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先生今天找到生活的乐趣了吗》阿吉酱想吃布丁

4、关东煮

　　姜沉假装没看见，门也不锁了，迅速上楼。
　　温余站在店门口，有些疑惑地探头：“咦，姜老板不在啊……”
　　“门没锁，人应该还在店里。”温余自顾自地进门，把塑料袋放在柜台上，等着姜沉。
　　姜沉在楼上的冰箱里拿出了昨天的剩粥，摸了摸不是很凉，懒得热就随便扒拉了两口，刷完碗，看一眼手表，已经七点了，估摸着温余早该回去了，于是下楼。
　　温余正在逗Mico，把这只柴犬的脸揉一揉，扯成笑脸。Mico摇着尾巴，发出呜呜的声音，十分不配合。
　　温余哈哈大笑。
　　姜沉的脚悬在半空，犹豫着是不是继续躲回二楼。
　　“姜老板！”温余看见了他，也不玩狗子了，Mico如获大赦地跑到角落围成一团，尽可能远离这个魔鬼主人。
　　“我从大学后街带回来了外卖，”温余皱皱眉，摸摸塑料袋的温度，“不过凉了……没关系，热一热还能吃。”
　　他眼巴巴看着姜沉：“有没有微波炉啊？”
　　姜沉移开视线。
　　温余大失所望，不一会儿他振作起来，对姜沉说：“你等一等。”拎着塑料跑了。
　　他终于肯走了？姜沉看了一眼窝在角落里的狗子，有些失望，Mico留在这里，说明温余还会回来。
　　姜沉扫了扫地面，蹲着身子挑出来不新鲜的花朵。他看了眼盛放玫瑰的桶，叹了口气，里面的花朵已经全部蔫掉了。
　　他戴着手套，把蔫掉的玫瑰拣出来堆在门口，放上些冥币，拿打火机点燃了。
　　温余拎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出现在他面前：“幸好隔壁药店有微波炉……诶，姜老板你在烧啥？”
　　姜沉把打火机放回兜，淡淡道：“没什么。”
　　温余也懒得深究，把大包小裹的外卖重新放回柜台，招呼姜沉：“来啊姜老板，你懒得动，我把这些东西都打包回来了，清河大学的后街美食可多了，你尝尝。”
　　姜沉：“我吃过了……”
　　“给！”温余递过来烤串，“我哥以前带我吃过这家店的烤串，特别好吃。”
　　姜沉：“我不想……”
　　“来吧来吧。”温余不由分说把烤串塞给了他，自己拿了一份关东煮，喝口汤，美滋滋的，颇为遗憾：“还是热乎着好吃，热了一遍就没那么鲜了……”他往嘴里塞了个牛丸，吐字含糊不清，“不过味道也好次。”
　　姜沉看了看手里的烤串，油汪汪的，看着就很油腻，更没胃口了。
　　Mico闻到了香味，摇尾巴围着温余转圈。见温余不理它，看了看姜沉，Mico犹犹豫豫蹭了过来。
　　姜沉挑眉，哟，这狗子不是很怕他的吗？怎么看到美食就不怕了？
　　他蹲下身。
　　Mico吓得后跳。
　　姜沉晃晃手里的烤串，如同恶魔的低语：“想吃吗？”
　　Mico慢慢凑了过来。
　　姜沉把肉串撸了下来，喂给Mico。
　　温余闷闷道：“别给Mico喂太多。”
　　“嗯。”姜沉应了一声，喂完这串洗洗手，坐回了柜台。他的位置上摆着一份关东煮，还有一副餐具。
　　姜沉一愣。
　　温余说：“你不喜欢吃油腻的，关东煮不油腻，尝尝吧。”
　　姜沉这次没有拒绝，拆开一次性餐具，夹起一只牛丸。牙齿咬破牛丸的刹那，暖乎乎的热汤流在嘴里。
　　那样的，久违的，温暖。
　　姜沉怔怔地看着一次性饭盒里的关东煮。
　　温余凑过来，得意道：“好吃吧？”
　　姜沉垂眸：“……嗯。”
　　其实他早已尝不出食物的味道。甜的，咸的，酸的，辣的，于他而言没有区别。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怪物，不应该活在这世上的怪物。
　　温余心惊胆战地看着姜沉。一碗关东煮而已，为什么让姜老板露出这样的神情？漆黑的瞳孔里透出一股死气，带着莫名的悲凉与孤寂。
　　温余小心翼翼问：“你也不喜欢吃关东煮？没关系啊，不喜欢就算了，扔了吧，别勉强。”
　　姜沉转过头。温余琥珀色的眼眸在暖橘色的灯光下流淌出柔和的神色，他一直都是个温柔善良的男孩子，父母恩爱，哥哥宠爱，自身又受过精英教育，结交的都是高知圈子，这些使得他看待这个世界，永远是干净温暖的。
　　纵使这个世界在姜沉的眼里是如此的黑暗肮脏。
　　“关东煮很好吃。”姜沉说，“谢谢。”
　　谢谢你愿意等我一起吃饭，也谢谢你的这碗关东煮。

　　姜沉又做那个梦了。
　　梦里，他坐在摇摇晃晃的大巴车上。周围的同学都在兴奋地叽叽喳喳，声音盖过了坐在前排的情侣同学的争吵不休。
　　姜沉疲惫地眯眼休息，哪怕理智告诉他不能在此刻休息，睁开眼！快睁开眼！
　　大巴车一个颠簸，似乎冲破了什么重物，同学们的欢闹变成了尖叫，天旋地转间玻璃碎裂，无尽的江水汹涌卷来。
　　姜沉猛然惊醒，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口鼻间皆是滚滚江水，一个不留神就呛了好几口江水。他来不及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屏住呼吸，挣扎着往上游。
　　忽然他的脚踝上多了一双手的重量。
　　“班长，别走啊……”
　　又多了一双手。
　　“班长，咱们都等你呢……”
　　又多了一双手。
　　“咯咯咯，班里五十九个，就差你一个啦……”
　　又多一双手。
　　“班长，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了呢……”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了！”场景一转，肃穆灵堂前，中年美妇依偎在西装男子旁，已经哭得嘶哑的声音尖叫道，“要不是他，要不是他，月月、月月也不会……呜呜呜……”
　　“我的月月啊！”美妇哭得声嘶力竭，“她本来不想去的，可她说班长盛情邀请，她也想着是毕业前最后一次同学聚会了，就……谁想到、谁想到啊！”
　　“都怪你，为什么要组织那场修学旅行！”
　　“都怪你，为什么要组织那场修学旅行！”
　　“都怪你，为什么要组织那场修学旅行！”
　　“……”
　　美妇的脸逐渐模糊，越来越多的无脸人围住姜沉，一遍又一遍地质问：“你为什么要组织那场修学旅行！”