声:“你说是鹰扬将军顾渊之女与你有了争执?”教头虽见他敷衍,也没有胆去抱怨,只讷讷地说:“是……是顾渊女蔷。”

      王敬自负出身太原王氏,虽比不得琅琊王氏,却也算的上高门大户,心下自是瞧不得这等野女子。想来女子无才便是德,会些琴棋书画能够取悦夫君便可以了。做个花瓶似的摆件,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摆在那里,也好赏心悦目,有何不好。

      若是有女子若是耍些拳脚功夫,闹出些事端来,却是不美的。想他们高门大户,都是妻妾和美,贤妻美妾的。想来又有些回味,建康常春阁的牡丹,会吹拉弹唱,又很有些情趣,也比这等女子要好得多。说白了还是高门大户的傲慢,薄顾蔷小家小户出身。

      王敬因此嘴下只是轻慢:“顾氏女轻浮无状,不堪为配,顾渊纵女为恶,当有陟罚。”又想起顾渊这厮着实是个刺头,不过是个才干一般的武人,得了自己的青眼,却不识好歹,不能收为己用,自是咬牙暗恨。

      一向想抓着他的错处罢黜他,却实在是个狡猾谨慎的,行事挑不出什么毛病,在行伍中名声也好,都夸他热心不端架子。如今想借着这个名头发落他教女无状、扰乱军营,但正当举事的紧要关头,却是不好违了法令,叫那司马非道寻了错处,只能歇了心思。

      到底心中还是不平。因此唤来教头:“喂,今日我交付你一件差事,你去乡野里宣扬我今日对顾氏女的评语,若是做得好了,我便原谅了你今日的冒犯。做得不好,我要治你今日无事打搅之罪。”

      王敬自负素有高名,自己的评断想来会让那顾渊女婚事颇有些阻碍,素闻他独得一女,宠爱有加,如果污名败誉,婚事受损,倒也可一吐自己心中郁气。于是恶念滋生,决心要他吃了挂落,受到牵连。

      又觉得自己这般的金贵人儿,是在不能和他们这般的烂泥出身相提并论,因此踢了一脚教头:“喏,去吧。”便不再费心。

      这厢顾蔷苦口婆心、一番循循善诱,偏那教头回来,要学那狗仗人势,势压一头:“监军道你轻浮无状,不堪为配,胡言乱语,不足为信。”倒是起了些议论,众人知监军王敬薄有声名。

      只王敬是个信佛之人,于修营佛寺上颇为用心,每年耗资巨大且劳役深重。他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王敬的用心,倒是半分不见自己劳动,只费了民夫的身家汗津。

      有谁爱自己的饥肠辘辘,只换作神佛前的一缕青烟,固然对神佛颇多敬畏,但填饱肚子才是最紧要的。因此士庶百姓知他薄名,心下对他却并不爱重,甚至颇多怨嗟,如此又谁管他说甚道甚。

      教头鹦鹉学舌后,自觉了却了一桩心事,心下又觉得如此论断着实有些过犹不及、欺人过甚。心里又有些痒痒,这顾氏女姿色不错,如果将来婚事有碍,自己受些委屈娶了她也不是不可以。

      不但是攀了高枝,以后仕途上有个依靠,而且便是遂了她的心愿让她在旁助阵也未尝不可,左右女子领不了官职,好处都是自己的,纵是有了委屈也大不过夫权去。今日她让自己丢了颜面,娶回家去怎么磋磨都可以。

      就是她有几分刁蛮,日后娶了美妾,更有资财去烟花柳巷红袖添香,岂不美哉,因此也不再纠缠,只笑嘻嘻的,眼光往顾蔷身上不该看处滴溜溜地转。

      顾蔷看此情景,便知众人即使不在意,碍着监军颜面,也必是要遵从的,心下只觉得遗憾,但十分的委屈也只能打碎往肚子里咽,到底形势比人强,她早非头戴光环的昔日,如此强出头本已是不慎,又如何能够一错再错,苦苦相逼呢?

      如此,顾蔷只好先收拾回府,心下恶了监军淫邪的目光,像吞了只苍蝇般如鲠在喉,明白她想在这位监军手底下熬出头,怕是不能的。但父亲身居要职,不能轻易抽身,如今父女团聚日短,倒是不好做一个人远走寻机的打算,只能暂且搁置不提。

      又想到底王敬小器自矜,不是个明主,如今乱局初现,少主不明,若寻错了主家,怕是明珠暗投,害了性命,倒是要好好同阿爷分说,奔他处去。

      回家见了阿爷:“阿爷,我今日见那王敬行事,不像有容人的雅量,又听闻他为佛寺大兴土木,颇受百姓怨叹。墨子曰:藏于心者,无以竭爱;动于身者,无以竭恭;出于口者,无以竭荀。此三者,我不见于监军。不爱其民,不敬其列,不修其言,监军不可与谋事耶。”

      顾渊听说了她今日的行径,正是有些无奈又有些担忧。知她挑了演武的错处,但演武重事,关乎性命,也不以此她为胡搅蛮缠。如今听她说了前因后果,只觉得从家学渊源来看,顾蔷的提法却有道理,只放过她不谈。

      顾渊知她平日虽有些贪玩,却确是一个细心精明的。又想她自小丧了母亲,一直跟着自己出入,见多了世面,确是有自己的几分见解。又两人相依为命,什么都谈,惯是颇有倚重,倒是低头思索顾蔷所言。

      顾渊正色肃容:“若得换个明主,自然是好的。只青州险地,不得擅离。太守王敬不善用兵,久不骑乘,如何守一州安宁,扼北魏之咽喉。不得忠臣良将,则虽身死,我不能脱身也。”顾蔷知他重节守义,且国恨高于私仇,因此也不再深劝。

      顾渊又是起意:“若你有意,扮作男子投作我门下,父子得宜,也不是不可的。偏只叫你顽个两三年,之后自可嫁人生子,寻个安生处去。”

      顾蔷失笑:“阿爷今日倒是愚了,且不提多有慧眼辨雌雄,便是瞒了两三年叫人发觉了去,照样是个满门牵连的死字。况女子在世上本就多些艰难,若逢得机会,还是要以女子之名,叫他们不敢小瞧了我们去。”

      顾蔷心下知兵营不再是个好去处,因此想了别的法子,有意以护卫乡里之名组一只女兵,到底民间的行为,官家也不会深究。而且女儿家的事,世人也自然地轻看无视,倒是个不错的幌子。

      只家恒薄产,怕经不起折腾。因此暂且贴了告示出去,说是有意要公开授女子些防身术,借以自保于乱世,心下又想着要将生财之事提上日程。

      到底来了些人,多是军中的家眷。那日的事传出来后,虽有人对她起了些议论,却多是认了她手上颇有些功夫。如今乱世流离,小门小户,也寻不到路子学那上好的防身之术,如今有了机会不费一文接触,便是学了教给相公和兄弟,也是美的,若有一日,叫军中的夫君凭武艺得了赏识,多些薪俸,不也是好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角色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o( =∩ω∩=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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