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入市虽求利 ...

  •   总管自己是个没出路的人,他只晓得家仆生来便是个是个生身自由不得自专的奴隶身子,顶了天去,不过博一个管事的职位,多领了几口俸禄,想要出头,却是不能的。而幕僚却全然是个自由民,好歹生身性命都自己捏着。

      有道是人见人,还没开口,就先短了一截。弯了腰曲着背的,只不过是在僵化的年代里,贴了标签,就先压了你一重,叫你没有出头之日。

      因此总管也只感嗫嗫嚅嚅,做个应声虫,心里还期盼着幕僚得家主青眼,能提携自己和孩子一把。到底儿子是个不争气的,自己只能广结善缘,早替他打算,只盼着他能继承自己的衣钵。

      顾蔷倒是无所谓,这一派的龌龊,倒是让自己捡了便宜。左右这种家庭的事儿,自己也漠不关心,全当听个笑话,乐一乐就过去了。

      这厢刚刚交割完,就连夜快马加鞭送往了建康,王敬连看也不看的,这点钱于他不过是九牛一毛。倒是问了总管回扣的事儿,不过谎话一向就是说一半瞒一半最真实,王敬又惯是个眼高于顶的,没想过有人会欺瞒于他,愣是没瞧出其中猫腻。

      总管正是庆幸自己的选择是明智的,到底得罪大人有时候还没有得罪小人来得棘手,一来是胡搅蛮缠,二来是无所顾忌。到底小人物的世界,权贵们眼高于顶,有的是忽视的时候。

      正是建康好时节,刚去了暑气,世家子弟也渐渐开始走动,有道是衣香渐染、罗袜生尘。正如百花之中还有牡丹要做那花王,世家的主心骨也自然也出自那王谢二家,而两家素有姻亲,走动更是频繁。

      今日正是谢家开了花会,说巧不巧,也正是因为这个时候,兰花的花期要来了。说是不十分符合花草的时令。只是世家养花,自有其小院子专人伺候着这些花草,调理安排了独特的小气候,更是比人都娇贵几分。

      毕竟,说到底,人比花价贱,一个童女,最多不过几百文钱就能购得,而一盆奇花,少数也要作数几十万钱,这其中,如果手脚不小心坏了花的品相,便是要了婢子全族的命都不够赔哩。

      谢家的花会,主持人又是这一辈掐尖的贵女,自是让久不出门户的世家儿女都活跃起来,一匹匹、一辆辆的西域宝马、木兰香车都拥挤在这深巷,其中堵塞,怕是连呼吸都费气。

      有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点不差,世人惯会做那锦上添花的,有几个情愿做那雪中送炭。可细想又在情理之中,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哪有这样的道理,人活着做事,总是要一点奔头,只不过有的浅显、有的深沉,也分不出什么高低贵贱。

      王敬的家仆,连夜的快马刚刚抵达巷前,见着这车水马龙的盛况,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睁着偌大的黑眼圈,勉力拖着疲乏的身子,全靠主子不做人的行事撑着一口神仙气,满头大汗地想着办法。

      到底马是走不通了,赶紧下马,栓在一旁,连财物的安全都不顾了,急着赶上这一场盛会。虽然之前没有听到消息,但既然来此遇见了这场盛事,歇脚的时候听说了。如果赶不上,以王敬的性格,一定会怪罪下来,将他全家发落庭杖的。

      当主子的人,是不会管你说三道四的,纵然你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可他们要的不过是一个结果罢了。说到底,不过是站得高了,离凡尘远了,想什么事情都理所当然,被吹了口神仙气就飘飘然挨不到地面了。

      家仆急匆匆地赶路,急忙忙呈上了拜帖,只望传话的人快一点再快一点,赶上了自己好回去交差,若是赶不上,家仆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那怕就只能做一个没有户籍的流民了。那一副望眼欲穿秋水的小模样,叫旁观人看了,还以为是惦记这家里丫鬟小姐的癞青蛙呢。

      无论家仆再怎么心急,偌大个庭院,其中亭台楼阁无数,又正值今日盛会,川流的丫环、家仆比比皆是。想要穿过这重重人海,到达主院,着实需要花费一些功夫。

      到底是到了,谢家的仆人把拜帖交给谢家主一贯倚重的老仆,又一番耳语交代清楚来由是献兰的,老仆一番思量,还是进去禀报了一番交由家主定夺。

      虽则今日送兰的多,但是借兰的和献兰的不同,借兰的,老仆或是家里亲近的小姐公子就可以定夺;献兰的,却必须交由家主处理。借兰的,讲一个有借有还,不过是正常交往,求一个之后行事方便。

      而献兰的,则必是有求于谢家,虽说几十万钱于世家不是个大数目。但所求可大可小,若是所图甚大,容易落人口舌。虽则来献兰的人话都遮遮掩掩,说得不清不楚。但是当朝理政的人,心里都有一把明算盘,掌握了情报来源和国家大事,看底下那些小盘算都一览无余、一清二楚。

      因此就算说话留了三分,讲究的也是个意会神领。

      谢平见着老仆进来,正提笔写着字,只抬眼望了一望,开口第一句便是问:“夫人和小姐如何?”

      谢平一向是个爱静居独处的,出仕前过惯了潇洒日子,有几分以中有足乐者,不觉口体之奉不若人也的安贫乐道的滋味在里面。因此哪怕是家里办的宴会,也总是避之不及的,只看看书写写字,躲一个清净日子。

      从先祖就受惯了有才智不得伸张的苦,等到弟弟谢盈领兵讨贼却因办事不力大败,惹了祸端。家族总是要推出一个素有盛名的人出去主持大局、支撑门庭、清理旧事。因此就算有山林志,也须得做一个红尘人。

      老仆知他惯是个体恤后辈、敬爱妇孺的人。谢平是个真性情的,在亲近人眼前总是个不加矫饰的性子。服侍得久了,平日句里行间也能听出谢平对夫人和嫂子打理庶务、操持一家的敬重。

      大概也是受几分道家的熏陶,谢平的性子里就不像那些个老酸儒坚持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论调。

      老仆和谢平相处久了,知道他不是个难相处自作聪明的:“是领六州军事的王敬家送上拜帖,有意献一株魏梦良,说是有事相求。”

      几乎只是一刹那,谢平的脑子里就调出了相关信息,谢平依旧写着字,笔也不停的:“他是为了和琅琊王交恶的事情。近日总能看见琅琊王递了折子上去,说是削减青州的兵力。边塞重地,为了几分忌惮猜忌便要裁兵,这岂不是将百姓的生死安危置之度外?”

      谢平刚摹了一个“争”字,再下笔却是“犬”的半边:“说起来琅琊王和王国安那混账还很亲近,也不能怪王敬终日上表,上奏圣上清除奸佞因此得罪了他们一党。不过王敬也看不出少年时的灵气了,在青州修建佛寺大兴土木,这岂不是胡闹?”

      老仆只敛眉含首地听着,老神在在地,不过因为主人家说出来的自然是摆在明面上,按照百官正常议论的态度没有几分稀奇的事情,心里的计量自然是不会说出来听的,现在看来谢平依旧是个不偏不倚的态度,想来是不愿深入这一滩浑水。

      谢平又下笔补了一个“虫”的半边,组成了一个“独”字:“收下吧,这两日自有人会去调节他两家的事情,谢家就不必插手了。毕竟闹得久了,已有人觉得难堪了。”

      老仆知道依着谢平的性子,遇到党争的事情,一向只做些顺水推舟、无伤大雅的事情,想来上意和朝野也早有意调和两家,免得落得太难堪两败俱伤,如今只不过送一个顺水人情罢了。谢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富贵日子、吃穿教化背后都是大笔的银钱支撑。

      谢平又自顾自地念叨:“这天下承平久了,想必也该乱起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掀起了油灯的罩子,让火舌慢慢舔舐色如白雪的宣纸,一个“独”字慢慢消失在火焰里。

      老仆连忙低下头,恨不得自己是个瞎的,没看见过那张写有“独”的字,恐怕主人家是做好独善其身的打算了,这乱世频仍的,一个家族想保全自己,过于忠心不行,不忠也不可,其中的尺度,一般都是家主来把握。

      如今朝野之争已经摆在明面上了,只怕离乱局也不远了,不是一人之力就可以螳臂当车、扭转大势的,老仆想着,又很庆幸自己依附在谢家这颗大树上,便是天塌了,也有个高的顶着,与他们小人物无关。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更新开始~~~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