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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元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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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年又过了半个月，就到了元宵之夜，天刚刚擦黑，外面已经是灯火映红，这夜金吾不禁，灯火流转，喧哗热闹。人挤人的通衢大街上是连水都泼不进去。梨娘给所有人都放了假，就给查杰一个人堆了一堆的活，不许他出去。
婉婉挤过人潮人海，看过花灯回来，手里端着一碗元宵，到他面前蹲着吃给他看。她以为查杰皱着眉头是不开心，捏着勺子搅了一搅，跟他说：“你也别不开心，大姐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那裴静之听起来就觉得是个挺厉害的人物，万一叫他看出你来那不是坏了吗？”
“我没跟人打过照面。”夜行杀人，谁会露面给人看；何况这么热闹的元宵节，裴静之真的来个大海捞针也没有用；他当然知道梨娘不是真要为难他，就是怕他又出去找事而已。
“哦。”婉婉没词了，又搅了搅勺子。
查杰皱眉，勺子与碗碰得叮当作响，引得他也觉得饿了。“你怎么不吃？”赶紧吃掉，不要在他面前晃，不过他倒没有想让人也从他面前消失。
婉婉低头看了碗里的元宵一眼：“我吃不下了。”
查杰：……人比人要气死。“那怎么不出去玩？”
“我刚才回来，外面人太多了，灯也看不到，只能看见个人啊影啊。”
查杰无声地吞咽后，也“哦”了一声，起身把劈完的柴堆到一边，放回斧头。
婉婉跟着起身，月色不错，映着她的面容皎皎，亮亮的眸子闪动着，凑近他：“我给你留了一碗。”
查杰：忽然生出一种无以为报的感动。他指了指屋顶：“我带你上去看灯吧。”
啊？
查杰看她一眼，笑了一声，抓住她纵身一跃，两人就上了屋顶。
婉婉惊觉自己就这么换了地方，第一反应不是看这一年一度张灯结彩繁华热闹的长安城，而是向下望着，不可思议地轻声说：“就这么简单？”
查杰看着她：“简单？”她肯定不知道练就轻功得吃多少苦，而且像她这么吃元宵，就是吃够了苦都不一定能练成。
婉婉忙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动作就这么干脆利索吗？”
查杰明白了，当然道：“无论剑术还是轻功，都是简单利索的好，花里胡哨的，都是在授人以柄。”
婉婉闻言露出一个幻想破灭的神情，又“哦”了一声，表情却不复开心，随后更是好长时间没恢复原来的嘻嘻笑笑。
查杰不禁奇怪：“你怎么了？”
婉婉把头抬起来，对着月亮，算是给他的反应，脸色却是恢复不过来，她说：“我想梅娘了，她的剑也舞得很好。”查杰再看她，面上全是与她平时模样不相符的惆怅：“不过不是你那种杀人果决的剑法，是很好看的那种。”
“哦。”他不知道回应什么。
然后婉婉又说起梨娘：“大姐特别讨厌你们这些侠客。”
……你会不会聊天啊？
查杰闻言就想起梨娘说过他“非得死的满大街都是寡妇”，想必她丈夫……“人死节哀”，他还没有到打算自己以后会不会让一个女子伶仃孤独这件事的时候，现在却突然生出了几分后怕：万一，真有那时候呢？
谁知婉婉闻言大摇其头：“不是，那人没死，他跑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查杰了然：那是个浪子。
这么一想也对，梨娘虽然见到他十次有九次脸色都是讨厌的嘴里都是刺人的话，也没有一次真的将他赶了出去，要是真的做了寡妇，怕是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态了。
——
啊——！
查杰无声地扭曲了半张脸，马上握紧拳头，牙齿切上嘴唇，“咝”，更疼。
婉婉马上拿开脚：“你怎么在这儿？”随后点起一盏小灯，豆大的火光跳上她的脸。
查杰心里黄连般苦、窦娥般冤：“你不是说给我留了碗汤圆吗？”
婉婉看到他的表情还没恢复，心想自己落脚也不算重啊，怎么把他疼成这样，低头才见自己原来穿的是一双木屐，心有不忍，又问：“那你怎么不点灯啊？”
查杰反问：“那你怎么不点？”
“厨房我熟，不点灯我想找的也全都找得到。”
查杰心说佩服，他也仗着习武之人五感灵敏，习惯了夜行。
汤圆放了一两个时辰，早就变硬，冷，下不得口了。查杰揭开锅，打算倒进去热一热，婉婉赶紧拦住：“哎、哎，都半夜了，晚饭早就顶不住了，你现在吃这些东西不好克化，明天肯定要肠胃不舒服。”
“可是……”我饿了。
婉婉往灶口推了他一把：“你去烧火，我给你做一个。”
查杰感激不尽，坐到灶口上。火点起不久，锅里就“刺刺拉拉”地想起翻炒的声音，香味甚浓。他探出头去，小姑娘炒得认认真真，有模有样。
“你在炒什么，很香。”光凭味道还分辨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婉婉一边炒一边回答他：“晚饭时炖了一只老鸭，我勾了鸭汤，用香菌子炒个野菜，一会给你下汤面。”
做法是比较独特，可是……香菌子不是比老鸭还要贵吗，要是让梨娘知道——
“你拿菌子勾汤下面！”他赶紧站起来，“我昨天才被梨娘扣了工钱。”
“我知道啊。”婉婉全不在乎，炒好了香菌野菜，舀了一瓢水进去炖汤水，盖上锅盖，对他说，“你就算一口水都不喝，大姐要扣你钱也是有办法的，你这浑身上下一滴油都榨不出来，她要是真的贪财，就不捡你回来了。”
这倒也是。查杰也觉得这是梨娘刀子嘴豆腐心的一面：他在这里衣食住行每一样都是梨娘给的，大概觉得用这些办法能把他扣在这里，不要惹事吧。
婉婉见他表情凝重起来，赶紧打断他：“别想了，大姐乐意对人好就是对人好，骂你也是对你好，反正她乐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