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旧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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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冥冥的虚空之中。
无声无色，无轻无重，无感无思；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边界；混沌而永恒。
真的是，好舒服啊，愉悦至极，自在至极。
忽然——
“....靠，这样都能不死？…. “
谁？谁？这是谁在说话？不，这不是声音。没有声音本身，没有男声女声，不是耳朵听到了什么，更像是直接感觉到了谁的思考，奇怪的“无声之声”…
“…..罢了，天不亡我，不能强求。.”
谁在求死？为什么要求死？
“…如果死都不能，那要怎么归天啊！真羡慕这些挂了的人，魂归冥冥，多好….”
归天？挂了？什么意思？有人死了么？
陡然一个激灵——等等，我这是在哪里？
一刹间，冥冥的黑暗消散，俯瞰见一片大雪纷飞的山谷。阴沉不见天色，千里毫无声息，只有漫天雪花扑簌簌地坠落。隐约一条窄窄的盘山公路，像在陡峭的山势上割开了长长的口子，蜿蜒在群山之间。
——想起来了！我不是挤上了过年回家的车么？在独自回夫家的囧途里，大雪暴至，车站停运。心急如焚间，遇到一辆私人拉客的面包车，司机高价捡了满满一车散客，开进了万径人踪灭的群山之间。
我坐在窗边，被挤得紧紧贴在车壁上，车厢里充斥着各种浑浊的气息。司机快一脚慢一脚地开在堆雪结冰的山路上，搅得胃里一阵恶心。努力想点开心的事，转移注意力吧。我伸出手，看看左手无名指上钻戒的一点星芒，就着雾蒙蒙的车窗，就着孤单和思念，慢慢画出两颗交叠的心……
陡然间，整个车身一晃，接着急速滑了出去。一声惊呼尚未出口，就感觉到悬空的失重、车厢的翻滚、各种猛力的碰撞……
我是遇上车祸了么！那——面包车呢？
在那里！不在路面上，却倾覆在谷底。四轮朝天，扭曲变形，大半截埋进了谷底的积雪中。窗户已经全碎，周围七零八落的是行李，暗红的血迹，还有——人的身体？！
那我呢？我怎么在半空看着？我怎么感觉不到我的身体？
——我这是死了么？！
不！我不想死！
我才刚结婚，我还没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还没有孩子，还没陪着孩子一起长大——
痛觉忽然如狂潮般涌上，所有的知觉一瞬间都回来了。沉重的身体，从头到脚各种剧痛，动弹不得地陷在雪堆里。一半脸贴着雪地，冰冷入骨，一半脸感觉到不断飘落的雪花，一片片的寒意。努力撑开眼睛，顺着视线看出去，是苍白破碎的雪地，几米远有毫无生气的人脸，暗红洇湿的血迹，灰黑的行李包…..
一片死寂。
惊骇地想挣扎，想张口大喊——救命！却被一股剧痛在胸中炸开，只剩了一声细弱的呻吟。剧痛一直炸到脑袋，耳中如擂鼓般轰鸣，眼前开始迷离，发黑…..
“居然还有个活的。“ ——是人声！这回是明明白白的人声，一个男人惊讶的声音！
黑雾从眼前散开，迷蒙的光亮逐渐回来。有个人蹲在面前，绿黑相间的冲锋衣。我盯住他的脸，在昏暗的天色里，一张年轻的，平静的，活着的脸。
“救我。”我说不出话，只能用目光乞求。
他没有动。雪花纷纷，一片片落在他平顺的短发上，深色的眉睫上，淡色的唇上，冲锋衣的衣领上。目光深深，却隐隐透着犹豫。
我大急，不顾一切地嘶喊：
——救我！
林岚猛地醒了。喉咙里火烧地痛，鼻腔里全是血腥气。
壁灯昏昏，照着小小的单人房。脑后是酒店柔软过份的枕头。被子被踢到床角去了，屋里的暖气热得像个烤箱。
扯过床头的纸巾堵住冒血的鼻子，晕沉沉站起来，去桌上找一瓶水大口喝下。窗外的大雪已经停了。不辨晨昏的暗淡天色，枯瘦沉默的灰黑树影，单调的白色雪地，无声无息，时间似乎是静止的。
好久没有想起那场车祸了，忽又在梦中清晰地忆起。可能因为身在大雪的赫尔辛基，梦中的雪花都分外清晰。三年前那一段离奇的经历，生死边缘，灵魂出窍，无声之声…
“吱——吱——” 床头的Mate 9 忽然震动起来，铃声是琅琊榜梅长苏的笛声，在凌晨的暗夜里悠远又惊心地响着，屏幕上亮着：惠州租房中介 周生。
林岚微微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哪个项目的夺命连环call。
“林姐，林姐！我是中原地产的小周。您还记得我吗？“ 开心热情的年轻声音。林岚脑中浮现那个瘦瘦高高20出头的小伙子，每天穿着不咋合身的黑西装白衬衣，努力把头发梳得根根分明，一脸青春痘未消，目光无比热切认真。
“我在国外出差。”一开口就觉得喉咙痛得抓人，“什么事，长话短说，咳咳。”
小周的热情明显瑟缩了一下：“呃，林姐，有人来看你家房子了，说要租下来。”
“真的？“ 挂出去大半年少有人问津，忽然就有人要了？
”真的真的！客人刚看过房子，里里外外看得很仔细，很满意。价钱也是一口答应，想马上搬进来。哎呀，可是碰见贵人了！——姐你什么时候过来？就差你签合同了。”
唔，昨天芬兰活动做完，今儿一早要飞慕尼黑的展会，回深圳得立刻对接下个月上海的晚宴，林岚叹了口气，”要两周后才能回惠州了。”
“啊，那就下月中了。这也太久了，就怕中间再有什么变化……林姐，您看这样行不行？能不能微信给我确认一下，我就报上去了，客人也能搬进来。”
这个折中办法倒也可以。再不租出去，每个月交深圳几千的房租，惠州过万的房贷，压力也真是太大了。不过——“ 是个什么样的人？小周你长点心，可别是某些人租了别墅开公司，搞传销什么的。” 确实小区里有这种情况，还有被公安一窝端了的。
“您放心。我和客人聊了半天的，也是像您这样学历高，素质高的读书人。证件齐全，叫秦涣，30岁。开着粤B的宝马3系来的，说是以前在深圳工作，最近想休养一下，就到惠州来了。”
同岁呢，也在深圳工作。能休养一下，真好。林岚想想自己僵硬的颈椎，酸疼的腰，心有戚戚焉。
“姐，我把合同给您拍照发过去，您电子签一下，我打印出来。这事儿就算定了，好不好？” 小周连声恳求。
“好吧。” 林岚收到了照片，在图片编辑中加上手写签名，发了回去。
“太好了！太谢谢您了！” 声音听着有些浮动。林岚微笑，想来小周又是一边讲手机，一边不自禁地点头哈腰。”那我让客人搬过来哈。门禁卡，停车卡我都会帮忙办好，您放心。“
”好，麻烦你了。“ 看了一眼床头的钟，直接打包行李，准备去机场吧。”那就惠州见～“
正要挂断，小周忽然补上一句：“林姐，刚才忘了说——” 迟疑了一下，“这个客人有点儿特殊。”
“嗯？什么特殊？”
“秦涣，他是个和尚。”
——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旧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