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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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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没有”穆野依旧一口否认,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都没发生。”
“他们要杀的人,是你吗?”韩啸却很担心自己的猜测:“殿下,我也不会害你,绝不会,所以,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希望你能够相信我,对我实话实说,好吗?”
他说得诚恳,半点都不矫情,完全是发自肺腑之言,穆野胸口一热,鼻子差点不争气的酸了,但是权衡利弊,考虑轻重,到底不想害了韩啸,于是决定对他避重就轻:“其实真没什么,可能是我穆家过去镇守云南,和他们北僚人有些过节,如今那个大王,当年还差点和我干过仗,他大概对我怀恨在心吧,估计大理国这次倒戈,挑起战事,北僚应该就是背后推波助澜的那只手。”
韩啸觉得他说的在理,虽然还是莫名的有些忧患,自己又说不上是哪里,于是不再多问,重新抱起药箱,道:“我本是个江湖浪迹无萍无根之人,当初机缘巧合,蒙殿下收留麾下,一日三餐无忧无虑,十分感恩,我这人胸无大志,安于现状,所以,不打算改投任何一位前途无量的王爷驾前,如果殿下嫌我碍事不想我留下,我便还回归江湖,继续漂泊,如果殿下允许我留在英王府,我便安安份份的作我的马夫,哪里都不去。”
那意思,是走是留,全凭您一句话。
穆野心说这人平日里话不多,今天倒挺能说,既然劝不动他,只得朝他挥了挥手:“滚回去睡觉。”
“是”韩啸转身要走,穆野忽然又叫住他,见他眼睛亮亮地望向自己,居然噎了一拍,才道:“那个,韩啸,你功夫不错。”
韩啸嘴角微微上扬:“殿下,是你说的,人不可妄自菲薄,殿下的功夫,只怕不在我之下吧……”
穆小王爷眼角一抽:“我说你一个干马夫的,懂那么多干嘛?好啦,走吧走吧,忙活了一天你不累吗?你不累我可累得半死,赶紧出去,本王要睡觉了。”
“是”这回韩啸真出去了,还带着不错的心情,老实说,连他这个老江湖都看不出,他家小王爷那一身杀伐果决的功夫究竟师承何处,这位殿下,可以说是非常高深莫测了,才不会真的是个绣花枕头呢,不过,既然他爱装,就让他接着装吧,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子,也很可爱呢。
这一个晚上,穆野抱着枕头辗转反侧,硬是没睡着。
因为猎场之事,皇帝陛下两三天没上朝,太医说是受了点惊吓,好在无大碍。
傅家二公子傅海生莫名成了打虎英雄,名震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傅二公子每天被人团团围着八卦,苦不堪言,上个街都能被人认出来,鲜花与掌声齐飞,大姑娘小媳妇的手绢收了不计其数,快赶上掷果盈车的潘安了。
傅二公子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把小英王殿下毫不留情地戳出几十个透明窟窿来。
那个缺德玩意,要不怎么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呢,天天被人围观的滋味,傅二公子真是有苦说不出。
韩啸还以为自家这个祖宗怎么也得消停几天,没想到第二天,他家小王爷就顶着明显没睡好的两个大黑眼圈出来溜达晃悠了。
而且这祖宗又不动声色地披上了那层神气活现欠打欠抽的皮,笑得那叫一个让人牙疼头疼肚子疼,一副有事没事都要找点事儿的德行,好像昨天晚上忧郁的闷闷不乐的人根本不是他,这自我修复能力,令人叹为观止了。
“要不要去围观围观打虎英雄?”穆小王爷精神抖擞地问,好像压根没失眠过。
韩啸赶紧拉住蠢蠢欲动的小英王:“不想被傅二公子揍的话,殿下还是让他多冷静几天吧”
“我让他当英雄,他还想揍我?”
连我都想揍你,韩啸心想,那不是下不去手吗!
“好吧。”穆小王爷非常大度地表示:“听你的,且让他多得瑟几天,等他过足了英雄的瘾,咱们再去找他。”
你就不怕傅二公子咬你,韩啸很无奈。
因为韩啸救驾有功,皇帝陛下特封他为大内侍卫,御前带刀行走,可以说相当器重他了,不过还是被韩啸婉拒,理由极其充分,归根结底有这么几条:
第一,他是山野草民,不懂规矩,也不通晓人情世故,怕得罪人,怕出茬子,所以不适应在大内行走。
第二,小英王对他有提携知遇之恩,他尚未报恩不能走。
第三,白马听话还未完全驯服,目前只听他一个人的话,如果他走了,听话很可能极不给面子的给小英王殿下来个下马威。
第四,这条韩啸没说,他喜欢自家这个小王爷,虽然那是个活祖宗,看似不靠谱,其实关键时刻却极其靠谱。
好在皇帝陛下没有强求,嘉奖了英王殿下和他的马夫韩啸,英王府上上下下都得了不少好处,这下韩啸小哥哥更受大家欢迎了,又帅又能干的男人,果然到哪里都不会被掩盖住光芒。
猎场行刺之事经过彻查再彻查,只得出个北僚人伺机作案的结果,可惜所有犯人已死,他们是怎么来的,又是如何在南山上提前设置,大齐这边有没有内应,都成了不解之谜,死无对证。
朝堂之上对这事喋喋不休,各有各说法,有人主张兴师问罪,也有人主张看看再说,皇帝陛下一时难做决断。
北僚一向臣服,从未如此嚣张过,到底是什么让他们突然变得如此大胆。
半年多前,勐泐的老国主刚刚病故,大王子阿戈继任国主之位,听说此人年纪尚轻,孔武有力,难道说这才上任没多久,就不安心偏安一隅了么?
以他的国土大小,人口数量,也想跟他们一直称为“天国”的大齐叫板,是不是有点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味道?
韩啸定下心来,时刻提醒自己留意穆野安危,虽然明知自家小主子身手不弱,普通人根本不是他对手,但毕竟穆野尚未成年,身量气力都不及自己,又知道有人要对付他,韩啸不敢大意。
不过好在那之后,一切太平,每日相安无事。
云南战事尚无最新消息传来,穆野却对韩啸说:“不知怎么的,老觉得那个卢国信有点靠不住,也不晓得这一仗能不能赢。”
“如果输了,我是说万一,会怎样?”韩啸其实心里很清楚,如今朝中外强中干,并无能征惯战之将,更无可以统领四方坐镇全局的主帅,五年前一仗,元气大伤,至今未能复原,这是国之硬伤。
卢状元虽说个人能力不差,但是调兵遣将两军对垒还是头一次,到底能否拿捏得好,能否指挥镇定的攻城夺地,还真是未知数。
“不知道”穆野老实回答。
什么都不好说。
韩啸甚至会想,如果有一天,国家需要他上战场的话,他该如何选择。
并不是真的不想为国出力,大丈夫人生在世,抛头颅洒热血都是平常事,为了家国百姓,死亦何妨,不过,他们韩家不一样,爷爷临终的话,绝不是开玩笑的。
让韩家断子绝孙吗?还是……
也可能,有些事情,不到必须决断的那个时刻,都难说答案吧。
一个月后的一封八百里加急军报,再次打破了皇城的宁静。
卢国信贪功冒进,中了敌方圈套,大军被围。
朝堂大乱,明明之前是好消息,怎么这么快,风向就变了?
还没等后几日的早朝商议个对策出来,军报雪片一样接连飞来,最后一封直接让皇帝和众臣们钉在朝堂之上动不了了。
齐军大本营深夜遇敌突袭,卢将军仓惶应战,被敌主将斩于马下,以身殉国。
副将方付之拼死抵抗,也难力挽狂澜,和卢国信一样马革裹尸了。
副将冯岚收拾残兵败将,退守百里之外,急报朝廷中枢,等待定夺,是战是退,请朝廷示下。
目瞪口呆惶惶不安的情绪贯穿了整个早朝。
秦王愁眉紧锁,卢国信是他家臣,这么快就中看不中用了,他的脸上当然挂不住,但是现在不是计较脸面的时候。
送信兵军士痛哭流涕:“卢将军只顾深入,却不熟悉地形地貌,又遭逢十年不遇大雨侵袭,连绵下了半月有余,我军将士皆泡在泥水里,根本无法作战,是夜敌人冒雨来袭,我军乱作一团,自相践踏者,被腰斩者无数…”
小兵哭得说不下去,众人也听不下去了。
这一仗人马折损,主将阵亡,大齐这是又一次天颜扫地了吗?
皇帝陛下高执半天长叹一声,道:“战况竟然如此惨烈,卿们有什么意见,都…都说来听听。”
各种声音四起,还是一样的各执己见,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却没个具体头绪,皇帝听了良久,越发的头痛,忍无可忍火冒三丈地一拍龙案:“朕再说一遍,此仗必须打,朕只想听你们说说该怎么打。”
王丞相上前一步:“陛下。”
“丞相你说。”
“这一仗要打赢,没有对当地山川地貌风土人情,甚至是气候变化了如指掌的人是不行的,卢将军他们就是吃了这个亏。”
“这个朕也知道,可是云南一直由穆家镇守,穆老王爷德高望重,能征惯战,非旁人可比,大理也好,勐泐也罢,都摄于云南穆府的声威,多年太平,可是现在穆老王爷已经故去多年,还有什么人……”
王丞相顿了一下,踌躇片刻:“其实,还有一人……”
他这么一犹豫,大家已经知道他指的是谁了,今天是商议紧急军情,所有的官员亲王统统都在,穆野也站在下面静静地听着,此刻许多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他。
皇帝还没开口,晋王第一个急了:“不行,英王殿下还不满十六岁,山高水远,刀剑无情,战场绝非儿戏。”
老穆家就剩这么一点骨血了,别再绝了后。
王丞相咳嗽一声,面露难色:“老臣也知道殿下年轻,可是,除了殿下,旁人似乎更无胜算。”
“总之不可以。”晋王再拦:“我大齐带甲数十万,能人不会没有,英王殿下年纪太小,不适合。”
“那…那个、那个…”王丞相看看高执:“陛下…”
底下议论声一片,有人附议,有人否决,乱哄哄的,站在一边的穆小王爷自己倒没说什么。
的确,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带兵出去打仗,如何服众?靠刷脸吗?
皇帝陛下犯了难,大齐真的没人了不成?别的不说,就说穆野这个年纪,真的领兵出去了,怕是也要被人笑死吧?大齐周边可不止一个大理,一个勐泐,比他们更强大的周国和蛮人怎么想?
他们会不会觉得大齐太好欺负了?
可是,如果连区区大理和勐泐都拿不下,那可真是国运堪虞啊。
右将军傅邕道:“臣觉得丞相之言可以一试。”
他是傅海生的父亲,当年也是有战功的人,可惜受过一次重伤之后,再要骑马打仗几乎不可能,他身为老将军,却想起自己家那几个孩子,居然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二公子虽然最近风头正盛,但是儿子几斤几两,做父亲的怎么会不清楚。
晋王急道:“老将军,你怎么也…宸希弟弟要是伤了哪里,我们又怎么跟故去的穆老王爷交待?”
傅邕不言语了,穆家再无后人,要是把穆野也陪进去,的确对不住老友。
高执招手道:“皇儿,上前来。”拉着这个大齐最美的少年,皇帝上上下下看了他半晌,忽然生出许多不舍来,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儿的意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