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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孟明挂帅,出兵攻鄀 ...

  •   一连下了两个月的雨,雍城各水系涨高了不少,家境丰实一些的,进出都不愿意走路,恐湿了鞋袜,一时间,车马轿夫的生意倒是好做了不少。
      然而在秦宫,一般人是不能骑马坐轿的,更不能湿答答地去参加朝会,大臣们都随身带着一套干净朝服,上朝之前在偏殿更换,偏殿便热闹起来。
      “你们听说了吗?又要打仗了。”
      不知是谁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打仗一类的话题向来引人注意,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
      “上回便说要打仗,君侯巡视秦军,连点三将预备勤王,到底没有出兵,怎的忽然又要打仗了?”
      “听说鄀国近来不大安分,老在边境挑事,上回勤王之役咱们憋屈得厉害,说不准这会要借机发泄一番,好好教训教训鄀国呢。”
      有臣子偷笑:“这哪里是发泄不发泄的问题呀,谁不知晓君侯有宏图大志,不过是拓疆扩土的借口罢了。”
      此话一出,偏殿立马安静了下来,若说揣测君意是大罪,这话可就够他下大狱的了。那名臣子本是八方馆谏言者出身,口无遮拦惯了,此番见众人不语,通红着脸道:“我也就随口一说,各位同僚……”
      “这是秦宫,一言一行皆有记载,你放肆也就罢了,难不成叫各位同僚与你一道受罚?”
      众人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然后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路来,纷纷见礼:“见过右相。”
      蹇叔径直走到那名臣子身边,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何官位?何日领职上朝的?”
      那名臣子颤抖着道:“下官尧素,是冢宰的文书,本月方才领职上朝。”
      一向宽容待下的蹇叔忽然变得严厉,训斥道:“冢宰之位出缺多年,要文书做什么?你是何人提拔?”
      “是……是冢宰还在位之时,将下官从八方馆提出,叫我跟在他身边做个文书。”
      “既如此,为何你能持玉笏上殿?”
      尧素忽然就跪下了:“右相容禀,冢宰之位出缺,领事生病,下官这才持玉笏上殿。”
      蹇叔皱了眉头,近日这帮大臣越来越懒散了,分明是雨天不想出门,偏借口说生病,失了冢宰的约束,那帮人简直没有规矩。
      “今日的朝会你不用参加了,本相会禀明君侯,这朝中的风气,是该好好治一治了。”这话不单是说给尧素听的,众臣听了,有的庆幸自己按时来朝,有的默默计算告过几日的假,偏殿的气氛很是微妙。
      朝会以后,蹇叔将情形说给了任好和百里奚,任好对蹇叔的做法表示赞同:“叫司寇接手,好好查办一批,这段时间孤的精力多放在军事上,文官这边确实疏忽了。”
      百里奚连忙告罪:“是臣失职,没有约束好手下。”
      任好摇摇头:“不怪你,自从子桑他……你肩上的担子太重了些,孤本想着把这个位子留着,权当作对子桑的亏欠,眼下看来,是孤意气用事了。”提到赢支,任好总是愧疚万分。
      蹇叔道:“冢宰之位位高权重,确实难有继任者。”
      任好思索一番,问道:“奄息回来了吗?”
      阿眇回话:“奄息将军已经回到雍城,目前在家修养。”
      任好叹了口气:“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也是难为他了。”
      蹇叔道:“臣去探望过,他家一百多口人伤亡过半,孙儿也没有保住,将军受了打击大病一场,加之年岁大了,不想落下了手脚发抖的毛病,以后只怕是难上战场了。”
      任好默默地不说话。
      百里奚补充道:“仲行将军恢复了些,但身体还是不行,三将之位同样出缺,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任好转着手上的扳指,良久,方才下了决定,传召内史寥彦:“拟旨传令,着奄息暂代冢宰之位。”寥彦领命去下旨,任好又道,“此次出征鄀国,便由百里视为帅吧。”
      任好的心思很明白了,他有意启用百里视为将,只是不便贸然提拔,于是叫他领兵攻打鄀国,借此机会助他在军中立威,待凯旋之日,这主将之位便名正言顺了。
      儿子有前途,百里奚自然高兴,又感念君侯的用心,连忙谢恩。只是奄息征战沙场多年,有些可惜了。
      任好叮嘱道:“仲行心气高,不可夺了他的兵权,只叫他底下的副将们领着,还叫他安心养病吧。”

      百里视领了三万大军准备攻打鄀国。出征前夕,百里奚来到儿子房中,百里视方从军营回来,正在收拾行装,见到父亲来,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招呼妻子卢氏泡茶。
      “不忙,不用扰着他们了,咱爷儿俩坐着说说话就好。”
      卢氏见状,带着丫头们退了出去,将门掩上。
      百里奚上下打量着百里视,在军营里多年,他早不是当初封郡尉时那个稚气未脱的青年。战争和岁月在他脸上、身上留下了不少印记,黑里透着红的面色,颧骨也陷进去了些,方才卢氏给他刮了胡子,脸上干干净净的,抱儿子时也不会扎到他稚嫩的皮肤。
      百里奚叹道:“你回家时间不多,这才几日,又要走了。”
      百里视安慰父亲:“儿是上阵杀敌,为国尽忠。”
      百里视还不清楚君侯的意思,百里奚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告诉他。
      “你有大志向,这很好,家里的事情有父母操持,你不必挂心。”
      “是。”
      百里视让过身子,请父亲入座。百里奚并没打算坐下,走到他桌案旁,上头摆着一卷还没收起来的《行军阵法》,拿起来翻了翻,发现上头画了几个符号,旁边还有一卷册子,写的东西与那几个符号相对应。
      “这是你做的批注吗?”
      百里视不好意思地笑了:“儿子见识短浅,有感而发罢了。”
      百里奚很满意儿子求学的态度:“文武兼治,学业不废,你做得很好。”
      “父亲学识广,儿子只盼着不给父亲丢脸。”
      百里奚见竹简的角上落了一个“视”字,忽然想到一事:“阿视,你还未取字吧?”
      百里视显然没有想到父亲会这么问,木讷地点点头。
      百里奚有些自责:“也是,寻常男子冠礼之时取字,而你及冠之时,为父不在你身边,到底是为父的不是。”
      “并非人人都有字,儿子的名是父亲所取,已经很欢喜了。”怕他多心,百里视连忙宽慰父亲,“母亲告诉儿子,父亲希望儿子视万物而明事理,父亲对儿子寄予厚望,儿子很喜欢这个名,字不字的倒也不是那么重要。”
      百里奚笑笑:“你是父亲唯一的孩子,你的事没有一件不是挂在为父心头的。”百里奚想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儿子的脑袋,但百里视个字高,他有些够不到,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视万物而明事理,不如就叫‘孟明’可好?”
      百里视欢喜:“孟明谢父亲赐字。”
      百里奚摸上儿子的面庞,想到儿子又要上前线,有些心酸:“父亲希望你忠君事国,更希望你身体康健,在外头的时候一定要珍善自身,父亲、母亲、还有你的妻儿都在等你平安归来。”
      “父亲放心,儿子知道。”
      百里视握住父亲的手,记忆中的这双手是强劲有力的,与如今这双苍老干枯的手有些不同。父亲老了,他需要人照顾,忠孝难两全,父亲不想自己为难,从来不跟他说这些,如今开了口,他便是为着双亲,也得拼尽全力去打仗、去胜利,活着回来尽孝道。

      鄀国地处秦楚边境,一向依附于楚国,鄀国的申地与息地是由楚国的斗克、屈御寇驻守,此刻他们正领着申、息二地的军队驻守于鄀国都城商密。
      秦国当年能以五万大军灭梁,是因为占据了新里、晋国世子又在秦国为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缘故。而此番攻打鄀国,楚国时刻紧盯,三万大军恐难与楚军抗衡,晋侯重耳提出出兵相助,因着勤王之事,任好默许了他们的示好。
      交战之地虽然靠近秦国,可同样靠近楚国,楚国不会坐视不理,必须速战速决。可楚军强势,正面对抗对秦军没有好处,若是能不费兵卒而降之,乃为上策。可有楚国这个后盾,鄀国底气很足,如何才能让他们主动投降呢?
      待秦军开拔到秦鄀边境的析隈之地,百里视下令停止前进,就地驻扎。
      次日,析隈守将得到消息,秦军俘虏了一批鄀国的兵士,傍晚将会经过城门附近。
      黄昏时分,果然有一群衣衫上满是血污、周身绑缚着绳索、戴着镣铐的奴隶经过析隈,仔细一看,他们身着的确是鄀国军服。守将又偷偷派了一名斥候去打听,秦军是准备将这群俘虏押往秦鄀边境,待秦军出征鄀国之时,当着鄀国军队的面杀了祭旗。
      “秦军欺人太甚!”守将一拳捶在城墙上,当即下了决定,“既是鄀国的兵士,便都是咱们的兄弟,得去救!”
      余者多附议。但眼下楚国的援兵未至,贸然进攻怕是不敌秦军。守将又着人去探听,发现在押送途中,看守的秦兵并不多,若是赶在他们离城门最近的地方展开救援,胜算还是很大的。
      在析隈将士们的奋力相救之下,那些被俘虏的兵士成功回到了鄀国,兵士们抱头痛哭,无不感激兄弟们的救命之恩。瞧他们一个个遍体鳞伤、不能上阵杀敌的样子,守将做主,叫他们先回去养伤,好了之后再归队,众兵士感恩戴德,拖着病体回去喝药了。

      不出三日,鄀国都城商密出了大事,城门底下发现了秦楚结盟的盟书,还有牺牲与歃血。城中传言纷纷:
      “听说秦军已经攻克了析隈,守城的将士们死得好惨,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也是遍体鳞伤,只怕是活不成了。”
      “我昨日还见到一个析隈来的兵士,说是秦国和楚国合力围攻,析隈的将士没有防备,这才死伤惨重的。”
      “难道楚国真的与秦国结盟了?”
      “这还能有假?我昨日在城墙边上看到那个坑了,就是为设盟挖的土坎,我去得早,他们还没来得及清理,里头还有血呢。”那人边说边比划,“听说两国结盟就是这样,杀一头牲畜,让它的血滴到坑里,再将盟书放在上头。”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抢了一句:“我知道我知道,这叫‘歃血加书’。”
      这解释听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叫人没法不相信。
      “我还听说,楚国与秦国结盟,要舍了鄀国送给秦国为礼呢。”
      这句话一出,大家都慌张起来:
      “真的假的?那我们要怎么办?”
      “这话可不能乱说!”
      “楚国当真会这样吗?”
      那人扭头就要走,被众人拦住了:“你去哪?把话说清楚啊!”
      “别拽着我,赶紧去逃命啊。”被众人拉扯不过,那人又道,“我舅父在朝上做官,他亲口告诉我的,就是楚国的斗克、屈御寇与秦人结的盟。”
      一位妇人着急地问道:“他们不是楚国派来驻守鄀国的吗?前几日还说要集结军队去析隈抵御秦军呢,我兄弟还入伍了。”
      有脑子转得快的接话:“哎呀,正是如此啊!你们想想,析隈的士兵说遭到了秦国和楚国的前后夹击,可不就对上了嘛!”
      那妇人眼看着就要哭了,又有几个着急害怕的,纷纷提出要回去收拾行李。
      “趁着现在还来得及,要跑赶紧跑,你们可别告诉别人了,更别说是我说的啊!”说舅父在朝中的那人再三叮嘱过,匆匆离开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鄀宫中,鄀侯懦弱,自来依附于楚国以求安稳,此刻陡然得到楚国舍弃鄀国的消息,心乱如麻,又听信了几名同样怕死的臣子的建议,决定赶在秦楚大军开进商密之前,主动向秦国投降,甘愿臣服于秦国,以换取自己和鄀国上下百姓的性命。
      斗克、屈御寇二人本就不是真心戍守鄀国,依照楚国和鄀国之前的约定,打发了军队过去增援以后,就不知沉醉在哪个温柔乡里了,压根没听到这个消息。等他们听到消息之时,鄀君已经经不住谣言,出动提出了投降保国。可怜这二人急匆匆地归队,带领楚军刚一出征,便被已经得到鄀国国土的秦军包围,轻易地活捉了。
      鄀国举国归降,秦军大胜,带着楚将斗克、屈御寇和鄀国的国书班师回国。
      走在秦国的国土上,百里视欣慰地笑了,鄀国好比楚国牵着的一匹马,若想骑马,需得先把缰绳夺过来。
      楚侯听闻斗克、屈御寇被俘,鄀国都城破,又连忙派令尹子余追击秦军,可有晋军帮着秦军撤退,楚军终是远水不救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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