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豢养》迟佳酿

56、五十六颗海瓜子

　　在香久山修炼十年，血魂术已成，刀法更进，即便现在久霄站在面前，也不是香久窈的对手。

　　难得出来一趟，该做的事便要尽可能一并做完。因而回城途中，香久窈想起天族边界的那方因缘际会的神宇，身形一晃自光延视线中消失。

　　神宇主人看上去是个懒散的云游神，因为这里根本没人看守，布置也十分随意。香久窈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自己的姻缘树，虽然几近枯萎，可上面竟然仍有圣初莲城的名字，香久窈只觉倍感碍眼。

　　等到光延找来，只来得及看见刀刃寒光闪过一瞬，而后便是香久窈大口吐出的鲜血模糊了双眼，“毁却神殿庙宇伤及神识仙脉，这个当口还有伤在身又何必赌气。”

　　挥开搀扶的手，香久窈抹去唇边血迹，斩断情根累及太过，却改变不了她的坚定，“这种弱点才是神族命门，我的父母亲族、师父师兄甚至久霄……没一个逃得过。”既然总有一日与圣初莲城你死我活，防患于未然便很有必要。因为没有人知道，没心没肺的少女阿窈曾经真的悸动期待过。

　　看着眼前的画面，我爱罗心口再一次酸痛难耐，那心底隐秘珍藏的期待被尽数剖开，翻出血肉后才知原来一切果真只是谎言，可他还是想知道，或许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可能，香久窈是真的喜欢过自己。

　　但少年终究习惯了理智，也不屑于自欺。

　　香久窈垂眸，握着少年的手想要松开，却反被握得更紧。侧目，是我爱罗万年不变的坚毅侧脸，坦荡的目光让她无法退却。

　　血色妖姬声名远播，时机也到了成熟的时候，香久窈率恶鬼修罗大军前往轮回镜阵，距离那个最后目的只有一步之遥。

　　大战前夕，香久山独有的蓝色花海——

　　少女一头水色长发在风中散开，浅淡眼瞳呆呆看向远方，似少时盼望与期待的模样，只是她并未等任何人。

　　“大人。”已经修炼的颇有仙人模样的男子立于香久窈身后，目光略过少女面前漂浮的一颗红色砂砾，那砂砾有如宝石一般晶莹，血色通透。

　　“都准备好了？”

　　“是，两路大军都已集结完毕，只待您下令，一路攻打天族，一路随我们前往轮回镜阵。”

　　“知道了，去吧。”挥手，未曾转身。

　　光延欲言又止，相处多年，明白香久窈的脾气，特别是血魂术练成之前的两年，她越发乖戾妄为，自己也捉摸不透，说话办事皆须小心翼翼。

　　此时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万物复苏，生机盎然。香久窈盛装打扮了一番，由一行八人抬起托娇前往轮回镜阵眼，锦衣仆从随行过百，隆重的仿佛皇族游行。

　　我爱罗看这画面中同身边的蓝色少女判若两人的女人，心中隐隐升腾起不想的预感。按理说如此强大的香久窈已无有对手，那么她又是因为什么而魂飞魄散流落砂隐村的鱼塘呢？

　　当秘密即将揭开的一刻，少年却懂得了望而却步的意义所在。

　　可是画面并不会因为少年的心疼逃避而停止。香久窈与满天神佛对峙，首当其冲便是将她亲手送上神坛的战神。只是除了我爱罗，几乎所有被神树所困的凡人都看得出，此时的久霄不知经历了什么，神力流失迅速，疲惫溢满全身。

　　“你……炼了血魂术？”见到外貌妖异的香久窈，久霄瞠目结舌。

　　“虽说有些意外，但以八重狱的那些恶鬼的魂魄精血修炼并不会影响正神之身。”大方承认，平静诉说。

　　可是修炼血魂术的代价怎会如此轻松？久霄默然许久，无力叹声，“即便如此，你也……”

　　“久霄，我虽不相信观月教那个蠢货的话，可我也不会完全信你。这十年并无战事，你的神力为何流逝的这么快？所谓的闭关也不过是因为怕被人发现……”

　　“阿窈！”男人喝止了她。

　　红唇勾勒一抹讽刺的笑，却不自知涌现一股风情万种，“以神力掩盖坠入魔道的本体，根本就是填补永远不会满的无底洞，现在的你别说是我，就是我手下的残兵败将也能轻易将你碎尸万段。”

　　此言一出，双方阵营皆是哗然。

　　当然，震惊的还有后世凡尘被迫观瞻神族的这些忍者们。

　　“那蠢货当初想说的就是这个吧，你不用自己献祭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你一直同我强调的正神之体，原来是这个意思。”笑靥如花，厮杀在身后铺开道道红莲血海。众神下方的神海中间，轮回的命盘开启转动。

　　无论神魔，死伤惨重，轮回阵已然淹没成一片血海。

　　“香久窈，我杀了你！”混沌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利嘶喊。

　　香久窈困惑蹙眉，只见图灵潇潇披头散发，身上云锦织就的白无垢拖一地迤逦，却染上了斑驳血迹。显然，神后大礼未成，被她给搅和了。

　　一红一白，鲜明对比。

　　“图灵潇潇，你还活着啊。”她的鲛丹在她体内，她明知故问，冷静嘲讽。

　　“你毁我图灵山，杀我父兄亲族，这笔账，我现在就跟你算！”说着，执剑扑来。

　　香久窈依旧站在原地，轻飘飘地侧身躲开，顺手挽了刀柄朝图灵潇潇后背钝击。她的鲛丹同图灵潇潇相克，对方功力只减不增，又不思进取，更显不堪一击。

　　“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做你的神后，何必上赶着找死……”话未说完，又一股金光划过天际。

　　又来一个碍事的。

　　褐发红瞳的妖姬睨一眼追妻而来的圣初莲城，转身横刀，亲自飞入战局中，一刀一个神兵天将，漫无目的的杀戮，整个战场瞬间成了她一人的舞台，生死皆在刀刃之间，亡魂无数。

　　“窈窈！”等到圣初莲城好不容易劈出一条血路，再次来到香久窈面前时，红衣早已被鲜血染得过暗，长刀上的红色液体潺潺滴落。

　　“扰了神帝大婚，着实对不住。”

　　“不是的，图灵族覆灭，我纳侧只是为了给群臣交代。神后的位置一直……”此番说辞渣的光明正大，香久窈气笑了，却不想理他。她未等他说完，便缓缓转身，妖艳的容颜挂着一抹笑，风情万种，风华绝代，令万物羞然垂首。

　　画里画外从未有人见过那样的笑容，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震住。

　　只有香久窈身侧的红发少年陡然收紧了手，面上岿然不动，后槽牙却已咬紧。我爱罗太了解香久窈，分得清她的笑容意味。那分明是一种毫无生气的决绝，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却无比肯定香久窈并没有打算全身而退。

　　果真，香久窈在众人未来得及反应之际，飞身至阵眼上方，神魔战场上血流成河，阵眼已经开启大半。香久窈朱唇轻启，开始诵念最古老的咒语。晃神半天终于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圣初莲城大惊失色，想要前往阻止，却被一道屏障挡住去路。这世间能阻挡神帝的结界，只有战门的秘法金钟。

　　“久霄，你敢抗命？！”过于焦心以至于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不远处的战神想说话，却先咳一口血。他的神力已经流失大半，所剩分毫不足以维持最强隔挡的金钟之盾，他在烧他的命，连魂魄之力都用上了。他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不允许任何人让其前功尽弃。

　　香久窈收回目光，继续念咒语，对金钟结界之外的呼唤叫喊嗜血杀戮充耳不闻。

　　很快，轮回阵眼的云海正中破了一个漆黑的大洞。结界之外，久霄已然强弩之末，魂魄燃尽的速度比她想想的要快很多。

　　握着刀柄的右手抬了抬，转一个舒适的方向，而后看向结界之外的圣初莲城。却想起了满山尸横遍野，师兄和师父死前的惨状。在神宫之中闲来无事看话本，有说那最好的报复是什么来着？

　　记性着实不太好，丁点记不得。故而淡淡的，淡淡的抬眼看他，随后，在所有目光的扼腕中，动作迅速伶俐的抹了脖子。

　　她在他面前刎颈，以决绝的方式了断的干脆彻底。

　　很快，鲜血如柱混进了血海中，轮回阵受了神血，被激活出火色天光直冲云霄，火光所到之处万物消弭，无力巨大。圣初莲城被人强行拖走，才没有跳进轮回阵中随香久窈一起殉情。

　　香久窈的身体在神力溃散中缓缓跌落，她茫然的仰望天空，什么都想不起。失力连手指都没有办法握住，右手长刀脱手，左手指缝中溜出一颗晶莹的红色砂砾。

　　香久窈轻轻挥手，将其投进了轮回阵的旋涡中，张了张嘴，却没人听得清，我爱罗却读出她的唇语。

　　“对不起。”她在生祭了自己的最后，同那颗以她骨血滋养的砂砾道歉。

　　我爱罗又想到她说接近他是为了还债，心头疼痛酸胀恨不能……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坠落过程中，褐发红瞳的妖冶渐渐退去，蓝发水瞳的少女模样尽显，仿佛十几岁奔跑在香久山海边的小姑娘，灼灼其华，未懂烦忧。

　　香久窈看着那砂砾坠入黑暗旋涡再也不见，才释然的笑了，眼角一滴泪飘进发隙中，意识模糊，好像看到了很多少时幻境，最后双手滑落的瞬间，众人清晰听见一声带了委屈的哭腔——“师兄，好想吃螃蟹啊。”

　　这，便是香久窈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