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为王》涉君川

6、第 6 章

　　“我看你是疯了！什么都敢做了是吧！”唐哥暴躁地站在窗户前踱来踱去，想揍那云哲的一双手仅仅是在空中有力地挥舞着。
　　“我说了我没吃芒果。”那云哲坐在病床上刷手机，热搜上果然出现了“谋害那云哲”的字样。
　　唐哥的突然出现不得已中断了直播，郑标在得知那云哲芒果过敏后再三道歉，被唐哥劈头盖脸的骂，也一句话都没为自己辩解。
　　“我有一个事要通知你。”唐哥让自己冷静下来，坐在和那云哲对面的沙发上。
　　“通知？还离我那么远？”那云哲抬头瞥了他一眼。
　　“怕你犯犟的时候我会忍不住抽你。”唐哥瞪着他说。
　　“什么事？”
　　“我给你联系好了北京的医生，马上给你转院做手术。”唐哥低下头，从包里拿出一个医生的资料。“这位医生做这个手术做过很多次了，预后都特别好。”
　　“半个月后行吗？”那云哲抬头小声的，乞求地说。
　　“你他妈告诉我你能撑半个月吗！”唐哥愤怒的把资料摔在地上，简直想冲上来打醒那云哲，“你究竟看不看重你的命？”唐哥冲着那云哲吼，多少年来他对那云哲都一直是细声细语地说话，如此暴怒还是第一次。
　　“看重。”那云哲看着那个放在垃圾桶上方的蛋糕盒子说，“三天吧。这三天你再把事情落实一下，三天后立刻转院。”
　　唐哥看着他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憋屈的把地上的资料一张张捡起来，然后放到病床旁的桌子上。“你有空看看。”他指指那一大叠资料，说完就拉上门出去了。
　　“我自己的病情自己清楚。”那云哲对着空气默默地说，“三天而已，我能撑过去的吧……”然后他又极尽眷恋地望向蛋糕盒子。
　　他想起郑标那张脸，那总是冷漠的眼神，他一脸无所谓的把芒果蛋糕递给自己，他淡淡地把芒果接过来，然后没吃几口就放下。他对他是那样的周全礼貌，但仅仅是出于礼貌。
　　“我这暴脾气啊！”那云哲叹了口气，“要是其他人这样子，麻烦您老有多远给我滚多远。”那云哲拿起手机刷了一会儿，已经有粉丝猜测蛋糕是那位圈外好友送来的，一开始夸奖他的话全变成了谩骂。
　　“啊，真是的！就应该找人把他蒙上麻袋打一顿，然后再拉去医院去了他那胎记才解气嘛！”那云哲恨恨地说。
　　“一包红塔山。”郑标把钱递出去，没人接，他抬头疑惑地看了一眼。“房东太太？你怎么也在这里？”
　　“来这儿一起看直播。”房东太太站起来把钱接过去，转身从后面拿出一盒红塔山。
　　“快看！就是这里！”小女孩拉了一把房东太太，把刚才直播的录屏停在某一帧。“这个蓝白条像不像病号服？”
　　郑标在听到病号服那一刻反射性的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白色外套在底下翻了个角，露出里面原本的衣服来。这应该是后来唐哥用手指抠他嘴的时候，他手没拿稳拍到的。
　　“你这么说是有些像啊。”房东太太凑到电脑跟前说，“而且感觉云爸状态也不太好，眼睛底下的黑眼圈太重了，整个人看起来都很虚弱。”
　　“是吧。我觉得云爸生病了，但是他瞒着我们。”小女孩分析说：“而且如果是什么小病的话直说就好了啊，比如说我不小心感冒了，发烧了，谢谢大家的关心，他以前也经常这么说的啊。”
　　“所以……会是大病？”房东太太小声地说，然后就像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她赶紧摇摇头，连忙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也许只是一件睡衣？”郑标把烟盒打开，抽出一根叼在嘴里。“不是有那种流行款吗？”
　　“好像是有……”房东太太想了想说，“还是个什么奢侈品牌子呢！”
　　“你还知道奢侈品牌子啊？你的衣服不是路边25一件买的吗？”小女孩关了电脑，嘲笑似的说。
　　“你这个小屁孩，我今天就替你父母教教你规矩。”房东太太和小女孩笑着厮打起来。
　　郑标一手捂着烟，一手打开打火机点烟，逆着风出了小卖部的门。回到家里后，他又打开那放满了书的衣柜，犹豫着从里面抽出一本关于肺动脉异位起源的书。
　　他拿出钥匙打开那个上了锁的抽屉，从里面取出手术剪和其他医疗器械，一遍遍重复着手术流程。
　　这就好像是一个祈祷仪式一样，只有这样做他才能放下关于那云哲的焦虑。
　　但是他的手还在抖。
　　枯燥而乏味的手术动作，不知重复了几百遍，郑标坐在书桌前突然抬头的时候发现天都黑了。可不能再不吃饭了。昨晚的胃疼把郑标折腾了好久，发了一身的汗。
　　郑标抽出十块钱出门买了个砂锅准备带回来吃，等饭的时候又想到那云哲是芒果过敏。“还有什么忌口的？”郑标打开手机在网上输入那云哲三个字。网页立马就跳出一个百度百科，详细的连那云哲七大姑八大姨都介绍了。当然也是他亲戚个个都厉害。
　　郑标一行行看着，嘴角微微抽搐。
　　爸爸是知名大导演，妈妈是电影制作公司的总裁，那个唐哥果然拥有一个顶尖的娱乐公司。再往上，从商的姥爷，从政的爷爷……
　　“啊……真是全家疼爱一个啊！”郑标兀自笑了笑，这样的人和自己真的是天上和地下的区别啊，所以才会这么格格不入。
　　郑标又往下翻了翻，感情经历那儿写的是前男友。郑标愣住了。
　　“你的粉带麻什两搅的。”老板娘操着四川口音把饭给他递过来。
　　郑标又看了一眼，确认是前男友而不是前女友之后，把手机放回了口袋。“给你钱。”
　　回到房里，拿出一个大碗套上塑料袋，郑标一边吃一边翻看完了那云哲的百度百科，然后在网页的帮助下学会了追星女孩必备的技术，顺道盯完了这个巨星的微博，还去超话逛了一遍。
　　超话里都在骂那个送芒果蛋糕的人，愤怒的粉丝简直要把这个人千刀万剐了，弄的郑标很愧疚，很想坦白说是自己，然后向粉丝道歉。
　　嘟，嘟，嘟。
　　大明星来电。
　　“喂？”郑标靠在椅背上，目光从开着的窗户越到门外在绳上挂着的还晒着的西装上面。
　　“我是那云哲。”对面小声地说。
　　“我知道。”
　　“你明天还来看我吗？”那边的声音更小了，郑标不得不放大通话音量。
　　“明天要上班。”
　　“……啊，啊，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下班，或者你空闲的时候，可不可以……”
　　“那云哲。”郑标打断了他，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这种眼神打在一个人的身上的时候，会让人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好像一下就精准的发现了你心中那被隐藏的，竭力隐瞒的地狱所在。
　　“你在我面前为什么这么低卑呢？”郑标望向天上的星星，他想说的是那云哲你明明是个巨星，你明明家世那么好，你不应该在我面前是那种趾高气昂，颐指气使的样子吗？用你那上等阶级的目光去鄙视一个生活在边缘的垃圾。
　　你那样对我的话，我可能会更好受一点。
　　郑标低头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手术剪。
　　“我，我……”电话那头怯懦了。任谁都回答不了这么一个问题。为什么低卑呢？那云哲把后脑勺顶在墙壁上，他又回想起了那个从白色车上跳下来，疯狂地朝自己跑过来的郑标，那个人跪在自己身边，担忧地望向自己。
　　那个人明明温暖的像一团火啊，为什么就变成冷冰冰的了？
　　“因为……”我想你七年了啊……每天梦里，我都想起你。在没有见到你之前就爱上你了。这句话——你敢不敢信呢？
　　但是他最终说出口的还是：“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
　　“我明天中午过去，一起吃午饭吧。”郑标说，太长的沉默了，如果不打断的话感觉自己下一秒就想要挂断电话。
　　“啊，真的吗？”那边突然很开心地回答。
　　“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买给你？”郑标刚说完，又想到芒果蛋糕的事，“不过你最好提前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不能吃的。”
　　“啊，没有了。你买什么我都喜欢吃。”电话那头这么说。
　　“行。”郑标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甚至没等那边再说一句什么。他其实下午放的更早，如果要挑选时间下午会更合适。毕竟谁也不想看望病人还表现出自己赶时间的样子。
　　但是中午只有两个小时，这么短的时间太适合自己了。郑标想，他有一点不愿意和那云哲相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云哲就是那个让命运的轮子开始飞速转动的因素。
　　而他，作为一只生活在现代城市的鸵鸟，只想把自己的头埋进沙子里，然后尽可能的，再尽可能的远离这个因素。
　　他现在这样如垃圾般腐败的生活就是他那不想被改变的，竭力要保护的东西。
　　郑标放下电话，出门把洗好的旧西服收了回来——明天还要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