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似我心》圆纸圆圆

5、初见少春

　　不是因为妻妾嫉妒，不是因为手足相残，更不是因为由爱生恨，那这罗少爷是为何被人这般陷害？

　　连生一语不发，没有头绪地抬起脑袋，微微被眼前放大的红桥的笑脸吓了一跳。

　　“道长，你怎么了？”

　　听到罗老爷话语，连生反应过来，揉了揉脑袋，微微带着些疲倦道：“没事，有些乏了而已。”

　　旁人是看不见红桥的，自是不知道连生为什么突然一怔，他笑笑，又目光平静地看着在自己面前笑嘻嘻的魂。

　　“连生，不如直接把那个罗少爷叫出来瞧瞧。”

　　说得到也对。

　　连生扭头对罗老爷说道：“罗老爷，令郎呢？”

　　提起罗少爷，罗老爷是一脸的嫌弃，“他啊，这个臭小子，说自己怕生，不愿见旁人。”

　　红桥笑道：“这得是长得有多丑啊。”

　　连生瞪了他一眼，又朝罗老爷说道：“既是给他驱邪，还劳烦令郎同我见上一面。”

　　“道长说的对，”罗老爷连连点头，转身朝身后一个高大的壮汉说道：“把少爷带过来。”

　　起先红桥还搞不懂为什么要找一个这么粗壮的家丁去把少爷叫过来，直到看到这个满身肌肉的男人把一个大约十八九岁的少年提过来，看到那个被提着的少年一边做着徒劳无用的挣扎，一边喊着“放开我”，红桥笑的吓跑了满屋子的鬼。

　　“逆子，还不快过来见过道长！”

　　被拎到中间的少年撇了撇嘴，眼神看向连生。

　　“呦，还不丑嘛。”

　　红桥打趣道。

　　何止是不丑，十八九岁在青涩与成熟之间的少年，长相俊朗，眉眼柔和，带着一股与连生清冷气息不符的平易近人的温柔，仿佛洒满阳光的春天。

　　但是连生在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

　　罗少春身上的鬼太多了，甚至他一来，别人身上的鬼都被他吸引了过去，黑压压的，可以清晰可见的，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的黑气，而且，被这么多鬼附着的本人，却像是没有任何反应一样，无论是面色还是身体状况，看起来都与常人无异，实在太过于诡异。

　　罗少春看见连生一怔，然后猛地往后退了几步，一脸吃惊地朝罗老爷说道：“老头，你也太不会找人了吧，这个道士自己身上的鬼都没有除去，怎么除我身上这一堆鬼玩意？”

　　连生顿住，红桥也愣了一下，然后飘到罗少春的面前，后者被他逼的向后连退了几步，红桥盯着他异色的眸子笑笑，“你看得的见我？”

　　许是红桥笑起来太魅惑，又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的气息太过于有压迫感，罗少春移不开目光，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红桥始终保持着那个饶有趣味的笑，飘到连生面前，说道：“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连生望了一下有些呆愣的罗少春，点了点头，对罗老爷说道：“罗老爷，我看令郎身上的邪祟很盛，我需要单独给他作法。”

　　“好好，”一听说连生准备给罗少春驱邪，罗老爷那皱巴巴的脸舒展开来，嘴咧开说道：“我这就命人下去准备，道长你打算在哪作法？”

　　连生摇了摇头，道：“无妨，罗老爷不用麻烦了，在这就可。”

　　“这？”

　　“嗯，”他点了点头道：“劳烦各位先出去，我需对罗少爷单独施法。”

　　“好好，那劳烦道长了。”

　　除了罗少春叫嚷着“不同意”“不愿意”，所有人都没有质疑连生，他们直接无视了罗少春的不满，听罗老爷的吩咐离开。

　　等到人都陆续走出去，甚至还很贴心地给他们关上门，连生这才起身走向那个直接坐在地上的人。

　　“你你你，干嘛！”

　　他往前靠近罗少春，罗少春则在地上一直往后蹭。

　　连生走快了几步抓住他，盯着他看了半天，直到罗少春快被他后面的红桥那威胁的表情吓晕，连生才放开他，淡淡地说道：“你眼睛很好看。”

　　罗少春一愣，红桥也一怔。

　　空气安静了一会，罗少春低下脑袋，垂下的刘海盖住他的半边脸，还有那个黑色的发亮的摄人心魂的眸子，闷闷的少年的声音这才传到连生的耳朵里。

　　“谢谢，你是第一个夸我异瞳好看的人。”

　　连生不冷不热地说：“不必谢我，因为它真的很美。”

　　他虽面无表情，只是眼里却认真无比，让红桥猛地想起几千多年前那场杏花雨，那个身着白衣的人笑容浅浅，眼里闪着光十分认真地同他说“你的眼睛真美”，那天雨打在他手里的油纸伞上，零落的花瓣和滴答的雨声，熏起人一阵醉意。

　　“两年前我醒来，另一只眼睛就变得不一样了。”

　　罗少春抚摸着自己被刘海遮挡的眼睛，他的左眼是深褐色的，右眼是浓黑的，黑黝黝的仿佛漆黑的夜空一般摄人心魄，实在妖冶的不像是人的眼睛。

　　“难怪你看得见他们，原来是有一只不一样的眼睛。”

　　连生四下打量着他，又继续问道：“两年前你还经历过什么？”

　　罗少春捶着脑袋，十分痛苦地说道：“我……不记得了，老头说我是被人扔到罗府门口的，醒来以后我的记忆就很混乱，而且……”

　　“还被一堆鬼围着？”

　　许久没有说话的红桥凑到了连生身边接下了罗少春的话。

　　罗少春点点头，微微有些往后挪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看见红桥心里都有几分畏惧，右眼有时会带着微微的疼痛，甚至连右手都在不停地颤抖。

　　红桥没有理会他的畏惧，直接飘到他的身边，转了很多圈，就连连生就不知道他是要干什么。

　　红桥转了几圈后定住，半眯着眼睛对罗少春说道：“你的身体还真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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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生抿了下嘴，罗少春十分恐惧地往后退了几步。

　　红桥又带着压迫的气势逼近，笑道：“把胳膊抬起来。”

　　他对他没有什么杀伤力，可是罗少春还是近乎本能地乖乖地举起了双手。

　　“连生，”红桥转身去叫连生，看见后者依旧面无表情的站在那，他脸上露出几分讨好的笑意，蹭过去说道：“你把他的衣袖拽下来看看。”

　　连生只是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直接略过他，伸手去把罗少春的衣袖撸下来。

　　少年的左手是健康的小麦色的皮肤，右手很明显的是与之不同的苍白，手腕处与红桥这只断手一样缠了数圈红绳，再往上掀，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关节处白色与黄色的分界线，像是被人硬生生接在一起一样。

　　“这是？”

　　连生扭头看向红桥，后者知晓他已经猜到，点了点头，说道：“我的手。”

　　“什么！”

　　还没等到连生说什么，最先感到惊讶并且叫出来的，是有这只手的罗少春。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连生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红桥一直看着连生脸上时不时细微的变化，也没有说话，罗少春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傻站在那消化自己刚知道的事情。

　　红桥是魔尊之身，身上有无穷的力量，那是所有小鬼都渴望的，而罗少春的一只手是就是红桥的手，他不会控制手上散发的魔气，所以才会吸引一堆鬼魂前来。

　　只是为什么只有那些比较弱的不会害人的小鬼，按理说应该会吸引一些厉鬼才对啊，连生看着周遭微微有一层金光护着的罗少春，想了半天也不知为何。

　　“许是有人护着他。”

　　红桥飘在他耳边说道，连生抬眼看着他，魂魄显不出瞳孔的颜色，只是那双永远带着笑意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时，总会让人大脑一片空白，仿佛置于虚无。

　　他收回眼神，对罗少春问道：“你这只手是哪来的？”

　　“是柒染给接的。”

　　回答他的，是红桥。

　　连生扭头看向红桥，罗少春也扭头看向红桥。

　　连生问道：“你认识？”

　　红桥点了点头，对罗少春道：“给你安上假肢的人，可是坊间传言的妖医木公子？”

　　罗少春也点了点头。

　　红桥凑到连生身边笑道：“那就是柒染，坊间传言可接骨造肢的神医，他不愿被人称他‘神’，所以以妖医之名流于世。”

　　“所以？”

　　“是不是我只要取下这只胳膊就好了。”

　　罗少春问道。

　　红桥没有回答他，倒是连生替他问道：“你能取得下吗？”

　　红桥摇摇头，“柒染造的东西，旁人都没法子取下来。”

　　罗少春上前一步还想要说什么，谁知红桥又继续开口道：“若是强行取下来，牵一发而动全身，没准，”顿了下，他笑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继续说道，“没准，整个身子都会散了架子。”

　　他分明是笑着说的，可是上扬的语调莫名带着一股寒意，让罗少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也就是说，连师尊也不行。连生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罗少春闻言又坐在地上，“那岂不是没有法子了，都怪那个骗人的妖医，为什么给我安这种鬼胳膊。”

　　红桥动了动脸色，连生望向罗少春，淡漠的表情带了几分同情。

　　罗少春怕是没有意识到，他这一句话，惹了两个他惹不起的人。

　　“唉，瞧你这么可怜，你是不是很想卸下这个胳膊，”出乎连生意料的，红桥竟然会语锋一转，同情起罗少春来，他抬眼望向红桥不变的笑，继续听他说道，“不如，我们去找柒染给你取下来。”

　　连生了然，脑中窜过红桥昨日所说的话，他是想找回自己的身体。连生望向红桥，后者感受到他的目光，笑弯了的眼睛望着他，不明含义。

　　“你是说……”

　　“嗯，我们可能需要拜访他一下了。”

　　“但是，”罗少春问道：“传言妖医木公子隐于世，行无踪迹，常人是寻不到他的。”

　　红桥瞅了他一眼，反问道：“既是寻不到，那你又是如何见到他的？”

　　罗少春想了想，有些好奇道：“我也不知，老头子只是想碰运气，听人说曾在雾隐山上见过他，所以带我去寻，没想到真的遇到了。”

　　连生默而不语，红桥半眯着眼依旧笑脸状，感喟道：

　　“你运气可真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