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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天高气更远(捉虫) ...

  •   顾蔷知当今之世,女子还多倚重男性,难能独立自主,到底是跪得久了,想要站起来且要费一阵功夫。因此间杂五六未成亲的小儿女,已是欣喜不尽,又看着有些少年在其中,也不深管,心下谅他武学经义,贵家擅专,因此得了学习的机会,实属不易。

      却是暗喜,心下有了主意,人亦有染,所入者变,其色亦变。日子久了,未必不能潜移默化、迁移其志。她便要这女子得不以某妻为名,能以自己名姓,青史留印。

      若是依风傍柳,岂不惧风柳变心,旦夕摧危。觅一良婿,何如成一入云树,即使雷霆雨露、君恩有变,依旧不折不摇,清源守本。

      因此只把规矩本分说了明路,只告是凡有不从者,明日便不必来了。众人贪她便宜,又想只是一两个时辰的本分,便咬了咬牙也就过去,能来者,总归心中有些计较,不是那惯娇生惯养的,因此倒没人撒娇卖痴,躲了事去,有三两偷溜,也无人在意。

      顾蔷知授枪之时,怕是丈八不可为,因此只叫人打了丈二木枪若干,因时下不许兵器在外流传,她都是借了阿爷的便宜得了这些,因此和众人约定每日日落归还。

      边塞之地,本没有些严守规矩的世家,又因着只是木枪,心下当她们在顽,且着军眷众多,兵士自恃得了她的好处,因此只是瞒上不表,因不见高位的世家子弟来寻了他们的麻烦。

      考虑到众人只是初初接触,因此顾蔷一开始只授了些浅的,想着循序渐进,其中有个别出挑和痴愚的,便额外多了些指点,又刻意低声问了她们的名姓,不愿以某氏相知。因着记忆力着实一般,便额外多费了一些功夫记忆,心下有意其中出挑之后可以代为授课。每逢演累茶歇,总是要把些当世的奇女子,说给众人听,以期有激励众人、点开心智之功。

      又过了些时日,见着众人情谊日笃,有心教些排兵布阵之法,只托了护卫乡里的名,演些奇门八卦之法。把令旗一招,把人凑做三堆,中队在前,左右两队在中队侧后,先演了个“品”字阵。又教人左盘一转,右旋一回,一字排开,演了个长蛇阵。

      又发下去红白青黄四色衣衫,教穿红的在南边,穿白的在北边,穿白的在西边,穿青的在东边,教人包巾窄袖,手持长枪相背而立。演了四象阵。

      把令旗一翻,又分出一半,倒演个八卦阵,时下八卦阵早已失传,因着前世位高的缘故,她倒是晓得此阵,因此只托了常山蛇氏的名。又以十分之三为奇伏,奇伏各半,奇兵在风云阵旁,伏兵作游军压阵后。

      又教众女四方兜转、变作五堆,演五花阵,木枪高掷,如鉴之新开,明光乍出于匣。若是敌军东西支吾,都招架得住。又遣着奇兵出其不意,拦头搠倒,教人不能出围。

      若人将退未退之时,将令旗展动,又钻出几个皂衣少女,是为伏兵,教五花变作六花。众女合围,往前一簇,便能将人缠将起来。红白交杂,好似红梅落雪舞纷纷,青黄交接,恰似花团锦簇落新蝶。不知是孙武演女兵,还是妇好御外敌。

      这厢声势渐隆,那厢新人又至,左右是多事,顾蔷倒是临慌不乱。只捉襟见肘,兵器短打凑不得数,愁煞人也。眼见着换成丈八的长枪要提上日程,又想到底换了新的甲胄才能来事之时少些伤亡,桩桩件件,都是要大笔的银钱,于筹钱之事,便有了新的思量。

      几日的辗转,顾蔷左思行商经业,却苦于没有大笔的银钱做本钱,小倒小换,倒像那小孩子过家家;右忖跑商西域,却囿于时间受限,到底是初起事,不愿冒了半途而废的风险。正左右为难,忽记起前世她宫里有一株品名叫赵十四的兰花颇得喜爱,据传便是得自青州。

      历来贵家子弟,于奇石异草上耗费不知凡几,而此地也有些高位的职官出身世家,手上颇有些银钱。青州边远,难以传达圣听,又加以战乱频仍,时局不宁,世家子一贯心高气傲、不肯多待。阿爷驻守多年,素来听闻同僚有献奇珍媚上之事,想来不过是为了调回建康而曲意逢迎媚上。

      青州之地,虽非穷山僻壤,却鲜有奇花异草,自古奇货可居,想来若访来名品,于价钱上更有商量的余地。只是向来幽兰出峭壁,即使她自恃艺高人胆大,于行事上也须有几分顾忌。

      又忆起前世素闻旅山行川时,谢公屐颇有些盛名,只是听说前后齿拆装得宜,可低可高,以应山势高低之理,想来也不是多费事的造用,闲时一试也未尝不可。

      思量中又觉出这个主意的可爱,花草年年生长,纵是折了一株,于前世访来之人也没有什么妨碍。若是拾人牙慧、夺人造化,则无异于毁人之业了。顾蔷是断然做不出谋夺他人机遇的事来的,因此肚中虽有些机巧,却不足为外人道了。

      顾蔷贯来的早起,于厨下访来些榆木的边角,只初初做一个粗胚,略加打磨除去了粗刺,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便有个大概的模样了。这时才觉出肚中有些饥饿,粗粗扫了一眼灶下,只剩星星的火在余烬中发出一两声喑哑的噼啪。

      想来是点卯时分,尚早,厨下虽没了人,却一贯留出了她那份。顾蔷热了些羹炙,草草填了填肚子,瞧着天色还早,又加之天破云影、碧洗万顷,是难得一见的好气象,便寻思往山里去。

      装好袖箭、短刀和药篓,又备好干粮和水。想起车马之事,顾蔷心下想瞒住远足行山之事,怕有个好歹叫阿爷担心,又加之家中只是寻常仕官门户,人丁稀薄,于车马行头上一向有些俭省。因此只是细细嘱咐好近侍的仆从,言明不要声张,便径直往市上赁了匹骏马,往山里去了。

      天高气更远,林空马饮溪,云深不归处,幽径独行迷。眼瞧着人家少了,只几个斑驳的人影在树荫中摇曳,顾蔷自恃有几分身手,又不欲与野行客争利,有意往更高险僻静处去。又想着险峰高地固是人行路,不是马行路,若有个险情,还须得身手灵巧,方有个回旋的余地,因此有意将马栓在这潜流之地休整,自己一个人行去。

      方这时,忽见一白色的影子在林中掠过,顾蔷正诧异,便听有人大喊“鬼啊”,循声望去,莫不奔驰而去,一转眼的功夫,便一个人也不见了。顾蔷心下惊疑,一手已放在了刀鞘上。
      她一向不信鬼神之说,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若真有天公,如何于民生疾苦袖手冷眼,但自疑有重生之事,又确非常理能讲通,因此只在半信不信之间。歇下心思,顾蔷只是慢步前进,蓄势待发,心中更疑是乱局初现,有人装神弄鬼借机生事。

      在从枝斑驳的树影和影影绰绰的光线中,顾蔷靠近了那白影,就听“咩”的一声,不像寻常人声。顾蔷心下一惊,几个吐纳,按捺中心中的疑惑。定睛一看,长角白毛,似牛又像羊,瞧着倒和前世各地进献的异兽有几分相像。因白色固是祥瑞之色,心下倒有几分安定,只瞧个稀奇,有几分动心要捕来市卖,瞧着长角难捱和远方影影绰绰的几个白影,又歇了心思。

      歇了机巧之心,顾蔷此刻倒多了几分敬畏,看那且称为羊牛的家伙低头饮水,不住地抬头,显出几分暴躁来,心下疑他有伤。上下一扫,果不其然,颌下有一长裂,洇有血迹,想来可能是被树枝刮伤。

      顾蔷忍不住恻隐,到底是祥瑞之兽,心下因着再世的机缘有几分亲近。左思右忖,咬咬牙,薅了些止血的草药嚼碎,迎着羊牛走出。当着那双大眼,顾蔷解下佩刀,摊开双手,慢慢靠近。

      羊牛“咩”了一声,有些戒备地看着顾蔷,又向白影的方向看了一眼,渐渐地收起了防备的姿态。顾蔷呼了一口气,放下吊在嗓子眼的心脏,慢慢走到羊牛身边,心中还是有些紧张。

      羊牛歪了歪头,扫了一眼顾蔷手中的药草,傲娇地抬起头,将下颌抬起,将伤处靠近顾蔷的手心。顾蔷细细的将草药敷好,用帕子粗粗地拭去了手中的草药汁液和汗渍,似乎还能感受到毛茸茸的触感,不禁眉眼含笑。

      羊牛收回下颌,大眼忽闪忽闪地看着顾蔷,似乎觉着眼前的人并无恶意,因此只是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顾蔷,又用长角勾出顾蔷的衣襟,轻轻地牵拉,似乎有意要引着顾蔷往哪里去。顾蔷有些迟疑,身影一滞,到底还是松了力气顺着羊牛走。

      细碎的流水脉脉含情地逗弄着顾蔷的脚趾,引来不住地轻笑,枝桠多情地调笑着日影,跳动着光影的回旋。于顾蔷来说,仅仅在林中短短的一段距离,却是远志压心中的紧绷生活中的难得放松。

  • 作者有话要说:  查阅阵法相关资料时,从文献中找到了《谈兵说阵-中国古代阵法趣谈》一书,参考了部分资料。
    然后人物原型参照晋书,从隋唐演义上仿写了一些布阵的描写。
    蠢作者很努力想要展现东晋末刘裕起事之初的人物风貌,那个时代的奇女子,借她们的人格特征,如果有不同的机会,去推动一个故事,主要是女子真的可以靠自己改变,而不是靠我开金手指。
    关于原始资本积累,能查到的女性经商,觉得聊斋志异里的陶氏卖菊最合适本文设定,因此就让女主挖兰了。萌萌的大动物其实是羚牛,但没有查到古书有记载这个名称,所以让顾蔷叫它羊牛,有一定攻击性!族群活动时会温和许多,2000米以上存在,会去林下湿地喝水。刘宋时青州在河北山东一带,看是说有河北山东出土过羚牛化石,所以就这么设定了。然后林下湿地确实是看到过国家一级保护兰花,所以就找了河北植物志里的一级保护中里和古代珍稀兰花相像的品种设定。记载有刘宋奇花异草高价,但没看到记载具体品种,所以参考了最早的金漳兰谱中的品种。兰花方面,借鉴了金漳兰谱、兰史、第一香笔记。化用的朝代可能有些靠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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