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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来客 ...

  •   有了初步灵感和思路,林岚第一时间拉着策划团队开concall讨论,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一上午,连午饭都是秦涣主动送上来一碗青菜豆腐龙须面,林岚既意外又感激,连声道谢。秦涣笑笑:“一个屋檐下,不用客气。吃完了放着吧,我一会儿上来收。”
      电话那头组员们纷纷打趣:“哇塞,还有人送饭,太幸福了吧!给我也送一份啊!” “哎呀,组长家里藏了贴心人儿啊,怪不得一到周末就惦记回惠州,连我们唱K泡吧都不参加了啊!”
      林岚哭笑不得地辩白:“瞎扯什么哪!是我家房客。住进来一个多月了,我才第二次见。”
      组员们继续调侃:“哎呦听听,多心酸。敢情上个月老加班,耽误人家见面了呢!”
      林岚赶紧换个话题:“你们是不是也没吃饭呢,要不先开到这?”
      “别别别,咱一口气开完,好开工干活嘞!”“早就点了外卖送过来啦!等你想起来这茬,我们早就饿死喽~”
      林岚笑起来,一边吃一边继续开会。

      开完会,林岚窝在二楼室内小阳台的躺椅上,迷迷糊糊打盹儿,忽然听见客厅里有人说话。
      咦?有人来了?
      林岚探头一看,一个穿着Burberry风衣的男人,和秦涣面对面坐着。从林岚的角度,能看到两人的侧影。秦涣仍然是不疾不徐地斟着茶。
      男人端了茶,上下打量着客厅的宜家范儿装修,皱眉说:“你怎么住这种地方?”
      “有山有水,清净自在,没什么不好。” 秦涣微笑着递给他一杯茶。
      男人放下杯子,兴致勃勃地说:“我在海边买了两栋别墅,一栋欧式装修,一栋中式,都是红木家具。背山面海,风景特别好。你过来吧,肯定喜欢。哎,记得那会儿上学的时候,咱们不是梦想有一天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是啊,一晃十多年过去了。那时年少轻狂,身无分文,指点江山。”秦涣摇头笑笑,又说,“现在梦想倒是实现了,不过你也忙得没空去住吧?”
      “ 老婆孩子住着开心就行。我是顾不上了,公司上市一年,压力大。关键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男人喝了一口茶,感叹道,“真不像当年你在的时候,那时候人心多齐。“
      秦涣沉默了一下,才问道:“当年的四大金刚,都还在吗?”
      ”除了你都在。何赤还是营销总监,老萧负责研发,刘平管工程交付,但说不上怎么回事,就是捏不到一块去了,特别是何赤和老萧,现在真是越来越难管了。” 男人重重的放下杯子,在茶几上砰地一声响。
      秦涣抬眼:”怎么了?“
      男人一脸不爽:”就说何赤吧。现在公司要做互联网+,线上营销我们得搞起来,我跟他谈了多少回了,就是不情不愿,不肯与时俱进。就算面上同意了,做起来还是坚持线下那一套。”
      秦涣说:“何赤是个很强势的人,向来以自己的意见为尊,自然很依赖已有的成功经验。对于没经验没把握的事儿,也会非常谨慎。你想搞互联网营销,他恐怕很难听得进去。”
      男人点头说:“是啊,后来我也想通了,他擅长做线下,那就继续做好了;我另外成立一个营销部,专做线上。大家权责划分清楚,井水不犯河水。”又皱起眉,“我从外面挖了两个人,专门来管线上,大概是没找对人,都干了几个月就走了。”又抬眼看秦涣,”还是你当年招人厉害,一找一个准!”
      秦涣自动略过他最后一句,只接着前面的话说:“你是想井水不犯河水,但公司不是机器,再多的规则都是人定的。文字是死的,人是活的,解读和执行也都是活的。何赤是元老,手握公司产粮重地,公司哪个部门不会优先配合他的事儿?挖来的高手再厉害,怕是也难以调动资源。”
      男人叹口气:“是你说的这么回事。”
      秦涣又说:“如果你真想做互联网营销,不如自己挂帅,挖来的人当副手。有你的营销背景和魄力加持,真想做起来,也不是问题。”
      男人眼睛里闪过一道犹豫,嘴上说着:“我现在事儿太多了,有心无力啊。”
      林岚听得乐了。这人有意思哈!嘴上说如何重视新营销,如何明白内部阻力,真要他自己出力扛起来,又赶紧找借口往后缩。这位老大,你到底有没有决心做啊?
      男人又叹了口气:“唉,挖来的新人留不住,老人又不听指挥。哪像咱们当年,互补长短,配合默契,多好。”
      秦涣没有接话,默默低头喝茶。
      林岚心想:这是啥意思?是想拉秦涣回去一起干,又不肯直说?不是老朋友么?
      林岚探头望去,见男人脸上闪过隐隐的尴尬,接起原来的话头:“何赤一向自以为是,喜欢搞山头,我心里有数。可老萧我就不明白了,他一向不争权不争利,埋头搞技术搞产品,今年却总是跟我抱怨,说对研发不重视。可研发费用我一分也没少过他,只增不减,真不知道他到底在不满什么。“
      秦涣抿了一口茶,说:”你真觉得,老萧不争名利么?“
      男人愣了一下,说:“咱上学那会儿,他不就是个一天到晚不理人,成天埋头泡实验室的主儿么?一起创业到现在,他也是专心搞研发,公司能走到今天,也多亏了他在研发方向上的坚持。上市的股份,我也给得很慷慨,他当时都感动得热泪盈眶的。”
      秦涣放下茶杯,说:“老萧虽然爱搞研发,但本质上,不是什么狂热的Geek。他一直觉得自己出身低微,别无所长,要想在这社会上挣到自尊自信,就得靠自己的技术。他当年逆流而上,坚持自己的研发方向,未必是判断力精准,更多是骨子里的偏执和高傲。不管不顾,不听不理,就是要赌口气。——好在赌对了。这一点,老萧的坚持功不可没。”
      男人略一点头:“这个我知道,但以前再怎么劳苦功高,那也是过去的事了,公司现在的重心除了产品,还有市场;上市之后,财务和资本运作也越来越重要;以后如果做大做强,走国际化的组织扩张,HR也会是重头戏。我都跟老萧谈过,他也说理解,但背后还是牢骚不断,真是烦心。”
      秦涣看着水壶里的沸腾,慢慢说:“高傲的背后,往往是藏在深处的自卑。技术只是老萧的工具,最终是他用来追求名利,获得世人认同追捧的。你的钱是给了不少,可是这些年,公司的风头几乎都是你出尽了,可曾有多少机会让老萧抛头露面,接受万众欢呼?他说你对研发不重视,其实是想说,你对他的功名声誉不重视。”
      男人怔了怔,才说:“那他可以直说啊!大家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还用得着遮遮掩掩的么?”
      林岚暗自噗的一笑:也不知道是谁,在这里遮遮掩掩,拐弯抹角的。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男人转念一想:“可老萧也不像是这种人啊!他还经常说起谁谁谁,这么多年技术没啥进步,光在外面抛头露面,沽名钓誉了;还说现在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什么的。”
      秦涣说:”老萧有种读书人的清高,觉得自己要正直纯粹,不屑于争名争利。可’不屑争’,不等于’不想要’,而是要这社会’慧眼识珠’。一面公开鄙视,一面暗暗不服:哼,那种烂人居然站在聚光灯下接受欢呼,那个位置明明应该是我才对!——但如果名利主动找上他,就像你主动给他股份,他就特别受用。”
      林岚默默叹口气。一边是传统的道德观,一边是现实的名利场,这种内心价值观的冲突,往往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吧。真要去问老萧自己,恐怕都未必能认的。——唔,可别光说别人,我身上或许也有某些类似的冲突,只是自己还没觉察到吧。林岚想起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读到”不是憎恨特权,而是憎恨自己没有”,那份幡然自省的悚然心惊,大概就是这一类的啊。
      男人端着茶杯想了想,叹了口气:“好吧,可能真是这么回事。”
      两人默默喝了一会儿茶。男人不说话,秦涣也不主动找话说,只安静地等着水开。
      男人终于抬眼,看着秦涣:“ 以前只觉得你擅长沟通,现在才发现——你这么懂人心。”
      秦涣淡淡一笑:“沟通的前提,不就是知己知彼么?”
      男人没有接话,看向秦涣的目光却有些复杂。

      林岚听得睡意全无,正竖起耳朵继续,男人却转了话题,后面就是纯闲聊了。又过了一刻,男人起身走了,秦涣送他到后院门口。林岚从二楼望过去,后院门外,一辆粤B的黑色玛莎拉蒂疾驰而去。

      等秦涣回转身,看见林岚站在二楼廊道,说:“吵到你午睡了吧?”
      林岚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你以前,是和他一起开公司的?”
      秦涣点点头,却分明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下客厅拿了茶壶茶杯,径直去了庭院。
      林岚在二楼远远看着秦涣。她有一肚子的好奇,可秦涣独自坐在庭院里的背影,有种莫名的冷淡和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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